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之域》千笔墨结

3、3．《进行曲》

　　EX录歌室。

　　沙的手脚冰凉，摊开在自己面前的曲谱如纷杂的蝌蚪仿佛幻变成一张张嘲笑的脸孔。

　　他一开口，所有的声音都扭曲的不像样子。他告诉自己有许多人看着，他不能这么丢脸，他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希望自己镇定下来，可越是迫切，心就越发慌乱。

　　他转过身摘掉耳机对着玻璃那头的控音室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经过走廊听到转角有窃窃的声音：“那个捡来的孩子还在录音呢？这都第几遍了。”

　　“数不清咯，都把咱们的金牌作曲大师Vista气的半死了。哈哈。”

　　“其实没人看好这个孩子。”

　　“有什么办法，人家董事长唯一的孙子愿意往他身上砸钱，妒忌不来的。”

　　“谁妒忌了，上层的人咱是得罪不起，但这孩子也太自不量力了，迟早成为别人的笑话。”

　　“呵，现在不就是吗？”

　　之后还有什么沙都听不到了，他飞快的逃开，脑袋一片混沌，难受的情绪汹涌的撞击着他的胸口。他两只手牢牢互缠着，脸色惨白。

　　沙再次进入录音室时，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张扬的指挥着工作人员把一张体积较小却奢华无比的高级沙发抬了进来，然后往上一躺，翘着二郎腿，玩笑十分的态度：“小妞，给爷唱一首。”

　　沙一阵错愕，但很快明白了什么。心中的感动如温和的潮汐上涨。原来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陌生人的恐惧，在不熟悉的环境甚至不能开口，只有他在才能让自己安心。

　　于是他来了，不惜那么大费周章。

　　因为感激而染上力量的眸子闪过美丽的光泽，沙对施点点头，拉过耳机戴在头上，旋律想起，有声音开始和着：“那天天空偶有阴霾，路的那头不再有人等待，你举着伞笑容不再，最初闪过的一下子，注定要沉沦一辈子•••••”

　　不得不说沙的声音是那么清澈如水又绝对力量，温柔的哼呢，高娆的宣誓，重重叠叠，那么无害的声音，却能有沧桑的意味，又能让人顿悟感情的破碎凉意，荡漾在这曲调中。

　　控音室所有人开始陶醉，叹服在这美妙的声音中。

　　vsita一开始也被这样美丽的声音深深套住不能自拔，可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怒气的扯掉电源，面对所有人的愕然，鼓着赤红的眼睛对着话筒开始吼道：“停下！我说小子，你看谱了吗！完全不在调上！”

　　留下满室错愕的工作人员，陈施和Vista站在转角走廊上。

　　“什么？他不懂谱？我说大少爷，不带你这么玩人的，连识谱都不会你还敢费那么大劲捧他？我是真受不了他了，要不声音扭曲得像鬼叫，要不完全不在调上。”vsita一脸愤恨。

　　施冷酷地说出残忍的话：“少为你自己的无能责怪他人，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要是没有成功捧红沙，你可以卷铺盖滚蛋了！我想很多人很乐意看到你在流行音乐界再无一席之地！”

　　顿时哑然，这个时候vsita才真正意味到面前这个男人是陈家唯一的大少爷，也是将来的掌权人，那股独断的强势和压迫力让他不自然的想去屈服。

　　他不再言语，认命的点头，下达录音室收工的命令，去和聂罗讨论下一个捧红沙的可行方案。

　　刚到家门口。

　　沙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了。

　　陈施没有太意外，对于自己亲手养的孩子还是有一定了解。多年的乞丐般流浪的生活让沙恐惧与人的交往，内心很缺乏安全感。很难接纳一个人，一种环境。连哭都会忍着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也是自己费力让他成为歌星的理由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浪费他这副绝美的嗓音，更是想要试着改变他自卑的情绪，让他能自信的面对这个曾经践踏他的世界。

　　安慰性的拉过沙，让他进入自己怀里，沙还太小，额头才刚到自己的胸前。他叹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怀里的人有片刻恍惚，却十分安然的享受着这份温暖。

　　抽泣了一会儿，沙抬起头，让他看见他红红如兔子的眼睛，鼻音厚重的说着：“对不起。“

　　他顺口就问：“对不起什么？”貌似这个孩子老爱跟他说对不起。

　　沙抓着他的衣角，想了片刻还是开口：“我这样没用会丢了你的脸，让他们质疑你的眼光。”

　　心头轻轻一恍，陈施捧着他的脸：“你哭就是因为这样？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起你？”

　　少年坦白：“不是，那样的眼光我早就习惯了，我难受是因为自己达不到你的要求。”

