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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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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不是花,他是长在崖边一棵的桃树。
鹊哥儿不是鹊,而是一只乌鸦。
他们相识是在某一年的夏天,那年桃花结了十七个桃子。鹊哥儿路过,看到那桃子又大又水灵,尖上的一点粉红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鹊哥儿停了下来,落在了枝头上,张口便叨。果然是汁水满满,一口能甜到心里。
“甜吗?”突然有人问。
“甜!”鹊哥儿头也没抬,随口就回了一句。转瞬才回过味来,这四下无人的,谁在问他?
“谁?是谁?”鹊哥儿抬起头四处张望,语声凌厉,他可是活了快两百年了,才不会被吓到。当然,鹊哥儿的话在听不懂乌鸦的话的人耳中,那不过是喳喳乱叫罢了。
“是我。”轻轻柔柔的声音,有如孩童:“你就站在我身上。”
“你?”鹊哥儿在桃树的枝桠上跳了两下:“桃树精?”
“嗯。”随着应答,一个影子浮现了出来,边角带粉的衣衫,白净的小脸,嫩绿的发带,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形象:“我是桃花。”
“桃花?”鹊哥儿上下打量着他:“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听着像个女娃。”
“我二十年前刚能化形的时候,刚好是春天,有人路过问我名字,我……”桃花说着说着羞红了脸。
“哦,你一时想不出来就随口说了个啊?”鹊哥儿了然的点点头:“我明白,明白。”
桃花听着脸更红了,他抬起头偷偷瞄了眼鹊哥儿:“那个,你的名字呢?”
“鹊哥儿。”他叨叨自己的毛。
“可你是乌鸦吧?”桃花瞪大了眼。鹊哥儿?他是鹊哥儿
“那又怎么了?我喜欢这个名字。”鹊哥儿低头又开始吃桃子。
“甜吗?”桃花在他身边蹲下,再次问道。
“嗯,不错。”
“你喜欢就好。”桃花甜甜地笑开了。
“哦。”
过了一会,鹊哥儿吃好了,和桃花闲聊了两句便准备走人。
“你还会再来吗?”桃花眨着眼望着他,眼中满是不舍。想想也是,这方圆百里灵识已开的灵物没几个,这桃花能在崖上一个人呆了二十年耐性已经很不错了。
鹊哥儿歪歪头,眼珠转了圈,反正桃花的桃子很好吃,他这些日子多来几趟也没什么:“我会再来的。” 说完,张开翅膀便想飞走,却被桃花叫住。
“等一下!”桃花喊他:“那个,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哪个?”鹊哥儿收了翅膀,看着桃花又羞红了的脸,略微一想:“那个第一个问你名字的人?什么样的啊?”
“他穿着黑衣服,是个很俊秀的青年。”桃花的眼睛盯着鹊哥儿,眼睛变得晶亮。
“青年?现在该变成糟老头子了吧?”鹊哥儿推测。
“不会的!”没想到桃花居然大声的反驳,随后脸更红了,头低下直看着地:“那人不是常人,应该和你……和你我一样的。”
“哦,那成,我要是看见了,帮你带话,让他来找你。”鹊哥儿点头答应了,然后飞了起来。
桃花就站在枝上,看着鹊哥儿飞远,脸上除了不舍,还有怀念。
几天后鹊哥儿又来了,来吃桃子。他没带来那个人的消息,桃花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开心心地看着他吃。
桃子快吃完了,鹊哥儿和桃花也熟悉了。
看着桃花那种迷迷糊糊一派天真的样子,鹊哥儿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教育他,以免以后桃花去了别处被人欺负。于是经常的一个人在说尘世的故事,一人瞪大了眼专注的听着。
一天,鹊哥儿讲到那个顶顶有名的分桃的故事,听到最后,桃花一阵黯然:“人是这么无情的吗?”
鹊哥儿看到桃花闷闷的样子心里微颤,连忙说还有别的故事,于是又开始讲断袖的传说,听得桃花一阵向往,直说若有那么个对他好的人,他这一生也不白活了。说这话的时候,桃花的眼睛是直直盯着鹊哥儿的 。
被桃花这么盯着,鹊哥儿不自在的头扭了过去。一时间,两人无语。过了会,鹊哥儿起身想走,桃花问他去哪里。他回道:“去找点树枝子,搭个窝。”
“搭窝?”桃花不解。
“是啊。今年冬天,我打算在你这过了。”鹊哥儿飞走了,桃花却是为他的话惊喜不已,笑吟吟地就等着他回来。
看着鹊哥儿忙碌,桃花也帮不上忙,想到一件事他有点好奇:“你不能化成人形吗?”
