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镜花 ...
-
Chapter1初绽(20)镜花
我终是没有机会恨他一辈子。
为了不错过老师们好心分享的考试小技巧,我上了最后一个星期的课。我的交际圈子本就小,原是不在乎被冷落,但这样的情况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我将羽绒服的帽子向下拉:“晴晴,我觉得他们都在看我。”
“没有,也就一半的人吧,另外一半应该是没认出来你。”真不错,出去几个月,成了名人,只是这名声的性质,还有待考究。我紧了紧大衣,挽起晴晴的手,脚步加急,惊起了头顶站在槐树上的一只乌鸦,那家伙“嘎嘎”叫着污染视听,不是好兆头。
“小洁!”嗬,霉运真是说到就到。
周越庭的一声大吼又帮助了四分之一的路人认出了我,我一个冷噤,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乖乖的减弱了声音,但分贝又随着越来越无法抑制的激动之情成指数增长:“小洁,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想你了(晴晴咕哝:“你没想加那个‘们’字!”),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他见我脸色一暗,急忙解释,“你别担心,那些扯淡的话没人信,就算是真的……”他又有停顿,然后再出声,声音有些细颤,“没人在乎。”
我的眼眶有些发酸了,但晴晴急匆匆地拉着我去上课,西北风吹来沙子,迷了眼。
窗口的阳光太晃眼,我拉下帘子,靠在倪东璟的肩上。这一回,我们只携带了彼此,坐的是VIP情侣专座,中间没有讨人嫌的扶手,他也没有再出冷汗。
我把釜山旅游介绍展在眼前,那一片海蓝得惊人。
“现在这个时候,海边会不会很冷啊?”
“一会你就知道了,我们就住海边。”他将唇印在我的额头,久久不愿挪开。
“海边的旅馆啊!”他的手笔,多奢侈都不算奢侈。
“临近春节了,韩国没有几家旅馆还开着。那是我买的房子,不大,但风景很好。”
这是出成绩的第二天,我的成绩全优,但拒绝了保研。他说,为了表扬我领悟了灵活运用边缘价值的要旨,一定要带我去一个美丽的地方,闲适地做*爱。
“这是奖励你还是奖励我?”我已经不会再轻易地面红耳赤。
“奖励我不就等于奖励你?”
但我知道,我们还有一件要事:找到段昇,接他回来。
“这是细枝末节。”他挥挥手,让我尽享假期,“到时候他会自己找过来,我们玩我们的。”
这里面有很硬的硬伤,但倪东璟的魅力不断阻碍我动用理智思考,我也乐得做他手心里的宝贝儿。
釜山位于韩国东南部,吞吐着朝鲜海峡的浪花,能成为仅次于首尔的大市,想来也吃了不少集装箱物流的老本。我从窗口望下去,透过薄薄的云层,一座釜状的山依稀眼前。我送给那皮肤病色的山梁一个鄙夷的评价:真难看!
“不喜欢?”
“一点也不绿,跟整了容的韩国明星似的。”我特意降低了后半句的音量,将受众仅限于两人。
他沉沉地笑:“大冬天的,你还想看山茶花?”我的耳垂被人咬住,酥麻感蔓延到两肩。倪东璟早已找到了我这个死穴,想让我老实,就折磨我的耳垂,若仅想表达温情,就光顾我的额头。
“马上,下了飞机,你会喜欢的。”
釜山的味道是海水的清涩咸淡,我们乘的车一路驶向这个韩国东南城市的东南部,空气里都是大海的潮和香。
我怀抱着随身的包包,将脑袋倚在封闭得死死的车玻璃上:“嗯,还真是不错。”
城市的发达程度与环境质量总是成反比,但至少,釜山的绿化比新泽多得多,地面很干净,空气里也没有工业化的沉重。
“要不要睡一会?还有一段时间呢。”我听出,他在吃车窗玻璃的醋,睥睨地一笑:“不要!”但路边正值光秃时节的山茶花匀速后退得太催眠,我终是枕着他的肩膀做起了白日梦。
这是独座的海边公寓,除了礁石和海鸥,没有邻居。我们是这里仅有的人类,没人服侍,也没人打扰,回到了伊甸园。
海水是最好的温度调节剂,即使是一月隆冬,海风徐徐的吹过来,甚至夹杂了些腥气的温暖。我在内外相通的阁廊上喝完一杯下午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个下午的天地间微醺,被海染成蓝色。一只年幼的不知名海鸟髭着绒毛,试图调戏岸边的一只螃蟹,螃蟹君见其无大鸟护佑,将两螯耀武扬威的挥舞起来。战斗进行到白垩化阶段,一阵海风,吹来一股大浪,风吹翻了海鸟,浪卷走了螃蟹。
光着脚,沙子惹得脚趾间发痒,脚底生疼。还是有些冷了,我用手盖住被风撩起的裙角,原路返回。
倪东璟失神地望着我,看风景的我是他眼里的风景。他陷在软椅中,正对着我,一手抚着下巴,一手敲着扶手,目光炽热。仿佛是久违的相聚,我踩踏着绵软的沙,拥抱绵软的温存。
“真美。”他的声音醉了。