　　体会不出是怎样的心情，刁难的说：“哦，只要是我要求你任何事你都会去做咯？即便是你不喜欢的？”

　　少年垂下头，声音那么低缓清澈：“不是的，只要是你想要我做的，我都会喜欢。”

　　这样毫无尊严可言的话让陈施一阵愠怒，却浓浓的心疼，他不会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有这样眼睛的孩子一辈子都不会有谎言。

　　“是不是当时换另外一个人救了你，给了你吃给你穿你便会这么对谁？”

　　没有了眼泪，貌似只要与眼前的男人交谈，自己就会远离一切不安，他毫不需要思考：“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

　　这样毫无心机无骨气的孩子依靠着自己，相信着自己，陈施叹了一口气。

　　抚摸上男孩的头：“呵，也许其实我是个很坏的人呢，只是利用你做一些事，你还那么崇敬我？你也看到了，在其他人眼中我不过是个二世祖，只知吃喝玩乐。”

　　“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能看得见，你是个很有才华很，善良的人。你只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表露，但是我知道！”男孩一脸坚定的摸样让陈施动容。

　　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哦？你确定这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人？”

　　他重大决定般的深吸了一口气：“我听过你弹琴，乐声传递出来的一切都不会是假的。你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可是你不快乐。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努力做好你希望的一切。我能感觉到，你之所以要力排众议捧红我，是想告诉所有人你的荒唐玩世不恭。”

　　陈施被钉在了原地。
　　不得不说有些孩子天生就是有灵性的，能摒弃表面，看透一些无法碰触的真相。

　　陈施放开他，大步走到橱柜前开了一瓶酒，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

　　有些尚未吞下的酒沿着陈施的唇线蜿蜒而下，赤红的线条液体在脖子上蔓开了妖冶的图状，男人的墨黑的发色被从窗户溜进来的风吹的张扬，野兽般晶亮的眸子闪耀在挺立的鼻梁上，桃红色的的薄唇却艳过那酒。

　　他说“知道是被利用还那么卖力？我你不怕因为你那么没骨气而看不起你？”

　　沙被这刺激一切感官的美景震撼了心脏，却微笑答道：“你不会。”

　　男人嘴角一勾，递给了他一个无限风情的眼神：“貌似你今天很大胆呢，你不怕我？”

　　少年无邪的一笑：“你是熟悉的。”

　　这句话让陈施一阵恍惚，他开始觉得有那一些，快乐。他抬手示意沙走过来：“其实有时候不完全为了骗人。”

　　譬如这一次，一部分是希望一个叫沙的孩子能好好正常的享受这个世界，克服对恐惧，不再那么孤僻怕世。但是陈施没有说出来。他换个话题：“其实你调跑得不错，让我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不管沙迷惑的脸庞，脱掉束缚的外套，拿起电话拨到聂罗那：“今天沙唱过的那首歌给公司目前最红的女歌手做单曲，然后把歌词给我发来，晚上我带沙去录音。”

　　沙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施不经想要作弄他一把，掐了掐他秀美的笑脸，对他说：“发什么呆，你还有好多事没做呢！”然后拉着少年的手上了二楼自己的音乐室。

　　沙捧着两分钟前传真机吐出来的歌词，上面没有蝌蚪。

　　听过沙的想法后，沙十分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钢琴前的施：颤抖道：“真，真的。可以吗？”

　　施赞许地对他点点头，沙望着施的眼睛，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睛开始发声：“那天的天空偶有阴霾，路的那头不再有人等待，你举着伞笑容不再，最初闪过的一下子，注定要沉沦一辈。直到伊甸园长出最后的菩提，我们也无法忘记曾经的孤寂。”

　　没有原曲，沙的声音就这么根据自己对歌词中理解唱情感唱了出来，男人优雅的手指开始在钢琴上跳跃，琴键赞许的挨个点头。他不仅很快跟上了沙的节奏，并且默契惊人的找到了同一基调。乐器和歌声互相引导，互相配合，美妙得时间都开始凝结。

　　原来有一种声音可以那样低鸣婉转，柔肠百回，似百鸟惊起。听见的人心里会蜿蜒出一道美丽的路线，跟着声音去达天堂。这就是沙的声音。

　　此刻的施发现其实沙最耀眼的才能。

　　那是是真正的意义上的音乐天才，而不是世人对音乐有天分的人的那种谬赞。沙的作曲天赋似乎是从娘胎里打出来的，他没学过音乐，不会任何一种世人创造的乐器，能将世人都拥有的一件乐器表演绎出绝美，那就是人的歌声。虽然不会识乐谱，却奇异地拿上词就能唱，并且旋律却能震撼所有懂音乐的人。

　　陈施毫不怀疑，沙将成了音乐界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