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猊奥与冉客

13、第十三章

　　13.

　　其实度飞白已经是在赴约的路上。不过中途接了通电话，收了线后便要司机掉了头。

　　司机老陈是个极历练的人。听从吩咐后便明白这下要爽约了。不过他也知道那头等着的也不是小人物，于是便下意识问道，「度先生，那边的约怎么办？」

　　「那个先不用管他。」度飞白看了看表，「先去XX医院，开快一些。」

　　老陈心里咯噔一跳。难道有人进了医院？

　　还没等他想明白，度飞白已经在打电话了。不过听口气似乎不是打给被爽了约的人。

　　他并非不机灵之人，听了几句便明白了端倪。似乎是周雅彦又在学校捣了什么祸事，现下那边对方学生的家长正在医院等候处理。

　　陈叔从后视镜瞧了瞧度飞白微微起了皱褶的眉心和收了笑容若有所思的表情，竟跟云朗出奇得像。
　　看着他心里便咯噔了一下。他在山庄待的时间不短，这刚刚从云朗手下配到度飞白身边。谁不晓得其实张扬跋扈的云朗并瞧不上自己的这个个性冷漠的私生子。

　　而这位度先生，耳闻他雷厉风行的作风比之云朗更有甚之，虽然他似乎有几次明面上维护那个所谓侄儿的举动，谁知暗地里是不是真的挂心那个少年，亦或者还另图着什么。有钱人家的心思，着实揣测不透。

　　陈叔一边开车，一边思忖，不过单瞧这脸色，等下只怕那位孤僻冷淡的小少爷不会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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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减速靠近医院大门，度飞白望着窗外的眼神陡然一紧，随即扬声。
　　「老陈，靠边停车。」

　　陈叔吓了一跳，抬目一打量前面后即时明白过来，熟练地打了灯，急急靠向路边。

　　只是车体还没停稳度飞白便拉门而下的行动叫他大吃了一惊。他急急踩下刹车，从倒车镜里看到男人因为惯性微微踉跄了一下。

　　幸好最终站稳了。
　　陈叔惊出了一头的冷汗。随即赶紧熄了火下车跟上前去。

　　度飞白去的方向，有一堆人在拉扯。被人紧紧揪住衣领的少年也不反抗，反倒是另一个男人试图护着少年而不停地对着揪住少年的女人和她身后的人怒气冲冲地急急说着什么。

　　在看到疾步而来的度飞白时少年冷淡的表情稍稍惊愕了一下，随即竟有些下意识地想挣开从刚才就任人揪住的领口。

　　接着少年便感到领口一松。男人已挡在了他身前，且毫不怜惜地松开因为惊痛而尖叫的女人的手。对方立刻有男人出列嚷道，「他妈的你是谁？！多管闲事！」

　　度飞白眯了眯眼，扫了面前人一眼，淡然开口。
　　「我是周雅彦的叔叔。」

　　对面的人一愣，随即像被鼓舞到了一样声音立刻又大了几倍，凶狠恶霸般的。
　　「哟家长来了？来了就好。既然这样，你就把医药费了了吧！」

　　度飞白看都没看几乎要甩到自己脸上来的单子，只稍侧了身，定睛瞧了瞧身后冷漠的少年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我在，没有事。」

　　他声音不大，言辞又异常简短。而且说罢便转过头去。

　　周雅彦心口却因为这句话没由来得震动了一下。他看着男人挺直的背，随即低下头伸手默默把几乎要扯脱线的扣子系好，然后抬起头。

　　看着对面龇牙咧嘴几乎要扑上来撕扯的男女，度飞白露出冷笑。语气却仍是温和稳健的。
　　「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事情经过，可以请你们再解释下吗？」

　　男人似乎没想到度飞白的态度能如此平和，怔了一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便示威卷了袖子骂骂咧咧地朝一旁吐了口吐沫，「少废话！你侄子把我儿子打伤进了医院，医药费你一分也别想赖！」

　　度飞白扫了一眼瑟缩在那些人身后的吊着手臂的男孩，心里冷笑了一声，同那个男人直目相对。
　　「要钱没有问题。」

　　听到这句话对方男人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只是接下来便听得那个清冷声音含着明显的讽刺意味继续道，「前提是你有证据证明真的是雅彦打伤了你那儿子。」

