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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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嫩的小手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抚上墙壁，撒加立刻感到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自掌心传来。
一阵安心感扩散，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在踏入无名域的瞬间，他身后的入口就自动闭合了，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这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幽暗通道。
狭窄的道路大概只够两个人并排行走，地面是平整的石板路，两侧的墙壁则是由和整个无名域外墙一样的黑色石材制成，不规则的裂痕爬满了整个墙壁，但这很难说是墙壁的损坏还是有心雕琢，因为这些裂痕中都透出了清幽的光辉，这明绿色的光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夏夜中的萤火虫，唯一不同的是此处是光线而不是散乱的光点。
这是用魔法产生的光，撒加心想。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只能勉强看到脚下的路，前方的一切都还隐没在黑暗之中。通道中宁静得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空气的流动。虽说除了墙上的光线外这里应该再没有其他用魔法装置，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目的地，没有运动着的物体，会使人不明所以地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就像是中了心灵魔法一般。撒加特意加重脚步，企图用一点点自己的声音驱散沉重的孤独感。没想到维持自我竟会变得这么困难，他心想，难道这就是库兰所说的“考验”吗……
约半个时辰之后，撒加总算是来到了通道的尽头，这段不长的时间在他看来却漫长得让人窒息。
他伸出双手，感到面前矗立着似乎是门扉的物体。这后面就是真正的无名域的内部了，如此想着，撒加深深呼吸，加重手中力道……面前的门一口气自中间分开，撒加因为一时无法适应刺眼的阳光而眯起了眼睛。数秒后，伴随着婉转的鸟鸣和潺潺的水声，他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被从未见过的梦境般的场景所震撼，撒加呆愣在原地。
面前是由纯白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四周耸立着高大的白色石柱，这些石柱的壮观程度不亚于雅典娜神殿。每两根石柱之间有一扇门，总共有四扇，每扇门上都淡淡地浮现着不同的形似魔法阵的图案。
然而最让撒加震惊的是在白色的地面中间，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在他的面前，一条华丽的金色地毯笔直延伸到空洞之前，在这前方，是一块不知为何会浮在空中的石块，视线继续上升，会发现更多的石块漂浮在空洞上方，这些不规则的石头组成了一座悬浮的石阶，最终的目的地是一片高高飘浮在空洞正中央的宽广平台。平台四角各有一个略小的石柱，每个石柱之上都放置着一个蓝色的水晶球。一条细小的水道环绕平台而建，娟娟流瀑自其中源源不断地流下，水滴在阳光照射下就像金沙一般，细密地洒落，下方的空洞中因此腾起层层水雾。撒加仰起头，将浩瀚的苍穹和平台一起放入视野，流云投影在石柱上蓝色的水晶球中，悬浮在朦胧水雾中的平台海市蜃楼般的似幻似真，简直就像是神明的宫殿。
撒加突然想起了坊间流传的对这里的称乎——第二个神领，虽说是民众的臆测，但真可谓是名至实归。
平台上四个遥远的人影一字排开，周身释放出神圣的气势。那应该就是四大护卫了，撒加此时觉得他们大概真的是由女神指派而来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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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枫、幽、影俯视着下方小小的身影。
“哦~居然没哭呢，我本来都准备好去解救在‘遗忘之路’中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圣王了。”
枫小声嘀咕着。
昼刀锋般锐利的眼神马上向他袭来：“注意你的言辞，魔导士·枫，如果你在待会的仪式上胆敢做出任何忤逆之举……”
他的一只手开始往腰间的佩剑移动。枫缩了缩脖子，然而表情依然满不在乎：“放心，这种事我还是有分寸的，而且我刚才可是在夸奖他啊~”
影单手抵着腰：“‘遗忘之路’可是进出无名域的必经之路，既然是要登上王位之人，无法适应这个可就说不过去了。”
他的语气似乎暗含着讽刺的意味。
幽则如往常一样闭着双眼，不发一语。
昼好像颇感疲惫，但他最终还是没让叹息声从唇边溢出。
正在撒加准备开口发问时，平台上的红发青年如此对他喊道：
“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请您到这边来。”
撒加对他回应：“知道了。”
然后他沿着金色的地毯朝着他们的所在走去。一只脚刚踏上空中的浮石，那块石头就像因为承载了撒加的重量一般略微向下坠了一点，撒加很快平稳重心，同时让另一只脚也站了上去。浮石并不大，只能供一人站立，低头看去就是被水雾覆盖，不知究竟高深几许的巨大空洞。激起的水雾带来自下而上的气流，撒加的蔚蓝长发随风飞舞，他黑色的长袍也被轻轻卷起，因过大的衣装而造成的行动不便似乎多少得到了些缓解。
这些也都是魔法的作用吧，撒加一边攀登着空中石阶一边如此想着，他回忆起之前库兰所说的，让这些物体漂浮在空中的就是那个紫发的魔导士吗？没有觉醒灵能的撒加还不能明确意识到这究竟是多么强大的能力。
