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下英雄汇京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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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京的官道上，不时有快马跑过，春泥飞溅，让来往的路人皱起眉头。
最近几天人流剧增，倒让路边的茶摊生意一下子好起来。有那消息不灵通的，掏出了两倍茶资，打听着：“以前这条道上可没有这样多人，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倒茶的小子收了银两，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客官这可问对人了，说来话长，一个月前，南海群英之首踏足中原的事，客官可听说了的？”
听到这个名号，大汉面露惊容：“你说的，自然是飞仙岛叶孤城。”
“还能有谁，”茶小子一点都不客气的坐下来，又为自己也倒了杯茶。他笑眯眯道：“那客官可知他来中原的目的？”
“哦？你说。”知道这是关键，客人虽然对这小子得寸进尺的行为不满，却不说什么。
茶小子压低声音，神秘道：“听说，是为了一味名叫东芝的奇药，那药可活死人，肉白骨，解百毒。如果健康人服用……”他越说越小声，引的大汉伸长了脖子，才极快的道：“更是能增一甲子的功力！”
大汉一愣，他倒也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怒目道：“你蒙我，真有这东西，哪里会闹得天下皆知！？”
“哎，你别不信，那东西可就在鸳鸯阁手中，当时叶孤城亲自去要，他们还不给，这不，叶孤城当场就暴怒杀人。还威胁说……”
“威胁说什么？”大汉连忙问。
“嘿嘿，要是不交出宝物，就抢走鸳鸯阁所有的姑娘，让你们做不成生意！”
“你这小子，越说越不靠谱。”大汉早就不爽快，骂骂咧咧的站起来走人，可他心中，还是存了宁可信其有的心思，走的是京师的方向。
江湖中人，刀口舔血的日子，谁能保证不中个毒受个伤呢？何况，一甲子，就是六十年，六十年功力啊，江湖纵横，璀璨夺目，自己的名字，必然如李寻欢楚留香之流，脱颖而出，几乎压倒一个时代，被后人传说。
此时在茶寮歇脚的，还有一对兄弟，他们的面色苍白而阴郁，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虽然叫了茶水烙饼，却不吃。一直听着刚才的对话，直到茶小子说出“可治百毒”时，神色都大变，匆匆丢下银两就走。衣摆掀动，露出腰际的一角鹿皮口袋。
“唉哟，客官走好。”
茶小子收了钱，单手搭在眼睛上遮阳目送，另一只手上下抛着一个绣功精美的香包，如果刚才那个大汉还在，就会发现这分明是他收在怀里的东西。
“林南虎蒋豪杰，蜀中唐门的唐天仪唐天容两兄弟也来了……”
“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荟仙居的火烧炒肝，润明楼的褡裢，馅饼周的馅饼。一样样京师最出名的美食陆续放在了叶孤城的桌子上。
叶孤城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街头的人流。不过片刻，就有五六个背上负刀，腰际佩剑的江湖人走过。
一句简单的消息，竟然搅动了这样大的池水。
之前命叶饶将消息传开，不过应对青衣楼的为难，没想到，会造成这结果。白云城发展的太快了，不知不觉，挥挥手，跺跺脚，已经能让江湖震颤。
叶孤城心态转变，神情幽深似海。
忽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了熟悉的打扮。街角的一个巷子里，两个男人怒目对持，似乎在争吵，却又压低了声音。不过一会儿，其中一个中年剑客，猛然转身走开，整个人暴露在叶孤城的视线下──青衣纹 鱼服，白色的额巾，比一般尺寸更狭长几分的佩剑：“南海剑派……”
南海剑派，自然是立与南海的，南海三十六英五十二杰，就有七个出自此门。叶孤城转战诸岛，四败三死。后来白云城势力大涨，广收南海资质出众之辈入彀，间接让这个门派式微衰败。
杀死最优秀的弟子，断人根基未来，这仇恨，不知不觉间，已经刻骨入髓，不共戴天！
感觉到楼上的目光，南海剑客抬眼看来，阳光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睛，视线中的人影一点点清晰，雪白的衣着，冷漠的面容，幽深的眸子──叶孤城！！
瞳孔骤然收缩，他指节“喀喇”作响，身体无意识的靠近了一步，眼里的怨恨，简直滔天，要化为实质。
自己既然杀人，自然有被仇恨和报复的觉悟，因果往复罢了，叶孤城早已洞彻，笔直对视，作好了拔剑的准备。可是，那南海剑客像是想起什么，一阵挣扎之后，竟然硬生生别开视线，转身走开了。
“哦？竟然忍耐了。”如果这人直接冲上来，叶孤城自然不惧，江湖事，江湖了，不过相杀一场的事情。可是，竟然忍耐，这就耐人寻味。
“刚才和南海剑客在巷口争吵的，可知是谁？”叶孤城忽然开口，冲着空无一人的隔间问道。
周围空荡荡，却真有声音道：“一个王姓的货郎。月前来到京师，走街串巷，小本生意。”
