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梦》花是妖

4、姚黄魏紫今朝梦（2）

　　【贰】

　　风吹过身体有些微凉，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嘶——”脚部的疼痛让我不禁地打了个颤，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我躺在一个破旧的茅屋，简陋地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将它吹垮似的。不由得有些心疼起这个孩子来了，一个人活的这么辛苦。

　　“姑娘你醒了？”黄喜微笑着向我走来。

　　“是你救我上来的？”

　　“是啊，姑娘，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牡丹。”他指了指窗边，那里安然放着一盆牡丹，是紫色的，花瓣片片泛紫，小叶卵边缘带浅紫红色晕，叶脉下凹，叶面粗糙，实实在在的深绿色。

　　“你在山底下找到的？”我问他。

　　“是啊，姑娘先休息吧，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我去药铺给你拿药。”说着，他就转身出去。

　　待他走后不久，牡丹花有些异样，花瓣里突然有一道紫光射出，那个紫衣女子盈盈向我走来，她仔细看着我的脸，浅眉微皱，忽而不做声地哭了起来，哭得让人有些心疼。

　　“你是魏紫？”我问她。

　　“主人果然不认得我了。”说着，她哭得更伤心了。

　　“你别哭啊，别哭了。”我说着，伸手去拭她脸上的泪，手刚伸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我的手好脏啊，要是弄脏了她的脸就不好了。那么漂亮的女子，看上去那么羸弱。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也会忍不住疼爱她的。

　　她好像注意到了我的顾虑默默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她打了一盆水端到我面前，手脚笨拙地用毛巾一遍一遍地擦着我的手，还有脸。

　　她不过是一朵牡丹花，人类的事她怎么会做得来？她的裙子下摆大多都湿了，肯定是刚才打水的时候弄湿的。

　　虽然手脚有些笨拙，但她给我的感觉让我觉得十分亲切，像是几千年前我就认识她，她那是就是像如今这样待我的一样，我没有推辞，躺在床上安心让她擦拭。

　　“主人，你不要告诉那个呆子，我是魏紫我是花精的事，我只是你的丫头。”她冲我调皮一笑。

　　我不禁脸上一滞，用微笑掩盖我脸上隐隐的红潮：“那你也不要叫我主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叫我，但是我不喜欢。你就叫我花彤吧。”

　　真是个漂亮的女子，她的笑容让我也不禁害羞了。

　　说着，黄喜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提着几包药，看到魏紫，他惊呼：“这位姑娘是谁啊？”

　　魏紫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说：“你好，我叫魏紫，常年孤身一人，没有去处，你可以收留我吗？”她的眼里满是恳求。

　　“这.....不好吧？”他满脸的歉意。

　　“恩，知道了。那魏紫就不打搅了。”魏紫也不强求他。

　　真是个呆子，哪有送上门的姑娘还硬推出去的。

　　往后的日子，黄喜就跟小册子里说的一样，每天才拂晓，便拿起张罗好的干粮袋往扁担上一挂，然后手提柴刀上山砍柴去了。等他一上山魏紫就现身打理这破茅屋里的一切，而我就躺在床上笑话她：又不是他的媳妇，干嘛为这个呆子做牛做马。魏紫总是笑而不语。谁看不出她的心里呢，她一定是喜欢上那个呆子了。

　　我的脚伤还没好，还是在这再赖几天吧。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我才知道原来黄喜从小无父无母，每日上山砍柴，哪里有积蓄？如今还要养我，为我买药，他确实是个好人。魏紫知道了我的顾虑后，也乐意帮助黄喜，每日都绣一些刺绣留给黄喜。她绣的牡丹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黄喜上街卖柴也顺便带点牡丹花刺绣去卖，总是一下子就被人买去。过了一阵子，黄喜的家境就逐渐好了起来。

　　渐渐地，我发现黄喜看魏紫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难道，他们还是步入了历史的轨迹吗？

　　【叁】

　　暖暖的阳光洒在我脸上，透光的云朵映在我眼眶，微风轻抚脸庞有些冰凉。不知不觉在这里的日子也有好几个月了，魏紫和黄喜两个人也快要成亲了。

　　不知不觉中，离故事的结局也渐渐近了。

　　远远地，我看见黄喜背着空背篓回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在门口摆着手召唤他："黄喜黄喜！"

