《繁花似烬》青来

2、有些祸是找上门来的（一）

　　我没去找季蔷，也不想回宿舍写老师布置的论题，就在学校里瞎逛。逛到学校的柳湖边，我看见了阿迪。
　　阿迪是F大公认的校草，风云人物，他在冬天也总是穿得很少，我很少见他和许家佩他们一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在校园里出现。他喜欢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头黄发走到哪都张扬无比，耳朵上一排闪亮的钻石耳钉总是在阳光下跳跃，和他内敛寡言的性格十分不协调。或许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是个有些奇特的人，喜欢逃课，喜欢打桌球，总是挂科，又是学校大大小小晚会的主持人，个人兴趣组了个舞蹈团屡次在市和省里面获奖……他真是没愧对他那个传奇称号。要不是因为曾栗我是不会认识他这号人物的，他是曾栗的同乡，对曾栗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他向来不太待见我，偶尔在路上碰到只是点个头，一个笑脸也不赏。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很多人都在上课，学校里人很少，我猜阿迪又是逃课了。他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然后开始拆绷带，我好奇他怎么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阿迪突然转过头来：“看了那么久，就没想来帮我一下？”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是背上长眼睛了还是有特异功能？我急忙过去挨着他坐下问：“你怎么会……”
　　“吓人吧？”他抬着手臂给我看。他左手手臂上皮肉外翻，伤口一条条的鲜红狰狞，不知道是被什么弄的，显然是才受伤的，就简单包了一下。我立马觉得头晕想吐，我有晕血症。
　　“帮我把药倒在上面，有没有带钱包？”
　　“带了。”我递给他，他接过咬在嘴上。我心领神会的帮他上药，血腥味一股股直往鼻子钻，等我把药洒满他的伤口，我已经快晕过去了。
　　“谢谢你。”他冒着虚汗把钱包递给我，转身走了，至始至终没给我机会问明白怎么回事。我摩挲着钱包上被他咬的牙印，觉得往常淡漠的阿迪突然有些不一样了。
　　我慢悠悠的晃荡回宿舍，曾栗依旧不在。我们宿舍就我和曾栗季蔷三人住，其中有个在我们大一的时候生病退学了，之后也没人再住进来。曾栗是机械学院的，开学报到那会儿她们学院的女生宿舍不够，就把她调到我们学院的女生宿舍来。当初我觉得老天爷真是“开眼”，把季蔷那么个彪悍的大美人弄来和我一起就算了，还把机械学院的如花似玉娇小玲珑的一枝花弄过来。和她们相比，我就是一乡下砍柴的，完全没余地过活。不过她们也不是金玉其外，毕竟能考上F大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啊，我当初哭得伤心欲绝来到这里时，她们也没少安慰我。
　　我在宿舍把报告做完，天都黑了，收拾一下准备去琴行上班。一开门曾栗那张长得十分精致的小脸就窜出来，她总是给人需要保护的感觉。
　　我见她提了个黑色袋子，好像还沉沉的，就问：“不是炸药吧？”
　　“啰嗦！给我泡杯木瓜茶，我睡一会儿。”她还有个爱好，喜欢指使我，别看她个子比我矮，心思比我成熟多了。
　　“你去干嘛来呀？很累的样子。”我拿出曾栗那套价格不菲的茶杯给她泡茶，老觉得七上八下的，感觉她有点不对劲。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看了眼她口袋里的东西。
　　“季蔷是不是没回来过？”曾栗躺在床上问。
　　我赶紧收好袋子，把茶递给她：“是啊。要不要我陪你会儿？”
　　“你还是走吧，和你说话更烦！”曾栗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么说话的，许沸呢？”我问。
　　许沸是曾栗的男朋友，也是我高中时候的师兄。当初我只身前来南夕，一点方向都摸不到，是许沸接我，还带我把F大逛了个遍，吃了大学里的第一顿饭。他一直对我很好，有时连和曾栗约会也带上我，我总是惴惴不安的推拒，久了也就厚脸皮的跟着混了。曾栗也没什么话说，她俩能成好事儿我还是半个红娘。
　　以前许沸为了追机械学院的一枝花曾栗，听说曾栗喜欢会弹吉他的男生，就跑去学吉他。扫弦都还扫不顺畅就在我们楼下歪歪扭扭的弹唱起了《太阳代表我的心》，偶尔换着弹《她来看我的演唱会》。这种事在很有些学术底蕴的F大还是很轰动的，常常有路过的人小声讨论，爱情让人冲动啊。有人抗议过他扰眠，阿姨不再借给他凳子，他的同学也差点把吉他给要回去。一个星期后，曾栗就傻愣愣的跑下去看他的“演奏会”了。当时她还特别得意：“你们也见到他的痴情了吧？太阳代表他的心，永恒的热情啊。再说一个男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为你做些这辈子估计再也不会有人为你做的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时我们眼见许沸完全以一个低姿态的追求者，去做鲜花应受的礼遇。虽然有时觉得许沸没必要这么做，但毕竟曾栗的粉丝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才新生军训那会儿就有男生帮她打开水了，许沸不出狠招恐怕不行。之后许沸和曾栗一直琴瑟和鸣相亲相爱至今，我们也不觉得曾栗答应得有多轻率，许沸可是我从高中就认识的呀，品学兼优，季蔷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我就说和你说话会更烦，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实在无聊你把泰杰找来，我有事情。”泰杰是季蔷的发小，隔壁医科大的学生。当初以为许家佩是个女生就算了，听说泰杰的名字我再次白痴的一位泰杰是位男士！现在的名字也赶潮流，男女不分了。泰杰老爱往我们学校跑，和我们一来二往的也就熟了。
