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传》千山雪寂

2、一生一世

　　踏雪便在风府住了下来。虽然带了些不清不白的意味，但她向来行迹飘忽隐蔽，又加之风槿封锁了消息，风府之内竟无甚仆役知晓此事，只是私底下慢慢有闹鬼的流言流传开来。
　　于是这一日，风梓登门拜访，不慎撞见了在书房外水塘旁的踏雪，大吃一惊，急急要找风槿问个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你大婚在即，竟有心思金屋藏娇，也不怕缚雪妹子吃味？”他们几人算是自小相处到大的，相互间直称名字惯了，并不避嫌。
　　风梓头也不抬，执笔平宣，神情专注于手中的画儿，口中答道：“你急匆匆跑来就是为了这个？”
　　风梓随手拉过张椅子坐下，手中折扇上下扇个不停，也不在乎什么风度了：“自然不是。我是为了重卜一事来的。在这之前，你先个给我解释解释那陌生女子的事。你什么时候秘密藏了个女子？她身上那件男袍，是不是你的？她穿了有点大，倒是很适合你……快快从实道来！要是你真对不起我妹子，我定饶不了你！”
　　风槿看他一眼，见他神色中并不仅是玩笑之意，的确有几分认真，心下微动，不禁笑道：“那你可不能到处宣扬。”
　　风梓挑眉看他。
　　“你觉得她如何？”
　　风梓眉一紧，脸色一沉，似要发怒。
　　风槿并不惧，仍旧保持着几分笑意：“出现突然，来历不明，行进无声，不食五谷，目的……似乎是我。”说到这，他脸上出现几分凝重。
　　听到这里，风梓脸色已经缓了下来，微微摇头：“人家小姑娘家的，也被你说成这样！”
　　二人相视一笑。

　　风梓从风槿书房出来时，心中已经大定，便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之心，直奔来时路过的水塘，果然见踏雪仍留在原地，好似一动也未动。
　　风梓走近了些，才发现她一直是在凝视水塘中的荷花。这时节荷花大都还未开，眼前的荷花，也不过才露出一线粉色而已。
　　方才风梓乍见之下，瞧见她的背影，见其身形比一般女子略高些，着白色直裾，乌发闲披，只用白簪玉带固定些许，打扮素净，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味，原以为是位不同于缚雪或莫家姐妹那样的美人，现在走近瞧清楚，不免大失所望。如果除去她身上的气质，忽略她此刻飘渺的神情，则只能算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罢了。
　　不过幸好她还是特别的，风梓偶尔对气质型美女也很有兴趣。
　　风梓站在踏雪身边，“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浅笑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时节赏荷，也别有一番风味，踏雪姑娘觉得呢？”
　　踏雪继续盯着荷花看，好像根本没听到。
　　风梓神色未改，摇扇几下，“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又道：“听说，踏雪姑娘喜欢风槿风公子？”
　　踏雪眼睫一颤，终于转过头来，淡淡地看向他。
　　“不过风公子已经有婚约了啊，对方可是定国将军独女、大美人程缚雪呢！姑娘怕是一片芳心，错付流水了。”风梓神情间很是遗憾。
　　踏雪面现迷茫之色，声音清冽：“什么是婚约？”
　　风梓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忽然就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婚约就是要和一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
　　风梓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解释，然而怎么也没了调笑的兴致了。
　　和一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啊，真是个无聊的东西。
　　风梓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心情烦闷地走了。
　　踏雪也不怎么在意风梓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是眉目间迷茫之色更甚，目光移回荷尖，心思却回不来，飘得远远的了。
　　和一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么？
　　那时候，有个人也这样说过啊。

　　踏雪，这里的风景真美。
　　我喜欢这里湛蓝的天，喜欢这里高高的山，喜欢这里洁白的雪，喜欢这里看不到边的冰原，喜欢这里没有任何俗世打扰的安宁。
　　踏雪，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那我以后也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不走了，永远留在这里。
　　在这里，和踏雪一生一世在一起。

　　彼时的少年闲倚在温热的池壁上，水气氤氲，她却看清了他长睫颤啊颤的，一直颤到了她的心里。而眸中暖暖的笑意，好像要把她融化了，融化进这满池的温泉，相互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说了，她便信了，然后藏在心底，从未忘却。而他却忘了，还要和另一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
　　这一世他都是她的，怎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你和别人有婚约”踏雪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惊了风槿一下。
　　风槿不由郁闷，他还没有习惯踏雪的神出鬼没。有时候他一个不经意抬头就能看见她站在他身边，悄无声息，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很是有几分让人惊吓。
　　他一边收起手中的画轴，放进木盒中，一边心中想了想，便明白踏雪此问何来，不过他并不打算隐瞒这一点，干脆点头承认。
　　踏雪皱眉：“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我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
　　“你只是忘记了。忘记了就可以作废吗？”
　　“……”
　　风槿停顿下，才继续说：“你不是说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吗？”
　　踏雪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补充道：“荷花也快开了。这样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到风梓都会感觉很轻松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