“不能。”鹊哥儿把一根根树枝摆好。
“为什么?”按说鹊哥儿都两百多岁了,早该能化形了。
“十多年前和人打了一架,伤了元气。”语气很是轻描淡写,但话里的意思让桃花心中一震。
那得多重的伤?十多年,到现在还不能恢复?
“那……什么时候能恢复?”桃花小心地问。
“不知道,估计怎么着也得三十年吧。”鹊哥儿一回头看见桃花两眼含泪的样子,吓了一条:“你别哭啊 !我这伤没什么的,真没什么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桃花的泪珠就真的滚下来了:“那么重的伤……”一边哭一边还用手拼命的抹着眼泪。
鹊哥儿在一旁急得跳脚,但实在也没办法做什么。这时候他是充分发现自己不能化为人形的坏处了,居然连帮桃花擦去眼泪都做不到。
“别哭了,哎,你别哭了……”鹊哥儿跳到桃花身旁,努力地张开翅膀拍着桃花的肩膀:“很快就练回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就这么一人哭,一人哄,等到桃花停下了,鹊哥儿一看桃花的脸,笑了:“你现在真像个桃子。”桃花的眼睛哭肿了,鼻头红了,脸颊也是一层薄红,这不就是一个水嫩的桃子吗?
桃花擦擦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事的,修炼这种事,说长就长说短就短,没准还能有奇遇,很快就能回来了。”
“嗯。”轻轻的鼻音,还带着那种哭过后的闷声。鹊哥儿苦笑,这小家伙,这么担心做什么?
秋天到了,鹊哥儿的窝也搭好了,窝很精巧,完成的时候他还很是自豪地向着桃花展示。桃花在一旁也很高兴,还试图坐进去。只可惜他现在还不会缩小自己的身形,只能在外面呆着,弄得他一阵懊恼。鹊哥儿还在一旁偷笑:“你死心吧,现在你还进不去。”
桃花气鼓鼓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盯着那窝。
“别盯了,你想,这窝就在你这桃树上,跑不了的。”鹊哥儿安抚地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就在这桃树上……桃树上……
桃花的脸突然地就红起来了,在这桃树上,被那些枝桠包围着,这不就是在他的怀里吗?
鹊哥儿纳闷的看着他脸红偷笑,他是不懂这小家伙,这小家伙经常做一些很奇怪的举动,搞不懂。不过,桃花很开心,他也觉得开心了。
秋完了冬,冬过了春。
这个冬天,鹊哥儿整整瘦了一圈,让桃花很是心疼。他想着,自己今年一定要多结几个桃子,夏天的时候让鹊哥儿好好补补。
“今年我会结很多桃子,又大又甜的桃子!”桃花看着鹊哥儿坚定地说。
“好。我会把它们吃了的。”鹊哥儿笑。自己冬天瘦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小家伙却偏偏这么在意:“ 那我要出去了。”
“嗯。早点回来。”微笑,挥手,和之前的很多天一样。
桃花的花苞快开了呢。鹊哥儿在天空盘旋着,看到桃花的枝头上已经有了点点红色。莫名的,他突然觉得这个景色有些熟悉。他出去觅食,心里还是挂着这件事。
坐在树上的桃花不知道鹊哥儿的心思,他兴致勃勃地数着自己的花苞:“……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嗯 ,还不错。就算有风有雨刮掉一些,应该也能剩下不少。”他仰头看看天,心里想着,即使鹊哥儿没印象了,他也会记得那时的相遇的。更何况,现在鹊哥儿在这陪着他。
二十年前,正是桃花刚刚化形的时候,他盯着自己那些花朵,呆呆愣愣地坐在树枝上。
“小家伙,你刚化形?”突然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他抬头,是个黑衣青年,长长地如墨色的头发直垂到腰,黑亮的眼正闪着笑意看着他。
他眨眨眼,反应了一下,点头。
“叫什么名字?”青年又问,边说着边伸手抓住一根树枝,拽了过来轻轻嗅着。
名字?自己叫什么?自己是桃树,那么,名字……
“桃花。”他看着青年的举动,脸微微发红。
“桃花啊。”青年重复了一遍:“我叫鹊哥儿。小家伙。”他伸手摸摸桃花的头:“那么,桃花,我先走了,结了桃子记得给我留几个。”青年笑了,捏捏桃花的脸蛋。然后,转身,轻轻一跃,飞走了。
桃花仰望着。青年的衣袖展开,黑色的剪影,那不就是乌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