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GL）》暮成雪

52、第八章 底线

　　冬日的阳光异常温暖。
　　云烈倚在阳台一侧，整个人浸在阳光里，懒懒地晒着。
　　伸出手，张开五指，抵向光源。
　　阳光从指缝中漏出，而刺目的，不仅仅是阳光。
　　手上突然多出一点，总有些不适应。
　　这金黄色的一点，在那晚的饭桌上，引起了怎样的震动。
　　这些，云烈都不再去想了。

　　就这样晒着太阳看着戒指发了会儿呆，云烈回到屋里。
　　“凌上，准备好了吗？”她扬声喊，不过凌上不在客厅，找找，也不在卧室。
　　“在干嘛呢你？”凌上从大门外进来，手里拎着打气筒，看见云烈转来转去。
　　不见你了，突然很着急。
　　不过云烈没有说出来，而是笑着说：“给车子打气去了？要打得饱饱的哦。”
　　“嗯，”凌上放了打气筒，穿上外套，“想到要去哪儿了吗？”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啊，就是出去转转，”云烈过来帮她扣扣子，这件衣服的扣子内外两层而且是双排，没有二十个也有个十五六个了，“今天天气好，外边肯定挺热闹的。”
　　“想想吃什么吧，我昨天发工资了，我们就顺便在外面吃吧。”凌上任由她扣着，目光落在她脸上。
　　云烈的神情很温柔。似乎很久没有看过她这么安静的面孔，她们之间问题太多，快已忘了最初相识的纯真了。
　　“真的？到时候再说，不过这是你工作后第一次请我吧。”云烈用食指抬了抬她的下巴，低声说，“抬高点。”
　　第一次呵。
　　应该是的，分开时还没有上班，上班后的所有的第一次都不是和她分享，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凌上顺从地抬起下巴，眼睛改瞪天花板。
　　把最后一粒扣子扣上，替凌上翻好衣领。
　　然凌上的姿势依旧不变，仰着头，留给云烈一个绝佳的角度。
　　云烈的手也没有离开衣领那儿，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凌上的下巴圆润且小巧，下巴到脖子的弧度也很漂亮，云烈实在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了一下凌上的下巴。
　　凌上愣住，继而退了一步。
　　云烈眨眨眼，跟上一步，又倾过去吻了一下。
　　凌上沉默，仍是退。
　　云烈继续逼进，直到把凌上顶到了墙边。
　　这种我退你进，你进我退的方式仿佛就折射了她们的经历，而靠着了墙的凌上知道，自己的位置，就在墙边，再差也退不到哪去，更加不再会是主角。
　　大哥走的这半个月，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云烈相处，去想是很折磨人的，凌上已经不愿意再去思索——何况，思索也未必能出结果，因为对方不是个普通人。
　　至少在自己的眼里，不是普通人。
　　她比别人的爱恨更强烈一点，也比别人更让人恨，却也更让人爱。
　　挺绕的，所以就把自己这么绕进去了。
　　所以，什么都不想了，顺其自然吧，看结局是谁真正的退离开。
　　即使被逼到这样凌上也不专心，这让云烈很不满，她一伸手抱住了凌上的脖子，以求她的正视。
　　因为眼前一晃而过的金黄色刺痛了眼，凌上选择闭上双眸，然后，感觉到云烈柔软的唇瓣已压了上来。
　　此刻，谈不上罪恶感，也谈不上心神俱荡。只有一点委屈，真的，不多，只有一点。
　　而这仅仅的一点委屈又逼得凌上的眼睛酸得厉害，连睫毛也颤抖得厉害。就是看到大哥给云烈带上戒指的那刻也不曾如此，那时，脑中只是空白罢了。
　　云烈的吻在凌上的唇上只停留了片刻便轻轻退开，她细细地看着在颤抖着的凌上，感到心痛得无以复加，于是又压上来。
　　但这回凌上微微侧头避开，然后略带低哑地问：“还走不走？”
　　还走不走？
　　像是听过的一句话，曾经在那个不经名的小镇，我们逃走吧。
　　“走。”云烈说，“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跟你走。”
　　“你在瞎说什么。”凌上推开云烈，严厉地瞪着她。
　　云烈猛地就醒过来，然后久久才笑了一下，说：“我的耳朵出现重听，出毛病了呢，你就当我瞎说吧。”
　　凌上擦过她的肩头走开。
　　“等等我啊，”云烈凝视着她离开的身影，然后在她即将出门前追了上去，“我有多久没有坐你的车了啊，都想死我了。”

　　本来正疾步下楼的凌上缓了缓速度，等着她，然后并肩下楼。

　　重新再带云烈出行的时候，身后的那份重量，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还有环着自己的腰的那双手，甚至于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铃声，同样的街道，就连街道旁来往的人的面孔都似曾相识，这也将两个人带回了很久的以前。

