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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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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采微迷迷糊糊间听见若尘细细的嘤嘤的哭声,“先生,你看他身上的伤痕,新伤连着旧伤,他这么多年得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
那些是伤他小时候做粗活的时候,或者被师姐,师兄戏弄的时候,他不小心弄伤的,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
“他的师门不要他,我们要他好不好......”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只要他能起来,只要他回天云解释清楚......
“他的师兄不要做他的家人,我们做他的家人好不好......”
师兄没有不要他,师兄平日里对他那么的好,没有见着师兄,如果不是师兄亲口对他说,他死都不会相信师兄不要他,虽然在师兄眼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先生只要你答应我,管它是西湖醋鱼还是杜鹃醉鱼,东坡肉......还是古老肉,只要先生想吃,若尘一定做给您......”
程采微努力的想睁开眼睛醒过来,他好擦去若尘脸上的泪,拍拍她,安慰她,这么好的姑娘,哭得那么伤心,多让人心疼啊。可是他眼皮动了动却怎么都醒不过来,脸上传来轻微的刺痛,程采微觉得身体一阵放松又沉沉睡了过去,茫然间他似乎听见上官正的声音:“若尘,你吵到他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床头的矮几上放着一碗温度正好的药汁,和一粒药丸,药汁泛着苦味的黑色,药丸散着悠然的清香,程采微艰难的起身,侧过身子去拿矮几上的药碗,他手上这会儿无力,拿碗的手抖的厉害,满满一碗药,给撒了大半,好容易拿到跟前,勉强喝下,谁知一口喝的急了,呛到喉咙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牵动着胸口更是痛的厉害,显然是被墨逍伤的狠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刚黑的时候就飘起了细细的白雪,程采微透过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看见对面房子的屋顶上有那一抹朦胧的白。
上官正提了个酒壶坐在房顶上,有一口没有口的喝着,细细白白的小雪从天上缓缓落下,上官正缓缓伸出手,纯白的雪粒落入温暖的掌心,瞬间融化消失不见,他醉意朦胧的看着微湿的手掌,他幼时生长在极北的地方,那里的雪常年不化,那年他被那人带来这里的时候也下着这种细雪,当时他就被吓住了,他始终都不明白的,怎么可以有雪是这个样子的,掉在地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上官正还在怔怔看自己的手掌,显是有些醉了,透过微张的指缝他似乎又看见了那片蓝色,能够将蓝色穿的这般好看的他只记得那个人,蓝的衫子,雪下舞剑,青白色的剑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正问站在下面的蓝衫人。
“我......”程采微一时语塞,该怎么说?说他看见上官正一个在屋顶上喝酒,所以跑出来陪他,因为看他如此寂寞?
“你是来陪我喝酒的吗?”上官正看他,泛起一丝淡淡的笑,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那就上来吧。”
“啊......”没等程采微拒绝,上官正一扯手中的三弦丝缠上程采微的手臂,将人拉上了屋顶,还未等程材微稳住身形,上官正手中的酒便直直递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哪,倚醉居放了三十年以上的好酒,别说我这个请人喝酒的不阔气。”
“我不擅饮酒,还是先生独饮吧。”鼻间微微的酒香飘散着,程采微不懂酒,实际上他十几年的人生里,能够接触到酒的机会寥寥可数,即使这样他也明白这是好酒,这样的好酒还是不要给他这样的不懂的人浪费了为好,他推开上官正递过来的酒壶,稳住身形,在屋脊上拣了个位置挨着上官正坐下,
上官正不怎么高兴的皱了下眉,收回酒壶像个孩子一般的拥在怀里,心里纳闷,这人以前不是最喜欢依醉居的酒的?怎么这会倒变得矜持了?
不高兴的瞪了眼身侧这人,蓝色的衫子,乌黑的发,亮如星辰一般的双眸,然而面容却是不是那记忆中的脱俗出众,上官正黯然,原来不是......
