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GL）》暮成雪

25、第十章 凌上

　　燕青照相馆。
　　门前“吱呀”停下一辆自行车。车上下来的女孩一头长发，身姿高挑。
　　推开照相馆的门，她直朝向柜台处走去。
　　“我来拿照片，大概十天前送来的，写得是凌上的名字。”
　　照相馆的老板连忙翻找照片，然后交给她。
　　来拿照片的正是凌上。
　　照片里，是之前去云烈家拍的那两卷。
　　稍微看了下，凌上付过了钱，把照片和底片收好，便走了。
　　回到家里，凌上关上门，径直走进房里，又关上门，拿出照片来看。
　　照片已经是凌乱的，并看不出拍照的顺序。
　　其中先看到的是在那棵合欢树下做饭的照片。
　　很老式的方法。在地上挖个洞，捡柴来烧。上面再架上带来的炒锅。
　　菜部分是带上山的，部分是上山时路上弄来的。
　　之前那些水是不够用的，又去找了泉眼。
　　最有趣的是做饭的竹筒，下山的时候甚至都不必带走。
　　因为各有其事，所以有所分工。
　　照片之一：曲敏和小武在挖土，做成了一个比较大的深坑。拍下她俩四只手放在坑里成“青蛙”状的是云烈；
　　照片之二：在往地上铺塑料布的是何姝。被云烈拍到她偷吃带来的香蕉；
　　照片之三：这——好像是自己。正在干什么呢？抬着头看树？
　　好像随后，被曲敏嚷了声就自己没有做事。于是一回头，看到云烈转身背对自己——应该是她拍的吧？
　　照片之四：既然大家说自己没事，于是在云烈去找泉眼的时候，自己接过了拍照的活，跟在云烈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因为有泉的地方露出的地面比较滑，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照片之五：准备做饭的是凌辕，何姝已经过来帮忙了。不过大哥没有带围裙过来有点可惜，拍下他的凌上这样想；

　　剩余的还有很多。下山的，在家里吃饭的，第二天参观云烈实习的立风中学的。
　　她上班时的那道大路，她所在的办公座位，她晚班时的单身宿舍，她站的讲台，她说她经常凝望的那扇窗外的风景……
　　拿着照片，凌上一直怔怔地想着。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但是却似在眼前，似乎可以在那条林荫路下骑自行车，可以坐在那个座位批改作业，可以看到讲台下整整齐齐的几十张桌子，可以闻到她那扇窗前的树上，盛开着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的清香……
　　一直，太清晰了。
　　凌上不知道出了多久的神，手中的照片还是无意义地翻着，突然几张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已经翻到她们最初拍的那些了。
　　就是在合欢树下的合影。
　　这张合影，实在太没有技术。只拍到了何姝的半边脸，刚拍出树来，还拍到了小武，而这张照片的焦点，根本就是自己。
　　又是一个凝望，那一天，自己原来发了不少呆！
　　是谁拍的？
　　凌上翻着照片，找类似的。然后，找到了。
　　这张，也仍然有些偏的。但至少大家都拍出来了，在之前那张何姝没拍到的半边脸边上，还有曲敏，后面还有凌辕。
　　凌上心中一震。她想起了那个对着自己的镜头，还有，镜头后看不到的那个人。
　　是的，这组照片里，唯独没有云烈。
　　她拍下了一个陌生的自己，照片里的自己，神情有一点迷茫，还有一点脆弱。
　　云烈拍的这两张照片，都是不成功的。和之前看到的相比，实在偏差太多。为什么……
　　凌上的心微微颤着，继而按住自己突突地跳着的太阳穴低下头去。
　　一会儿之后，她才长吐了口气，抬起头来。
　　然后，看到自己拍的合影。
　　瞬间苦笑。
　　原来自己也不会拍照。

　　把所有的照片清理好了，凌上想了想，选出一些合影准备去加洗。云烈偷偷拍下她的那些，全部留下。她无意中拍下的云烈，也全部留下。
　　唯有一张，是云烈在她的校门前的独影，凌上留了下来。她笑得那么灿烂，绝对不能有什么破坏掉如此的笑靥。

