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GL）》暮成雪

61、第六章 结束

　　“姑姑，就这样走了？”韩西疑惑地问。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乔蔚因点头，但又摇头，“其实，这才是伤她最重的地方吧。”
　　“她走了，我妈估计该疯了。”华湖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故事到这个部分，未免太惨烈了。
　　而凌辕还深陷在回忆里，一切美好的假象，从这里开始打破了。
　　是的，妹妹走了。
　　凌上，真正的走了。
　　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只是在几天后，凌辕收到一封信，看完了信他才知道，妹妹走了。
　　不是简单的离家出走，而是放弃在这里二十余年的生活，另外寻找生存的水源。
　　信写得太简单，以至于凌辕根本就看不懂。
　　她只说她走了，说她会好好的生活，说你要好好的对云烈，还说，云烈怀孕了。
　　最后这条本来该是让他欣喜若狂的的喜讯却没有让凌辕关注太多，他看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凌上真是出事了，第二反应就是该去找林谱。
　　于是他就去找林谱了，并把信丢给林谱看，然后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谱一脸莫名，然后在看过信后觉得浑身冰冷。
　　在他的眼中，恰恰只看到了最后一点。
　　凌上的走，一定和云烈怀孕有关。
　　云烈怀孕了，凌上受不了刺激，终于走了。
　　就这么简单，但是这么简单的话却根本就对凌辕说不明白。于是他又把信丢回给他：“如果你真想知道为什么，你就回去问那个该死的伊云烈。”
　　吼完这句话，林谱走了，抱着凌上因为事发突然，可能并没有真正想好去哪里所以也许还躲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自己舔着伤口的想法，哪怕走遍大街小巷他都要把她给挖出来。

　　而林谱走了，凌辕彻底呆了，他不知道这和云烈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友好的林谱会用“该死的”来形容云烈。
　　于是他又奔回家，然后看到一边拿着苹果一边在呕吐的云烈。

　　这简直乱成一团。

　　更让他心乱的，当然莫过于云烈看到信后的反应。
　　凌辕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信瞬间被撕毁于云烈的手里，嘴里一连串的几乎是凄厉地嚷着“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的云烈看起来何其陌生。
　　陌生到令凌辕战栗。

　　为了稳住几近疯狂的云烈凌辕把她压制在沙发里，可云烈随后又干呕起来，最后两个人都身心俱疲。

　　而凌辕，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想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守着吐完后身体无比虚弱的云烈，凌辕才想起来凌上信里的最后一句话。
　　云烈怀孕了，云烈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本来该是如何高兴得发狂的消息却如今让凌辕连笑都笑不起来。

　　尽管他连自己为什么笑不起来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空气里异常的压抑，曾经那些详和温馨的表象正在被一点点打破，而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

　　最后晚上醒来的云烈呆滞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任凌辕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回应，迫其无奈，凌辕只好把她抱去医院里求诊。
　　在抱她的时候，就像抱着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软绵绵的任他摆布。
　　医生说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可凌辕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最后想来想去，停留在了凌上离开的事件上。
　　为什么凌上离开，会对云烈有这么大的打击？
　　凌辕仍是转不过弯。

　　然后林谱出现了，林谱说他找不到凌上，凌上走了，那么，事件不能就这样下去，凌上不该是最不幸的那个人。
　　林谱说，凌上喜欢伊云烈。
　　凌辕像是傻子一样看着林谱。
　　林谱又说，伊云烈喜欢凌上。
　　凌辕仍是一脸茫然。
　　最后就连林谱也不忍心再说。
　　而凌辕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云烈回家。
　　云烈开始抗拒吃药，也抗拒进食。
　　除了流泪，她不再做任何事情。
　　任凌辕怎么苦苦哀求她都听不进去。

　　云烈然后又抱着那两大本相册，开始把里面除了凌上在内的照片全部清理出来。凌辕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的照片摈弃于地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堆照片取代了刚才自己的位置。
　　凌辕颤抖地抢过相册，看到一张张全是凌上和她的照片。

　　凌辕哭了。

　　那些照片，有些还是那年去立风镇时拍下的，有些是在他不知道的满是合欢树下拍的。这些，他都从来没有看到过。
　　所以从来知道自己的妹妹和自己最爱的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几天之后，云烈终于缓过劲来，那天她吃了不少饭，然后在凌辕要去厨房洗碗的时候，拉住了他。
　　“我们谈谈吧。”云烈说。
　　凌辕看着她苍白的脸，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虚弱的身体却有这么大的力气来拉住自己。
　　“我们离婚吧。”云烈睁着几天下来瘦了后显得更大的眼睛，直视着凌辕。
　　凌辕一震，猛地起身：“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没有爱的婚姻，你也要吗？”云烈惨淡地开口。
　　“在一开始没有爱的时候就结婚了，那时可以，以后为什么不可以。”凌辕硬声说，“一切都没有变，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会生活的很好，不，一定会生活的很好。”
　　云烈呵呵笑：“孩子？不怕告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有她的一支血脉有她的姓氏而存在的……”
　　“啪！”
　　云烈的话又止于一个巴掌。
　　只是这次是凌辕。