不多时，年幼的圣王登上了空中的圣殿。四名风华绝代的青年就这样站在撒加面前，他们俊美的容貌以及绝对是常人无法匹及的风度气质一下子就将撒加的心攫住了，“完美”这个词不正是为他们而创造出来的吗？撒加在心中感叹，但他同时感到他们似乎过于完美了，这种完美甚至让他们显得那么飘渺，那么不真实。
将目光有些呆滞的撒加拉回现实的是红发的护卫：
“不介意的话，请允许我们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
撒加点头默许。于是四人便分别报上了各自的姓名，其结果和撒加依据库兰的说明所推断的一样。
“那么请您到祭坛这边来。”
昼说着，为撒加指引出道路，看起来他似乎是全权主持仪式的进行。
没走出多远，就来到一处与这壮丽的建筑整体相比显得有些简陋的祭台之前，空荡荡的祭台之上只有一尊银制的高脚酒杯和一个同样为白银所制的酒壶。
“请您稍候。”
昼如此对撒加说，然后他就和其他三位护卫一起走到了祭台边上，银发的护卫幽拿起酒壶，将透明而醇香的液体注入银色的杯中，他的动作极为优雅。之后名为影的青年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无言地用刀划过自己的手指，朱红色的液体随即涌出，他平静地将手指伸到酒杯上方，让一滴血液滴入杯中，随后他把短刀交给幽，幽采取了和他一样的行动，然后是枫，昼，最后昼将短刀交到了撒加手上。
他表示撒加需要像他们那样往酒杯中滴入自己的血，而这之后他要将这杯酒饮尽。
“如此就算契约成立了。这杯中是圣域所产的最烈的酒，不过其实这也只是一个形式，请不要有太多顾虑。”
昼说，他的笑容温和，撒加从中感觉到真诚的关怀。
这里谁的权利最大是显而易见的，设置所谓的仪式并以此试炼新任王者的胆识也只不过是为了衬托四大护卫虚伪的神圣地位，或许也是最初的圣王为了平衡一下自己的罪恶感而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枫想着，就算眼前这个孩子一下子把酒杯打翻在地，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昼的关心不过是多此一举。他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心情，微微挑起嘴角注视着撒加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撒加没有一丝踌躇地划破手指，挤出血液，酒中的五滴血融合在一起，使得清透的液体被染成了淡红色……然后他双手捧起酒杯，一口气将杯中之物喝干。将酒杯放回祭台上，整个过程中撒加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
这可是圣域最烈的酒啊，一般成年人喝上一小杯都会醉倒半天的！枫不禁瞪大了双眼，其他三人似乎也因为惊讶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
“这样就可以了吗？”
撒加面对他们，问道。
“你、你们还在等什么！？”猛然反应过来的昼提高音量，对同伴喊着。
只见四人立刻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在撒加面前单膝跪地，四个声音同时响起，产生铿锵有力的共鸣：
“四大护卫参见圣王陛下，吾等立誓效忠陛下，至死不渝！”
敬称从“您”变成“陛下”了呢……这么说，已经得到他们的认可了吧。撒加想着，面前的四人仍然低着头，他突然觉得心情很愉悦，这种愉悦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种感觉，而是像是在心中开了一个充满欲望的大洞。他觉得能拥有这四个人大概会比获得了整个圣域的控制权更加令人兴奋。他有些明白先王朝设立四大护卫的原因了，他们的确是神赐予这个世界的礼物，或许没有人能抵御独占他们所带来的这种无上的优越感，这一瞬间就好像有恶魔在耳边低语，那邪恶的声音说——君已为神。
父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延续这个制度的吗，撒加不得而知。但他并不是那些先朝的王者，因此他此时是另一番心境。
撒加稍稍仰头，一望无际的天空近在眼前，完全看不出这里是幽闭的场所，但实际上护卫们平时可以行动的空间比自己要狭小的多，无名域的墙壁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世界的尽头”。就算沿着外墙走上一圈也只不过会花上数小时而已，不管内部如何精心打造，都不能改变这里是“牢槛”的事实。他们不应该是被摆放在琉璃匣中的工艺品，他们每个人都是拥有自己人生的，活生生的人类。对撒加而言，抛却了瞬间的畸形愉悦感后换来的是沉重的压力，现在的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值得他们效忠呢？他说不出话，最终只是默默地转过身……
美好的事物的存在往往会带来诱惑，引起纷争，但这些事物的存在本身应该并没有错。那么如果是人类有意制造出的梦境又如何呢，梦境仍然是无辜的吗？还是说这样一来人们就理所当然地拥有了对梦境的支配权了呢？
撒加感觉自己的思考速度变得异常缓慢，与此相对，他这次好像没用多久就通过了那条阴暗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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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而别啊，真是个冷淡的圣王啊~”枫把垂到身前的薰衣草色长发随手甩向脑后：“不过貌似有点意思，王公大臣们这次倒是推举了一个好的继承人呢。”
影弹了弹膝盖上的灰尘，有些不屑地对枫说：“对了，必须要纠正你一下呢，情报显示，陛下他可是在大臣们作出反应之前自荐继位的。不要老关在房里看书，偶尔也出来更新一下情报如何？”
“哎哟，小小年纪的，还真不容易啊。”
将影的后半句话视若无睹，枫如此说着。
“不管圣王是谁，我们要做的事都不会有所改变。”
沉默多时的幽仅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向平台之下走去。
