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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魏书牡丹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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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魏宛终日奔离在城门与家中。
苦守城门等着他回来,不觉时日已过了几多年,只是牡丹花已开满了三载,往日繁华的城门口变得不再熙攘,她却依旧在城门下等他。
放在房中的花开了,是緜韵医好的那盆,花开了,不同寻常的是紫色,她叫它魏紫。
她终日守着魏紫等他。
最振奋的消息不过就是南方传来捷报宣告大胜,可是齐朝还是久攻不下。
当今圣上一心想着如何吞并齐朝,难免在别的事上出了差错。
雨下不绝,天阴暗地像是要塌下来似的。这日,魏宛早早回家。
远远看到门口有些家丁忙碌着什么,走进一看,竟是一口一口的大箱子。
一方圣旨足以抵过一介草民千言万语。
“爹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满屋子的人都在忙碌着打点包袱。
“平阳正逢水患,圣上器重微臣,调令要我们全家北上,升官一级。”魏老爷心系北方灾民,似乎迫不及待要北上,包袱大多打点好了。
“恕女儿不能随你们北迁。”她不能走,她答应过赵緜韵的,要等他回来,如果他回来找不到自己,会怎么想?
似乎是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似的,魏老爷与夫人不做强求,只是留下一些银票,又说:“我已经拜托了洛阳第一富商,你有什么什么事就找他去吧。”
带着一家子人和一方圣旨,就这样去了北方。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阔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
这么做,不过是希望女儿挨不住辛苦,会回到他们身边。
一个芊芊细骨的官家小姐如何脱离得了老妈子,小丫鬟的服侍?
不出三月,她竟晕倒在城门下。
伤风已久,却一点也没爱惜自己的身体。终日坐在城门口的石板上,仔细地看着进城的每一个人,哪怕是老朽,哪怕是儿童,她也要上前问一问:“你可见过洛阳太尉之子赵緜韵,一个高高的,白净净的男子,他带着一盆花,他说他回来就会娶我的。”
她朦朦胧胧地倒下,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一双手握着自己,那样温暖,那样可靠的感觉,像是緜韵回来了。
她睁开眼,的确有一个男子坐在自己床头,他正握着自己的手。
“你是谁!”那样冷漠的口气,让那个男子的手一缰,缓缓放开她冰冷的手。
“你是魏家小姐对吗?我受你父亲之托照顾你,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病了这么多天,亏你撑的下去。”一袭青衣上纹着棵棵墨竹,显得彬彬有礼,声音中带着商人特有的稳重和说服力,眉宇不自觉地流露出自信和坚定。
“你是我爹说的那个洛阳首富?”记忆中,父亲跟她说过这样一个人。
他对她作揖,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如月光那样幽静:“在下姚倾澜,是洛阳人不错,但称不上是首富。”
“我为什么不曾听过你的名字?”
“洛阳城谁人不知魏小姐痴情于赵太尉的公子,怎么会留意别人?”的确是这样,魏宛从小到大只接触过他一个男子,心里也只有他一个。
魏宛掀开绸缎锦被,起身向他道谢:“多谢姚公子,我就不打搅你了。”
缓缓走向门口。
“据姚某所知,魏家一家子北迁,只有魏小姐没走,魏老爷已拜托姚某收拾好客房了。”声音不紧不慢,却颇让人有些压力。
“多谢公子好意,我还有东西没拿。”就算留在这里,也不可以撇下魏紫。
“衣服被禄这里有新的,魏小姐回去要寻的可是这花?”他似乎什么事都知道,就这样断了别人的后路,让人无法拒绝。
魏宛回头一看,摆在窗边的真的是魏紫,千叶肉红,骄然处于世的魏紫花,更是他们的信物。
再没有理由要离开,只好住下。
【韶华回首几多年】
当时跟赵緜韵看的月明,不觉已过去十个年头。
她在姚家已住满了七载。
漫长的时光把她熬成了什么模样,她自己也不曾注意过。
那孤单的背影,包含太多无奈。
多少相思都道不尽她对他的思念。
却只能在梦里与他相见。
苦苦等待,何日才是尽头?
这些年来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只有回到姚家看到一直为她点亮的灯花。
回到姚家,姚倾澜还在她房间前的石桌上熬灯算账,老管家站在不远处捧着厚厚的账本等待。
魏宛第一次这样仔细地打量他,虽站的不近,还是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英气,平日和他相处以来,更可以感受到他心思的细腻,处事的认真,他是一个好男人,可惜迟迟没有娶亲。
魏宛远远招呼老管家过来,专心算账的姚倾澜却一点也没注意她已经回来了。
老管家心底很好又衷心,魏宛一直把他当家里人一样对待。
“老管家,怎么不让你家少爷进里屋算账?在外面吹风可舒服?”