卖货郎？走街串巷？有这关键，叶孤城怎会不明白，在传递消息罢了。
月前，叶孤城还在飞仙岛，他决定入京的事情，仅仅白云城少数人知晓。
叶孤城何其聪明，瞬间就理清，直接问：“不过片刻，这货郎如何，怎么就这样清楚？”
“江大人和苏大人曾和其有所交互，只是我等身份不够，不能查。”
“是他们……”叶孤城点了点桌几，没有说什么。
江大人和苏大人，指的是江洋和苏行舟，当初叶孤城钦点了，和叶枭同来中原的另两个人。
如果是他们，那确实没办法查。
当年叶氏国破，这陈苏两家，誓死追随，可以说将子孙后代，几世的荣辱，全部托付。
这等情义，太大了，叶孤城一日不继承白云城，一日不掌握名份和大义，就不能对这些旧臣之后有力节制。也因此，他们和叶孤城，始终有矛盾。
时值三月尾，不知不觉，叶孤城已经在中原停留了大半个月。扣去回去飞仙岛的路程，容其寻药的时间，不到十天。偏偏在别人眼里叶孤城一味等待，根本不作为。江洋等人不着急，才是怪事。不闻不问了这么久，也该忍不住有动静了。
叶孤城静静想来，眸光如深渊。
是夜，星月初升，屋子里一灯如豆，隐约能听见街外传来的声音，随着时间过去，逐渐安静。
叶孤城坐在窗下，将一块雪白的绒布沿着剑身推开，月光洒落，跟着他擦拭的动作从手掌逐渐蔓延到肩臂。他眉目低垂，神情专注，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枯燥的动作，直到月光偏移，能将他整个人笼罩。
忽然，窗外一阵风来，灯火摇了摇，叶孤城手掌一合，剑身已然归鞘，他抬头道：“既然来了，何不直接进来。”
外面寂静无声，叶孤城眉角一跳，心中有预感：“不对。”
他立即破门而出，谁知一道剑光早已等着，在门打开的瞬间，就刺了过来。森寒的剑气凌厉扑面，将发丝吹的飞扬。叶孤城侧身一让，同时抽剑出鞘，和对方的剑刃摩擦，亮起一路火花。
也在这瞬间，叶孤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青衣，长剑，白色的额巾──南海剑派！
“叶孤城！你杀我弟子，毁我基业，此仇此恨，不死不休！”南海剑客咬牙切齿，恨意滔天。那眼睛，已经赤红，疯狂而骇人。
叶孤城听着，根本不动容，一步踏出，挥剑即斩，凌厉的剑气，让南海剑客皮肤激痛，汗毛一粒粒站起，沁出血珠。他恍若未觉，凭着一腔恨意，硬是不退，手中比一般人更长的剑刃全力挥击而出！
南海剑法，悟于海边，剑式刚猛威武，可连绵如潮水，可裂岸似惊涛，极尽刚柔变化之道。可叶孤城的剑术，同样是面对波涛大海练就，有勇往直前的气魄，两相撞击，剑身嗡然大震。这震颤，沿着手臂一路往下，衣浪滔滔，经由肩胛，腰腹，腿，直达大地！
“好好好！”南海剑客恨意滔天，三个好字，从牙隙里挤出。一击不成，立即由刚而柔，手腕翻转，长剑一绕一贴，擦着叶孤城的剑身直削而上，只待霎那的时机，就能再次由柔而刚，斩开剑格，削去叶孤城握剑的手指。
叶孤城手掌猛然紧握，不仅不退，反而再迈一步，剑身横陈，再次挥而斩之，剑芒如鞭，月色下，反射出雪亮的弧线。南海剑客寒毛直立，竟被这威势惊的忍不住转而格挡，幽静的夜色里，铁器交戈之声震天。
两人的剑法，在根源上非常类似，一往无前，凌利逼人，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纵然前方是深渊火海，纵然身边有万万人，但是敢于迈步向前的，唯我而已！
叶孤城的眸子里，有一种意志绝然的亮起，将剑锋都点燃，那光辉，是一个人信念和精神的凝结——凡是挡在身前的，都要破碎！
幽深的夜色里，流星横空，霎那的辉煌，让天空都黯淡。南海剑客瞳仁紧缩，终于忍不住后退，手中舞出一层又一层的剑花，不断飞身后掠。可那雪亮的剑芒，始终迫在眉睫，剑意中，带着一种绝然的“意”和“势”，层层递进，如流星赶月！
——天外飞仙。
天外飞仙，本是一种直线贯穿技，原本使用，总是居高临下，如高高的海浪，拍向礁石。叶孤城如今使来，却已经可以信手。
血线滴答，南海剑客脸带震惶，简直难以置信，他颤抖着捂住喉头，艰难道：“竟然……为什么……”
叶孤城将剑收入鞘内，开口道：“你要报仇，便只管以手中剑，充盈死志杀心而来，未必没有将我诛之剑下的机会。只可惜……”只可惜心有杂念，初遇时，竟然退缩，退就是死！
南海剑客惨然一笑。眼里的仇怨和憎恨忽然平息下来，他目光朦胧，好似想起了什么：“那是我最心爱的弟子。”
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在沙滩上捡到一个孩子，他照顾他，养育他，教导他，放他飞，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回来。
叶孤城看着他光芒散去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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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天下英雄汇京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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