“呵，说的没错，不过似乎可以稍微有所期待呢~”影直接走到平台边缘，然后瞬间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了踪迹。
凝视着遗忘之路的大门的昼感到肩膀被用力拍了一下。
“模范护卫，你干嘛这幅表情？”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昼甩开他径直朝石阶走去：“没什么。”
“哦？”
枫眉毛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
那就是他的儿子，昼曾经固执己见地以为……那个人是只属于自己的“父亲”……
思绪回溯……
“昼，我有孩子了哦！”
红发少年一时错愕，然后带着有些难过的笑容：
“是……恭喜陛下……”
……
昼加快脚步，比起枫他们，自己已经获得很多很多了，多到大概他这一生都使用不完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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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铁门终于再度开启，库兰赶紧迎上前去。
“我要让他们自由。”
这是年幼的圣王大步走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库兰很快领悟了，他知道撒加不会仅凭一时兴起而说出这样的话：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因此我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
撒加澄碧的双瞳直视着前方，神情坚毅无畏。库兰眼中，此刻他的形象与挚友的重合到了一起。
不愧是你的儿子呢，洵……库兰心中如此默念。
“在此之前……”
撒加的声音突然有些含糊不清，身形也开始晃动，库兰迅速上前扶住他：
“陛下，没事吧？”
“唔……这下糟了……圣域最烈的酒的劲头……”
撒加痛苦地闭着眼睛，语无伦次道：“我……还要批阅公文……为何不早告诉我……所谓的仪式……”
“咦？在下以为先王一定已经告知过陛下，所以……实在抱歉，这都是在下的疏忽！”
库兰恭谨地道着歉，此时撒加已经几乎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
“没错……都是你的疏漏……库兰将军……”
之后撒加就只能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
库兰将他抱起来，他以关爱的目光注视着怀中的男孩，轻声说道：
“请好好休息吧，陛下。”
其实并没有十分急于处理的公务，而且一般的事务也可以交托给臣下批复，库兰大概是觉得撒加对自己太紧紧相逼了，所以有意不告诉他仪式的真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倔强的他乖乖躺下——这是撒加醒来之后无意间想到的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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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猛烈地拍打着窗户，潘多拉静静注视着漆黑的窗外。
圣域还只是夏末秋初的时节，魔族所居住的土地就已经开始下起冻雨，这也预示着这里即将要进入长达200多天的寒冬季节了。
大厅中的其他部从已经受命离开，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梦魇之女皇和他忠实的骑士——拉达曼提斯。
“你知道吗，拉达曼提斯……”
潘多拉紫色的嘴唇微微开启：“在我从父亲手中接过王位之前，我就一直渴望能在战场上与阳炎之帝王见上一面。我当上女王时只有15岁，那时我连安定国内的威信都没有，但是那个人……圣域的王，他却正式地宣布我为劲敌。你能想象吗？对一个15岁的小女孩做出这样的宣告。”
她露出一瞬的苦笑：“然而，自此之后他却突然病倒，我可是每天都在等待啊，和自己的劲敌决阵沙场的机会……虽然我知道在背后指挥大局的人是他，但光是这样，还不能称为针锋相对吧。”
潘多拉将右手放在冰冷的窗户上，就站在她身后的拉达曼提斯注意到她的双肩颓然垂下，玻璃窗上映射出的她的脸上也明显带着凄凉而落寞的神情。
“潘多拉大人……”
拉达曼提斯应该是打算安慰她吧，但是骑士的语气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生硬，他低沉的嗓音大概也是无法变得温和柔软的吧。
然而女王好像体会了骑士的好意，一抹浅笑出现在她脸上：
“现在的圣王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个只有10岁的孩子要走的路应该会比我当初还要艰苦吧。如果他……拉达曼提斯，我这样……真的可以吗？”
“您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
骑士毫不犹豫地答道。潘多拉只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诉过他一人，因此拉达曼提斯知道她所担忧的是什么。
“谢谢你，拉达曼提斯。”
潘多拉转过身来，美丽的紫色双瞳被室内的烛光映得闪亮。
……
拉达曼提斯回到自己的执务室中，他再次细致地将由密探带回的关于前任圣王突然驾崩的报告整理了一遍。身为军人的拉达曼提斯在作战时以勇猛著称，而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处理事务方面也是出奇的细腻全面。再次审视当天在圣域所发生的全部事项之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之上——加隆。
报告中确切地写了前圣王是在见到这个小男孩之后才突然暴毙的，如果说这才是导致他心脏骤停的真正原因的话……虽然只是猜测，拉达曼提斯还是在随后对密探们下达了调查加隆的命令。
TBC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