“这...这是少爷的意思,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好管?”老管家和蔼地笑道。
"该给你家少爷找一个少夫人了。"魏宛掩嘴笑道。
“这.....“老管家面露难色,”魏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他...心思都在您身上,您不嫁人,他又怎么死心?”
魏宛为之一愣,微微敛起却月双弯黛思索。
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一味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姑娘可能不知道,我家少爷这些年来一直陪您守着城门口,远远坐在茶楼上看着您。您还没进姚府前就一直陪着您,还几次派人去寻赵家公子的下落,因为无果,也不敢告诉您。我们少爷......”
还没等他说完,魏宛已经启帕掩泪,“老管家,这些年他为我做的,我不是看不见。”
只是没有想到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她曼步走向他,青葱玉手握向他的手。
那一刹,姚倾澜看到了永远。
过了几日,满城的红灯笼宣誓他们的婚约。
魏宛房间不再孤灯一盏。
他陪她看烟花绽出月圆。
陪她看流萤舞成眠。
陪她守着城门询问旧人颜。
那天,洛阳城所有人都举着一柄红灯笼,远远看去,就像是花海,这一切都是姚倾澜为所她准备的。
“是该死心了。”魏宛对自己说,刹那青丝成白发。
为自己戴上金步摇,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身上流沙百转。
大堂之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满堂映着大红。
“一拜天地。”一弯身,只叹流年错。
“二拜高堂。”一滴朱砂泪落。
“夫妻对拜。”
“你为什么不再多等我一天。”低处一声沧桑惊了满堂。
那声音,她等了十年。
只是十年,物是人非。
魏宛揭下红帕,却
不愿回头。
“赵公子,是特意来喝我的喜酒的吗?”泪水划过精致的脸庞,声音无力掩饰她的哽咽。
赵緜韵抢过旁人手中的酒杯狠狠灌下喉头。“愿你们...白头到老。”
说好的,他会带着那花回来迎娶她的。
他叫它赵粉。
悄怆转身,留下赵粉。
如果她回头,她就可以看到一袭残破的红衣,凌乱的头发,十指带血的双手。
他的左腿断了,他爬了十个月才从战场上回来,带着赵粉花。
寻寻觅觅不能忘记。
曾经说好那个约定。
可是,她没有回头。
魏宛还是没有完成最后一道仪式,留下姚倾澜一人面对各家亲属重重灌酒。
回首十年,犹记歌里繁华梦里烟花,凭谁错牵挂。
一方红绸,了却一生。
只愿此生再无牵挂。
【三生劫】
沙漏倒尽,梦尽此生。
花彤恍然睁开眼,方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从贵妃椅上起来,看到百里流觞正站在窗边,背对自己,缓缓道:“为什么魏宛最后要自尽。”
百里流觞空洞的声线传来,恍如隔世的呢喃:“你没经历过情事,怎么会懂。”
脑袋无力地垂下,“这就是我前世吗?为什么又要我想起?喝了孟婆汤,就应该忘记前世啊?为什么要我想起?”
“如果你不想起,痛苦的,难过的,深爱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说的是.......”是让她等了十年的那个人,也是让她甘心堕入人道的那个人。
“花童用自己的生命换他千年的生命,如今快到千年了,如果再不去投胎就会灰飞烟灭。他又滥用法力要你想起他,只是想见你一面。”百里流觞覆手一挥,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
是那个人,那个让她爱了两世,等了两世,怨了两世的人。
火红的绸子,俊美的脸庞,深情的双眸,他一点也没变,跟梦里看见的人一模一样。
帛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要叫她什么,宛儿?百里汐?花童?还是她这世的名字。
无论是哪个,他都欠了她太多。
其实花彤也是一样的,她不知道要叫他什么,緜韵?那个让她满怀愧疚的男子,还是帛玉?那个让她付出一切的男子。
可是如果不是在花后宫,自己没有及时拿回令牌,也不会要他受这么苦。
“帛玉,你...不必觉得对我有愧疚。看到你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魏宛不愿见你,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她没有等到你就嫁作他人妻才会自尽的。而你却在第二世的时候付出自己的精魄也要救百里汐,作为花童的百里汐又换回了你的命。我欠你的前世都还了,你欠我的,你也还了。你走吧,我不是魏宛,不是花童,我们...谁都没有欠谁了。”唯一欠的,也只有一滴朱砂泪。
“让我走之前,再看看你,好吗?让我记住你这辈子的样子。”他的身影在泪光中渐渐模糊不见。
帛玉消失了,他应该去投胎了吧。
不知道我们的第三世是怎样的一番故事呢?
只是现在,我应约到 sweet acid 给一个神仙姐姐打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