　　他没有像往日一样憨笑着回应而是铁着脸走过我的身边。

　　“怎么了啊，呆子！”我笑着进门。

　　魏紫在厨房里做着菜，现在她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

　　“叫魏紫过来。”他的语气有些生冷，我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

　　走到厨房，我对魏紫说道：“欸，你那呆子今天怎么了？”

　　魏紫嘟着嘴，佯装生气的样子：“不要叫他呆子啦。”

　　“你这丫头，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帮他说话了？”说着，我抓了一口热腾腾的菜放进嘴里，然后满足地抹抹嘴巴，这样的日子真幸福啊。

　　我端着菜走进房间，黄喜还是铁着脸，问他什么也不说。

　　“黄喜哥哥，菜都上齐了。”魏紫笑盈盈地放下菜，坐下。

　　“今天石人开口说话了。”黄喜说道。

　　这下轮到魏紫的脸不好看了，她紧张地握紧双手，微微蹙眉，眼睛盯着下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人责罚，有些害怕又有些认命的意味。

　　黄喜看到魏紫这幅样子，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冷漠，双眸像是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魏紫，带给她强烈而无形的压力。

　　“他说：你是花精。你的确是花精对吧？那你何苦纠缠与我？我只是邙山底下的一个小樵夫罢了。”他的声音硬冷地快要穿过魏紫的身体，连我也听得瑟瑟发抖。

　　“呆子！你为什么只听那石人的片面之词？魏紫是真心实意待你好的！”魏紫抓住了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

　　“黄喜哥哥，我不是有意瞒你，也没有害你的意思，我本是一株牡丹，几百年前跟着主人有了灵性，可以幻作人形，可我从没有害过人。主人死后，我就来到邙山脚下的山洞中，连我都忘了待在那里多久了，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主人，是你救了主人，还把我也带了出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见到主人。原本，我只是感激你，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我发现我对你不再只有感激了。”浅浅一笑，微微抬眸，脸色微微泛红地看着黄喜，只是想要得到他的一丝信任。

　　“你说的是真的？”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我们相处这么久，原来连这点信任也不能给我。”魏紫的肩膀不停颤抖，她只是一朵牡丹花而已，她的生活原本那样简单，只要早餐可以看到太阳，喝到露水，对她来说就是满足了。如果我，她大概还只是深藏在山洞里的一棵牡丹花。

　　是我让她经历了人世间，让她认识了黄喜，让她体验了最美好的爱情。

　　我站起身，拼了命地捶打他，我可以受委屈，我可以被伤害，可是魏紫，我觉得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她只是天地间最完美，最善良的一朵牡丹花。

　　“黄喜！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跟魏紫说话？！你知道你知道多么伤害魏紫吗？对！她是花，她本来只是一朵牡丹花，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她还只是一朵花而已！如果没有你我，她活得比谁都好。是因为你啊，黄喜，魏紫才经历了爱情，她已经不是花这样简单了。难道你还是固执地追究她是不是妖物吗？我告诉你黄喜，如果魏紫是妖，是要害你的妖，那你连人都算不上！”魏紫将我搂进怀里，任凭我的泪水掺在她华美的锦衣上。

　　她的唇畔泛起一丝笑，幽幽一叹：“倘若，我不再是妖精了呢？”魏紫轻启唇瓣，一颗流光紫珠盈盈而出，“黄善哥哥，你看着，这是我的精魄，如果没有它，我就不再是妖精了。”紫珠落在魏紫的掌心，她狠狠握紧，一刹，紫光流离，像是一朵烟花绽放在她手心，千万精魄四处流窜再也找不回。

　　失去了精魄，魏紫像是失去所有生命力一样跌坐在地上，满脸忧伤。

　　“魏紫，魏紫！”我一声声地喊着她，而她的眼一直停留在呆子的身上，哪怕眼泪流下也没有眨一下眼，眼里只有黄善。

　　“呆子！你还不相信魏紫吗？”我的眼泪像是绝了堤，“魏紫这么对你，你还不相信她吗？难道这几个月来，魏紫为你洗衣做饭，打扫屋子你都看不见吗？到底谁才是你心底里的人？是那个石人吗？”本来我们应该都只是魏紫生命里的风景，直到她看到了你，然后莽莽撞撞地靠近，视线里是你，全部是你，可是结果呢？