　　曾经，一切很简单。

　　不过，一切回不去。

　　感觉坐了很久的车，说了很久的话，云烈靠着凌上的背问：“累不累？下来歇会儿吧。”
　　“没事，没骑多远呢。”
　　“我饿了，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车立刻停下来，凌上以脚点地，回头诧异：“至于么，还早呢。我不会赖账的。”
　　“其实我是想说，”云烈跳下车，脚还是有点麻，于是用力地跺了跺，“找个空一点的地方，教我骑车吧，以后我就可以加入自行车大军了。”
　　“你想学骑自行车？”凌上皱眉，就她那胆儿……
　　“别歧视人啊，”云烈轻嚷，“你耐心点教我我会是个好学生的。”
　　这个，倒是真的。
　　她的舞不就是自己教的么。
　　凌上想了想：“不然就近找个学校吧，肯定有操场的。”
　　“你答应了？真好。”云烈轻呼一声，“我还怕你嫌我太笨呢。”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凌上笑，“上来吧。”
　　云烈瞪了她几眼，然后跳上了车。

　　于是两个人来到一所小学。
　　因为是小学所以操场上基本没有什么人，如果是中学之类的周末学生还是很多的。

　　“记得我实习的时候，批改作文，题目如果是‘难忘的第一次’的话，八成学生要写第一次骑自行车的。”当云烈手握住龙头的时候，本能的还是有点怕的，所以她就说开了，“没想到我也要有这番经历了。还好是冬天穿了不少衣服，摔了也不怕。”
　　“那完了你也给我写篇作文我批批？”凌上开玩笑，然后拍拍她的肩，以示鼓励。
　　云烈看着凌上，有多久没有看到她的笑了？又有多久两个人没有这样好好轻轻松松的相处了？
　　久到都快忘了，甚至以为从一认识她开始两个人就陷入愁云惨雾里。
　　云烈吸了口声，狠了狠心，上了车。
　　凌上走到车后去替她把握方向：“重心最重要，不要左右偏，也不要看着脚底下，把眼光放远一点。”
　　“放远一点？”云烈扑哧笑出来，“你当我经商投资哪。”
　　“那还不是一个道理么，”凌上摧她，“别光说话，你的脚倒是踩踏板啊。”
　　云烈头皮都麻了，嘟嚷了一句：“我也知道要踩啊。”然后就认认真真地对付起这辆车来。

　　起步，当然是难的，就算有凌上在后面把关，也架不住云烈的阵式，何况这又是辆男式的车子，位置高，又挺重的，骑的人和扶的人都累得够呛。
　　好一段时间，云烈才骑出了些模样，但是她立即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凌上过来。因为云烈前面已经摔几跤了，她怕摔痛了哪儿。
　　“没事，就是累，今天就学到这里吧。”云烈把车停住，然后晃了晃手脚。
　　“怎么半途而废？”凌上奇怪。
　　“留着下次吧，下次有时间你再教我。”云烈笑着说，“别忘了。”
　　凌上看着云烈，她心里的计算全在自己眼里，无法不令自己心疼。
　　“好，下次学，这下也到吃饭的时候了。”

　　于是两个人又去找吃的。
　　找了家川味馆，两个人点了个小火锅，然后吃起来。

　　吃完了饭，转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回到家里。

　　“凌上，我们看电视吧。”云烈说。
　　然后两个人就看电视。

　　“凌上，我们把屋子打扫一下吧？”云烈说。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打扫握子。

　　“凌上，我们准备做饭吧——呃，你帮我洗菜就好。”云烈说。
　　于是两个人钻进了厨房。
　　等把菜都洗好切好的时候，云烈就开始赶凌上出去，结果凌上说：“云烈，教我做菜吧。”
　　云烈点头，于是开始很详尽的现场解说起来。
　　只不过一道菜做到一半的时候，凌上说：“不学了。”
　　“怎么了？不难呀。”云烈惊讶，刚才看她还兴味盎然的样子。
　　“留一半下次学，你别忘了。”凌上笑，然后出去。

　　云烈愣了一下，眼泪立即刷得就下来了。于是开始一边模糊着双眼一边炒菜。
　　凌上出了厨房，就靠在门边的墙上，听着里面云烈轻轻的抽噎的声音和炒菜中堪称是热烈的节奏，觉得有些受不了。

　　夜晚，两个人裹上被子缩沙发里看电视，云烈一点一点地移向凌上，凌上静静地不动。
　　然后云烈的头终于可以歪一歪就抵着了凌上的肩膀，电视机里放着电视，到底在讲些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就是这种安静的时刻里，凌上的心柔软地几乎化掉，她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伸出手，揽住云烈的肩，凌上慢慢侧过身，亲吻上云烈的额间。
　　颤栗激过全身，云烈几乎是幸福地闭起了双眼。

　　“凌上，我们跳舞吧。”云烈抓住凌上的手，说。
　　但是她没有等到凌上的回应。
　　凌上已经稍微移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而这种距离让云烈倏地睁开了眼，正好看到凌上张开嘴唇，凌上说：“不！”
　　“为什么？”云烈怔怔地说。
　　“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再跳舞了。”凌上轻轻地说，然后从沙发里起来，“早点睡吧，天儿太冷了。”
　　然后，凌上回了卧房。
　　只剩下云烈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呆呆地望着那扇门。

　　原来你的底线，是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