　　留下的那些，被凌上仔细收了起来。其余挑出来的，就被她拿去加洗了。

　　把照片送到照相馆以后，凌上直接去了学校。
　　事实上这个时候，凌上学院的人也全部去实习了，校园里其实空空荡荡。
　　不过，在团委办公室，还是能遇上熟人的。
　　一个是何姝，另一个是林谱。都是被留校的人。
　　因为不用下去实习，所以大家就在团委里帮忙。
　　何姝交了一个提案，团委是要有的，可是学生会也是少不了。围绕学生会这个提案，大家正讨论着。
　　凌上进来后大家立即更热闹了。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林谱为她拉好了身边的椅子，凌上只得坐了过去。
　　“是你比较忙吧。”凌上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对何姝说，“照片已经洗出来了，正在加洗，过些天给你。”
　　何姝原是一愣，然后才想起来，顿时有些兴奋：“怎么样？拍得好不好？”
　　“嗯，”凌上应了声，看何姝还很期待的样子，便想了想说，“有一张你跟我哥做饭的，挺有趣。”
　　何姝“啊”了声，脸上迫切之意更加了。
　　“我好像错过什么事了。”林谱敲着桌子问过来，“什么照片？你们去哪拍的？”
　　何姝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下，林谱立即扬起了眉，朝凌上瞪了过来：“凌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事，你怎么没有叫上我？那个伊云烈，过年的时候也是打过交道的，应该不差我吧。”
　　“再打交道你和人家也不熟，凑什么热闹？”凌上越是懒心懒意地答了。
　　“怪了，”林谱叫了声，“你大哥也不久才回来，他就和伊云烈熟了？”
　　凌上微沉下脸，原本就头痛着，语气也变得极少的差了：“他是我大哥，你是谁？”
　　林谱完全愣住。凌上脸上的冷漠和决绝，几乎从没有见过。就算是以前她还有些自闭的时候，脸上，不过是单纯的茫然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谱转过身去无声询问何姝，何姝默然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凌上突然之间就变了脸。
　　在她所认识的和从云烈那听到的来看，凌上是有不符她外表冷凝的温暖，而今？
　　房间里暂时沉默了。连一直坐在对面正听之任之的书记，也被大家从头到尾给忘了。

　　结果讨论被书记延时，走的时候，已经临近天黑。

　　何姝先一步走了，只剩下林谱和凌上。
　　林谱收拾了东西抬腿就走，被凌上叫住。
　　“等一下。”凌上低着头说。
　　林谱叹了口气，等着她慢腾腾地起来，然后到外面推着她的车子和她一起离开。

　　虽然是凌上叫住林谱的，但是一路上，凌上却不曾说一句话。
　　今天凌上的异常令林谱十分奇怪。他时时侧看凌上，却见她两眼一直看着前方，几乎是目不斜视，明明是满腹心思，脸上却又十分淡定。
　　林谱突然眼皮子跳了几下，他停下步伐，问凌上：“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凌上继续在走，直到走出四五步远，才有所反应。
　　她回头，不明所以。
　　林谱的担心涌了上来。他快步上前：“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没有什么事。”凌上想了想。
　　该收起来的，该放下的……
　　已经放下，所以没有什么事了。
　　“就是刚才说话有点冲，不好意思。”凌上笑了笑，只是牵动唇角的时候，有一点无力。
　　“你呀，是不是大家都走了？”林谱终于想出来了，“曲敏走了，王潞和水琦也走了，伙伴都走了，是不是孤单了？”
　　“原来你还记得，我最怕这个？”这回凌上的笑不再勉强。
　　“怎么会不知道？”林谱轻轻地摁着车铃，铃声清脆，“我还知道你哥呢，他开店了？听说生意不错，忙得要命，大概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吧。”
　　“说得我还像小孩似的，”凌上摇头，“就算孤单，也是一时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是要散的吧。”
　　车铃还是清清脆脆地响着，声音直直地传到了凌上的心里。迎面也骑来一辆单车，从身边风一般过去。凌上回头看去，似乎看到后座的女孩也正回着头朝她笑着。
　　凌上一下就凉入了骨，她再定睛一看，那辆车，离得已经很远了，后座的女孩却是扎着马尾辫的。

　　原来不是……

　　收起来的……

　　放下的……

　　又过了几天，已经临近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