　　我觉得有些怪异：“你和许沸怎么啦？”
　　曾栗躺着不理我了，我见去琴行已经快迟到了，就先出门走了，我打电话给泰杰，泰杰说马上过来，她们学校到我们学校十几分钟。
　　我在琴行一直呆到十点过才下班，回到宿舍，灯火通明。我好奇的看着她们几个，她们根本不看我，我摸过去坐在床沿小声问：“怎么啦？我又做错什么啦？还是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老婆，过来。”泰杰朝我招手，这个性取向明显有问题的女人总是喜欢叫我老婆，我怕她哪天真的对我下手，“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泰杰用手指挑着我的脸颊，我嫌恶的把她爪子挥开。
　　“你们到底怎么啦？不说姐姐睡觉了，很累。”我打算梳洗。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先听哪一个？”
　　“好的。”
　　“还是先说坏的吧。”
　　那你还问个屁呀。
　　“曾栗遇上麻烦了。嘘，宝贝不要慌，……麻烦不大。至于好的嘛，就是你亲爱的呆头呆脑的许沸哥哥终于开窍了，知道什么叫外遇，什么叫偷腥了。”
　　向来不正经的泰杰这会儿说的话居然十分正经，我看看曾栗，眼圈都是红的。
　　“曾栗，你怎么刚才不跟我说。”我说。
　　季蔷说：“刚才不确定，让泰杰把东西拿去她们学校化验才确定的。Lily真的在许沸的酒里加春药。”
　　我一下子都蒙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跑出Lily这号人物，还冲着许沸来。虽然许沸也是难得一见的帅哥，可他对曾栗的心那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表，这三年来他干的傻事儿也不少，但他有些呆头呆脑的啊。
　　我马上抓住季蔷的漏洞：“那也是那个Lily胡来，怎么能说是许沸偷腥呢？曾栗，你别信泰杰胡说。”
　　曾栗看着我：“你他妈这时候还帮着他，”她突然咆哮起来：“你知不知道他许沸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以为你们认识很久就一定把他了解透彻了？你凭什么以为他一定没那个想法，我亲眼所见，两人都出双入对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他和你在一起，也不会便宜了那个酒场子里的陪酒女！”
　　她的话像旱天雷似地在我耳边轰隆轰隆的响，觉得既震惊又伤心：“曾栗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对许沸有异心？你他妈还是觉得我……”
　　泰杰一把蒙住我的嘴巴：“都别说了，曾栗你是喝多了吗，这样和唯里说。唯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看你多半是气疯了，先冷静一下！”
　　我一把挣脱泰杰：“让她说，有什么想说的今天一次性说清楚，免得日后大家不好过。”我盯着曾栗，不知道她心里还藏有多少对我的芥蒂，我早该知道，谁会忍受自己和男朋友约会还有人在旁边。许沸的做法确实很容易让人生疑，我真是蠢，当初没坚决拒绝他的邀请。
　　曾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一直在旁不做声的季蔷递给她一张纸：“你自己心里清楚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就说实话吧。”
　　我从来不知道花里胡哨的季蔷会这么明察秋毫，曾栗看了季蔷一眼，抽噎着说：“……他说，我不肯……多得是女人愿意，……还说Lily……比我性感多了，他说我任性……不懂事，还总是在朋友面前让她丢面子……呜呜呜……”
　　我们三个都被怔住了，季蔷吞了吞口水：“不要告诉我，你们在外面同居了快三年，你们没有……”
　　曾栗泪眼朦胧的点点头：“我向来把性和爱分的很清楚，我有自己的坚持的。”
　　曾栗虽然给人文弱的感觉，内心却比我们谁都强大。可我估计这种话说出去谁都不信，谁能信啊。泰杰忍不住：“靠！这么回事儿？一句话，许沸不想再做和尚了，想开荤了？”
　　我拉住曾栗：“你要骂就骂吧，我不怪你！”是我让他们两个相识的，我觉得我有些责任。曾栗精致的眼线都哭得晕开了，看着我，老半天才说：“你对许沸……真的……”
　　她还在那样以为！曾栗对我的怀疑让我很伤心，我突然觉得我们这三年的友谊抵不过一个无中生有的念头。我觉得没有信任，解释就显得多余：“你还是骂我吧，什么都不要问。”我心里难过憋得慌，也不想再做过多的澄清。
　　“我就知道！”曾栗尖叫起来：“我就知道你对许沸没那么简单！……我小心翼翼提防着，没想到防住了你，还是没防住外人。”
　　真是他妈的有妄想症！觉得全世界女人都要和她抢男人。我终于忍不住怒吼：“我看你是疯了！”
　　尖叫起来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我今晚不想呆在宿舍了。我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从后面拉住了，泰杰问：“宝贝你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的使劲挣脱，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去。曾栗虽娇小玲珑弱不禁风，但脾气比谁都倔，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让她想开。我不能和她继续呆，我不知道她看着我又会想些什么其他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