我在他的怀里翻看照片,从我捂着裙子转过身,回到坐在竹椅上喝茶,时光随之倒流。他拍了很多,但只有我一个人,我又不是自恋狂,多看无甚趣味,关了相机,物归原主。
“你真有情调。”我脱身出去,转到沙发上懒懒地卧着,“但是只有我,没意思。”
“那我们去照合影。一会儿城里会很热闹,我带你转转?”我半眯着眼摇摇头,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睡多了觉,果然会有副作用。
他略作思考,将我硬拉起来:“来,我让你清醒清醒。”
我裹着浴袍,坐在池边,双脚在温暖的温泉水里扑朔,珍珠白的脚背若隐若现。温泉算是公寓的一处附属娱乐设施,只有我们两人,少了不少规矩。温度从腿脚迅速上传到头发根,原来,不只是刺骨的冷可以使人提起精神,四十度的水温和蒸腾的水气也能为中枢提供足够的精神刺激。
倪东璟的背在远处时而浮出水面时而隐匿不见。他的身体被上帝切削成完美的流线线条,这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他是游泳的好手,迅捷的出没在水中,俨然一条虎鲨。现在,他又不知潜到哪里去了。
“Ouch!”我还在四处探寻,来不及防备,脚下一团黑影迅速靠近,将我拉到水里。我的浴袍被带进了池子,湿漉漉的缠在身上。这池子不算深,但我一惊之下仍被小小地呛了一口。我扒着池边一通狠咳,力图咳出他的负罪感,但他只是解下我的浴泡,扔上岸,扔了老远,然后站在一边等我咳完。
“你怎么把它扔了!我怎么上岸!”我的咳嗽恢复得如此神速,势必被他嘲笑,但我顾不上了。
他暖暖的笑意里装满坏水:“已经湿了嘛。我可以帮你再拿一件,嗯,也可以不帮。”
他用厚脸皮反弹掉我疾风骤雨般的眼刀,站的挺直,光滑的小麦色胸膛散发着野性,而我为了防露点,缩在水里,仅在水面上露出一个脑袋,光比气势就是败局。
我果断放弃,一头扎进水里,向着远离他的方向游去。如果是穿着泳衣,我有自信即使没有他的速度,也堪比他的姿态,我是海豚类型的泳者,不求迅疾,但求灵动。只是,裸泳……我实在无法游得太洒脱。
我将自己深深埋入水里,睁开眼睛。我的眼睛可以在水下睁开,这是我颇自豪的一项技术。找准了那两条长腿,我无声无息地潜过去,保持视线与膝盖平直,坚决抵制向上偏移的欲望。
迂回到他的身后,大约还有五米,我全力加速,他没察觉。终于接近,我将两手绕到他的腿前,一把抓住脚踝,向回一拉。前方爆出庞大的白色泡沫区域,呈蘑菇云状膨胀开来。我灵活地翻了个跟斗,用最快的身形逃离凶案现场。
不多时,我已经游到了对岸,浮出水面。刚刚翻江倒海的方向,水面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立时警觉,展开搜索定位。刚刚扫视了一眼水面,脚腕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攫住,心下一紧,他竟将手向前送去,我以最不利的方式仰倒在水中。
只消眨眼工夫,虎鲨从海豚的身下翻上来,将猎物扑住,压在水中。我本能的屏住呼吸闭起双眼,但有两片柔中带刚的唇瓣发动凌厉的攻击。不小心张开了一个小缝,水毫不留情的灌进来,我感到窒息的恐惧,剧烈扭动着身体。
他终于放我出来,但还是死死揽着我的腰,面对面的将我压在池边。我顾不上羞涩,奋力咳喘,这一回是真的呛得结结实实。
终于缓过来:“你要我死啊!”
“是你先要谋杀亲夫!”他说的在理,我无可辩驳,但世间最倒霉的犯人莫过于谋杀未遂反被杀,最后还被受害人放过一马。
这一小片水域被他身体的燃烧而加热得沸腾,但我的身体深处有种莫名而强烈的想法强迫我拒绝。我蹲下去想要从他的腋下逃走,但他更快一步,将我困住,火热的唇欺上来。
“不,东璟,我今天不想……”我的手用力顶住他的胸膛,眼里不带一丝热度,看进他的瞳仁深处。
他的眼神仍在情*欲中迷乱着,但已明白了我的意图——这与欲迎还拒有本质上的不同。他在疑惑,我也一样,但他迅速作出决定,放开我,扎进水底,游开去。
他先裹上了浴袍,从池子对面向我笑:“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浴袍。”柔情似水,丝毫不改。
我愧疚了很久。我竟在那种状态下拒绝他。他若不从,也便罢了,但他对我的纵容让我害怕。
那个晚上,他扔紧抱住我入睡,但不带丝毫欲望,他强迫自己,让自己相信,怀里的只是个带有曲线的抱枕。
我从他特征的呼吸声判定他已入梦,但自己却睡不着。我的愧疚夹杂着难过在喉咙翻滚,然后又转移阵地,在胃里作祟。好在我的困倦终于战胜了不适。
一觉醒来,冬日暖阳向我打招呼。倪东璟玩弄着我的头发:“懒虫起床啦!说好要到城里玩的!”
他的笑容那样明媚,一瞬间,我忘记了昨日的种种,忘记了昨晚做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