只这一瞪却让程采微呆住,俊秀的脸,白皙的皮肤,因饮了酒而微微脸色,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这个人竟是比师兄还要好看上几分。
师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偷偷捏了捏怀中的东西,程采微小心斟酌着开口,“今天白天的事情多谢上官先生相救,先生两次相救大恩大德采微无以为报,只望来生做牛做马......”
“你要走了吗?”上官正问他,桃花眼中掩了潋光,掩了那份出尘绝世一般的光彩。
“我担心师兄。”程采微如实回答,他不在意被师门误会,但是他不想被师兄误会,他不在乎师门强加给他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所带来的责罚,他担心师兄的毒伤随时都有可能毒发,当他今天听到师叔说师兄很有可能撑不过半月时他就失了冷静,他不再自信凭他那点微薄的功力可以保师兄一月无忧,他现在恨不得立即赶回天云山。
“......我给你的幽抚莲子你可有老实服用?”上官正不再追究程采微为什么先前死赖着不肯走,这会却急吼吼要离开的问题,而是关心起了程某人的服药情况。
程采微条件反射的紧了紧怀中一物,长长软软的眼睫轻闪,温文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上官正虽然家事不在行,此时又喝了酒人有些迷糊,但不代表他不会思考,看程采微的表现很简单就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你先前耗了大半功力给你师兄治毒伤,后来又受了风寒,本来只要好好调养就无大碍,坏就坏在白天你又和你师叔恶战了一场,伤到了本原,一粒幽抚莲子正好可以治你的伤,固本培元。”
“在下曾经听闻,幽抚莲子还有可以解百毒的奇效。”程采微的淡淡的说,既然已经被主人看出来,程采微索性不再隐瞒。
上官正挑眉,不已为然,“幽抚莲子我现在手上只有这么一颗,是给你吃的,不是给你师兄吃的,你师兄不吃不一定会死,你若不吃,很有可能因此会油尽灯枯。”更何况,花醉的毒他最了解,区区幽抚莲子最多再延命三月。
“若是如此,也是造化弄人。”程采微淡笑,那么多年的悲惨人生,师兄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为了这个世界唯一对他好的人,他觉得他牺牲这条命不算什么。
“你就这么在乎的你的师兄?”不知道为什么,当程采微露出那种表情的时候他就不自主的会生气 ,连声音含了些怒意。
“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为了他你可以付出你的一切?你喜欢他?”上官知道他这是恶意的曲解了程采微的意思。
程采微在听见问句的时候,惊讶的睁大了眼,像是很惊讶的样子,但随后他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失落表情带着黯淡的哀伤,师兄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个会对他好的人,他会一辈子记着他的好,只要是为了他,付出怎么样的牺牲都不算什么,师兄之于他等于是他的一切,是他为自己找到的活着的唯一理由,但他只能将这样的感情当成一种单纯的崇拜以及依恋!
并不是......
并不是......爱情......
爱情......那不是他这种人可以拥有的奢侈品。
上官正眨眨眼睛,眼前少年那带着黯淡哀伤的表情他看的很清楚,那种明明很想却注定得不到,明明很希望却知道会失望的哀伤,对那个遥不可及却无法到达的目标产生的哀伤,他小的时候见过很多次,那个曾经给了他很多勇气,很多希望的人常常用这样略带哀伤的表情看着远方......
是你吗?上官正心里默默的想,是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来带给我勇气的吗
上官正缓缓侧过身去白皙的手掌轻轻盖住了少年的眼,“如果我要你以后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永远再不见你师兄,我就上天云山,你可愿意?”
少年软软的睫毛轻轻擦过掌心带来微微的痒,但是他是坚定的用手遮着少年的眼睛,遮住少年那眼里绽放的耀眼光芒,他心里清楚这个人并不是当年那个人但他还是坚定的相信着,相信这个人可以给他勇气,面对那些残酷的过去的勇气。
“先生肯救师兄,在下自当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我不要你做牛马,我的身边只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