　　为什么？我只是说出我心里的话罢了。
　　同样一句话，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愤怒。
　　云烈任凭脸上火烧一般的痛，委屈地想。

　　而凌辕看着自己的手掌也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去打这个从来只想要好好爱好好呵护的女孩。
　　而这个他费尽了心思尽力去爱的女孩为什么却背叛了他。

　　还有凌上，他的好妹妹，她们俩个人在背着他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我爱凌上，不爱你。”云烈终于正视这个话题。
　　只留下只字片语的凌上，带着绝诀走了。
　　那么她也再没有理由如常的生活下去。
　　正常的秩序早已经被打破了，即使是苦撑了那么久也还是宣告结束。

　　回到正常的路很长，但必须要走，并且是一个人。

　　凌辕跌坐在椅子里。终究也是再不能逃避。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凌辕低低地问，他必须死死地互掐着自己的双手，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这如灭顶的打击带来的痛楚。
　　“很早。”云烈说，“第一次去我家就开始了。去年五一回来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她。”
　　“哈！”凌辕狼狈而短促地笑了声，却再说不出话。
　　“总之，我们本来想就这样一切按部就班。但是凌上走了。”云烈轻轻扯动嘴角，“她走了，戏演不下去了，结束了。”
　　“戏，难道这一切都是戏？”凌辕瞪大了眼睛。
　　“对。”云烈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凌辕颤抖地说。
　　“我会好好把孩子养大。”云烈固执地甚至是麻木地说，“总之，就是要离婚。”
　　“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凌辕撑着桌子又站起来。
　　“我明天就去辞职，辞不掉就直接这样走掉。”
　　当听到云烈连她最爱的工作都可以不要的时候，凌辕终于真实感。
　　谁能说之前不似梦一般？
　　或者其实他一直都生活在梦中，拼命地付出然后拼命地自我安慰，总是告诉自己会有的，哪怕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给自己极大的鼓舞，告诉自己爱会有的。
　　可是，梦就是梦，醒来后才是生活。
　　而生活有时候就是残酷的。
　　“既然你们……相爱，”这样的字眼太难以吐出口来，凌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半句话说完，“那又为什么把我放在中间。”
　　“我们也不愿意，可是你是她哥。”云烈笑，“你们……都爱我。”
　　“所以你就可以伤害我们两个人？”凌辕反问。
　　云烈怔怔地掉泪：“凌辕，我也不想的，可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这样，我也不想的……”
　　“何况，假如你知道了我们的感情，你会同意我们吗？”
　　凌辕愣住。
　　“不会吧，”云烈呵呵一笑，“对吧。”

　　凌辕闭上眼，假如……
　　这个假如太难以想象，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故事可能早就结束了。
　　逼着她们分开，带她们去看医生，甚至用自己来转移注意力，最后，还是会停留在自己求爱的份上。
　　凌辕觉得他再不离开这里他会支撑不住，他脑子时过的都是往日的实实在在的却是假象的情景，有他自己、有云烈、有凌上。
　　在这些假象面前，他觉得荒唐得可笑，而眼前的女人，又可怜的可笑。
　　而最可笑的人，其实是自己。
　　无法面对，于是他仓皇逃走了。

　　“爸，别再说了。”
　　打断凌辕痛苦的回忆的是韩西。
　　就连一直对妈走后发生的故事好奇了很久很久的乔蔚因也想说这句话。
　　凌辕于是停止了叙述，打开烟盒去找烟，可是手上完全没有劲，连抽出烟的力气都没有。
　　韩西靠了过来，替他轻轻地把烟抽出来，并用一边的打火机点着。
　　“谢谢。”凌辕低着头说，然后靠在椅子深处。
　　而华湖则呆呆地看着凌辕，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条生命，原来是不被看好的。
　　俨然是赌气后的产物。
　　难怪他这些年来不认自己做女儿。华湖看着凌辕，很想哭。