　　魏紫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浅浅吟道：“昨是今非望无尽，生死相隔两茫茫。解愁肠，度思量，人间如梦，倚笑乘风凉。黄善哥哥，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妖物了，你不必害怕。”一行清泪，魏紫的身子渐渐轻薄。

　　“扑通——”重重一声，黄善跪倒在她跟前，声声唤道：“魏紫，魏紫，娘子.......”

　　还是步入了历史，我还是没有改变黄喜伤害魏紫。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伤落花。

　　我翻开小册子，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后面一面，墨迹斑斑地写道：“即使，事情无法改变，也要寻求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如果无法改变，就用这个小斧子劈开石头。劈开后的缝中有颗二花长生珠还有本无字天书，用牡丹花汁可以映出字来。”

　　“黄喜你给我听着！或许我可以救魏紫。”我抱着牡丹，跑了出去。

　　我不可以这样看着魏紫死。

　　跟小册子上说的一样，劈开石头真的有一本无字天书，我摘下一些花瓣用石头晕开将花汁覆在天书上，慢慢显现出一行字：

　　“百年道行折十寿，
　　应还眷侣痴人梦。”

　　“难道，要你折寿才能换魏紫十年寿命？”我愣愣地问。

　　“我愿意。花彤，你告诉我怎么让魏紫活过来。”他的双手紧紧固住我的肩膀，抓得我生疼。

　　“你快放开我！魏紫不会愿意看到你为她这样做的！”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丧失理智。

　　其实我知道怎么让魏紫复活，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

　　只要黄喜吞下二花长生珠魏紫的精魄就会找到寄托，魏紫还可以再活十年，只是如果这么做，魏紫死的那天黄喜也会死。

　　如果这样的话，魏紫会不会开心呢？如今，我也不知道了。

　　看到我吞吞吐吐不愿说的样子，黄喜一把抢过小册子，兴奋地对我说：“只要我吃下这个珠子，魏紫就可以活过来吗？”

　　泪，哽塞。

　　看着他，看着魏紫花，我重重地点头了。

　　我亲眼看着黄喜开心地吃下二花长生珠，魏紫花里渐渐走出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

　　一道白光闪过。

　　【终】

　　“孩子，你醒醒。”一个老头的声音，我睁开眼。

　　“我回来了？”还是这道桥，太阳似乎没有比我走的时候更暗一些，似乎我只离开了一小会儿，明明时间已经这么长了。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些事？”现在在看这个老头，并没有以前感觉的那样和蔼可亲，反倒显得很阴险。

　　“你是要问我，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你回到那时候？还有魏紫跟黄喜到底怎么样了？对吧？”说着，他又摇了摇扇子。

　　我咬牙切齿地说：“那你还不快告诉我。”

　　“其实，我就是那个石人。几百年来，我和魏紫一直相依相伴，她在山洞中，我在山泉旁，我们常常一起看着太阳，看着月亮。后来，黄喜发现了她，把她带回了家，再后来，我告诉了黄喜魏紫的事，魏紫为了自己和他在一起不是要害她，驱散了自己的精魄。黄喜还是没有原谅她，一直怨恨着她。是我对不起魏紫，让她死后也没有得到黄喜的原谅。曾经，我是因为害怕寂寞才阻止她和黄喜的姻缘反而伤害了魏紫，而在她死后，我依然还是孤独寂寞。魏紫现在很好，她跟黄喜再也不会分开了，哪怕千百年后的今天也不会再分开了。”

　　听到魏紫现在很幸福的消息，从心里为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开心。

　　我起身，向他鞠躬。

　　“谢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将我带到那个地方去的，我还是要谢谢你，起码魏紫现在过得很好，呆子也过得很好。”只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我看到了一个仙女模样的人和一个爱她的呆子。

　　姚黄魏紫开次第，不觉成恨俱零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