　　男人一愣，随即大怒。「你他妈的敢戏弄老子！」伸手就要去扯度飞白的领子。

　　只是那只手在挨到度飞白衣领前就被人制住。

　　老陈反手重重拧住那只手，稍稍用力，男人便如杀猪一般嘶嚎起来。

　　对方人明显愣了一下。度飞白瞧也没瞧那个人，只径自走到惶然四顾的男孩儿跟前，沉下音，「你就是xx罢。」

　　男孩眼神躲闪。

　　度飞白面上又出现笑意，伸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纸片，一扬手扔在之前气势汹汹的女人面前。男孩看清里面的内容，脸色一变，身体微微打起了战。

　　那是一组械斗的场面。而连拍照片里镜头跟随的人，就是面前这个男孩儿。而拍摄时间也在照片右脚，清晰明了。

　　度飞白语气淡淡，「这是他自己惹出的祸，跟周雅彦一点关系都无。你觉着我会平白让人栽赃么？」

　　一旁的男人还在杀猪般地叫。度飞白微微皱了眉，笑意却不敛。他瞧着脸色惊疑不定的女人，「下次要想来讹诈，还是叫你家孩子学着把手脚作全一些。不然未免太难看了。」

　　说罢扫了眼司机，随即转身向少年走去。

　　陈叔立刻松了手，把人拽起来往那几个还惊愣着的人里一推。男人跌撞了一下，恼羞成怒地爬起身吼叫着又向度飞白冲来。

　　周雅彦眼里不期然地紧张了一下。身体稍稍向度飞白方向一动。

　　而那细微的眼神变化和下意识的保护举动被度飞白瞧个正着。心里一暖。全然不在乎身后扑来的人，冲少年温言道，「走罢。」

　　而司机又一次扭住那个男人，这下没有留劲，直直把他按到在地。就听关节发出轻微的咔的一声，男人发出惨烈的叫声。
　　陈叔微微俯下身，在惨嚎不止的男人耳边威吓道，「劝你儿子下次再算计我们家小少爷时小心点儿。」说罢站起身，冷冷扫了一圈已经迟疑不定的众人，随即跟在度飞白身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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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随即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冷漠不惊的表情。

　　度飞白陪同他上了车，才转向一旁的刚才试图维护少年的男人。
　　「徐老师。」

　　徐正辉脸上有些挥之不去的赧意和惊诧。
　　「抱歉，刚拦不住。我赶到的时候他们直就揪住雅彦不放，我没想到现在的家长会如此跋扈。」

　　度飞白微微一笑，「无妨。已经教训过了。」

　　徐正辉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弯下腰透过车窗看着少年，「周雅彦，下次发生这种事你至少得反驳，别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没必要。」少年淡漠地扫了一眼徐正辉，转开眼去。

　　徐正辉碰了壁，只好又尴尬地笑了笑，抬起身，「唉现在的小孩子……还有大人，都不好带啊。」

　　度飞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司机回来启动汽车。
　　「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徐老师。」

　　正待度飞白转身开门上车，却听得身后短促地叫了他一声。

　　身后徐正辉一本正经的脸上带了些不好启齿的艰意。
　　「不好意思，那个、请问度先生最近是否有艾少珈的消息……」

　　也许是太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度飞白觉得自己空白了一两秒内。他本以为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自己也许会崩溃。只是现在心口也仅仅是有些闷闷的阵痛而已。
　　「不好意思，最近都没有怎么联系。」

　　自然没有联系。他已经刻意避开，而周围的人也有意无意地帮他过滤掉一切和那个人有关系的消息。慢慢便造成了这个人似乎从没出现过的假象。

　　男人听到他的回应后微微局促地笑了一下，但嘴角的笑容里也多少隐含了些沉痛和自我嘲弄。
　　「咳，我原本还以为能离她近一点的……」

　　度飞白微微震动了一下。对于这个同样喜欢着那个女子的男人，他竟然产生不了厌恶感。且渐渐生出了一种超脱之外的同情，有如看着之前的自己。他硬生生吞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安慰的话。

　　两人又默默站了一阵，直到身后的车发出了不耐的催促声。

　　度飞白冲徐正辉点点头，「那么我告辞了。」

　　徐正辉也敛好了神色，微笑着道了声「保重」。

　　度飞白弯腰上车，车驾便无声滑出车道。他下意识地摘下眼镜，低下头捏了捏鼻梁。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从一侧射过来的目光。

　　他转过去，少年才收回眼光不慌不忙地转过头去。
　　真是连佯装的样子都懒得做。

　　他还在想着要如何和同少年开口时，一阵奇异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劈开一道裂缝。度飞白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陈叔，就近去个餐馆吧。」
　　他吩咐完，再转头便看到少年冷漠淡然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尴尬恼怒神情。

　　他竟不期然地有了一种逗弄性格别扭的大型宠物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