　　“接下来，我又犯了一个错误，”凌辕看了看韩西，关于这段，因为牵涉到他的妈妈，所以他并不打算讲得很详尽，于是只是简单一说，“我开始像所有受过打击受过伤的没用的男人一样，开始酗酒。”
　　“那天起我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进过那个家门，那个地方让我害怕也让我觉得恶心。”
　　“然后，”凌辕对着韩西说，“是你妈把烂醉的我从街边捡了回去。她是在林谱找凌上的时候知道了一切。”
　　“林谱真是个大嘴巴，”凌辕嘲笑，“他大概发现自己收拾不了局面，于是想找一个人一起和他收拾，结果，越收拾越乱。”

　　接下来的，不想说的但却在曾经真实的上演了。

　　捡到凌辕的何姝对他悉心照料。她的方式很独特，不是劝阻，而是当凌辕想喝酒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喝，喝到最后躺到了医院也无所谓，总之那是何姝觉得自己最有魄力的时候。

　　然后，酒后乱性。

　　何姝说，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何姝说，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以后，你也要找到自己的幸福，要去争取，如果再遇到，不要再放过。

　　在何姝那里住了几个月后，在耳边终于响起了众多风言风语的时候，他看到何姝依然每天微笑着给他做饭送他出门上班晚上继续陪他酗酒。
　　他突然感觉到了云烈的无奈。
　　一个你不爱的人，却拼命对你好的人。
　　可是这个人终究你是不爱的，凌辕不想重蹈覆辙，但又愧对何姝，总之他觉得生活真是再乱不过如此。

　　终于有一天，何姝说，离婚吧，离婚后，她也许会回来的。

　　她，凌上，妹妹，这是凌辕一直不敢去触摸的名词。
　　但何姝却轻易地看透了他。
　　“连你也知道我最恨的是她们的隐瞒，她们当初做种种假设的时候，为什么就是没有想到。”凌辕说。
　　“所以，离婚吧。”何姝静静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凌辕瞪着她。
　　“我们也离开这个城市吧，大家，都离开好了。”
　　何姝轻轻地抱着凌辕，说。

　　这个拥抱里何姝到底付出了多少,已经很难去计算。
　　她所能看到的是，若是当初云烈和凌上的事情被破东窗，凌辕必然会更费尽心力而不肯放弃去想方设法的拯救；现如今，反而成了他死心的最佳良机。
　　而自己的这种同样类似拯救的付出，不正是不死心的写照么。
　　只是，不走到最后大家都不知道结局。
　　所以，何姝也赌上了自己。

　　于是，大家都离开了。
　　凌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凌辕同意了和云烈离婚，然后和何姝先是去了自己建工厂的城市，后来又辗转越离这个伤心地越远。
　　而云烈则是回到了立风镇，并一呆就是十七年。
　　而林谱起初还在那里，后来有没有去别的地方，也不得而知了。
　　多年前的那个结局惨烈而突然，令很多人都措手不及，但分开后的人们还是一样要生活，只是幸不幸福罢了。

　　一切，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乔蔚因突然说。
　　大家都看向她。

　　是的，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有一个像是凌上自己曾经描述过的那样的一个小插曲。

　　那是在曲终人散后的第九年，她们俩所读的大学百年校庆。
　　在热闹的校园里，她们相遇了。
　　也没有问彼此是怎么知道这个庆典的，因为她们最初留下的地址都不是现在生活的地方。
　　同样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来，似乎背后空中飘扬的祝贺大字是最好的证明。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居然可以微笑。
　　然后找了个咖啡厅，坐了下来。
　　“你过得怎么样？”云烈问。
　　“挺好的。”凌上笑。
　　“当初我怀孕了，你是不是特恨我才离开？”云烈又问。
　　“嗯……假如你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等以后有一天，我带着我的孩子来找你你就知道了。”凌上偏着头说。
　　“好啊，我等你。”云烈笑，“你也有孩子了吗？”
　　“是啊，以后如果没空，我让她去找你，我想你一看到她你就会知道她是谁的。”凌上说，然后拍拍她的手，“别介意我刚才说的，其实没有那么严重。这么多年了呢。”
　　“是啊，这么多年了。”云烈点头同意。
　　“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喝了，先走了。”凌上看了下手表，然后起身，笑着弯了弯腰，走了。
　　云烈没有说话，就这样任她走了，等想起的时候冲出门去，门外早已失去了凌上的影踪。
　　云烈这回没有哭，但却也没能记住凌上的模样。
　　九年的分别，变了多少不知道，甚至她的长发剪了没有也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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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某一天，某一个街旁拐角，会偶然遇到她，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坐下来喝一杯茶，然后风清云淡的再接着过彼此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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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分离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遇，嗯，不知道这回她找到妈了没。”冗长的沉默后，乔蔚因说。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华湖激动地站起来。

　　自己的出身已经不算什么，她也很想知道，妈妈和那个叫做凌上的，自己很像的姑姑——是否已经有了更好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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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上传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