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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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菩提到前院时，看到如来静静站在一边。
十四岁的女孩子了，正在长个子，只是单薄的厉害。瘦瘦细细的身子裹在戏服里，看着心里一颤。柳菩提的心里动了动，那种泛酸的柔软的感觉，就是心疼么？自己在心疼这个女孩子，这不是个好兆头。他眉峰微皱，走到如来身边，牵起她的手向院子里走去。
刺芳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顾丝丝是个骄纵的女孩子，多年没见到自己的父母，自然是百般讨娇，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视线无意间扫到如来身上，尖利又刻薄。
顾昆和咸如只顾着家中多年以来的相聚，哪管得上旁人在做什么。刺芳和如来身世相仿，彼此心中在想什么，自己多少能体会到几分。柳菩提虽说也是自幼孤苦，但到底是长身青年，有了担当，再加上天生情感淡薄，见到眼前的情况倒是没什么心思。只是心思一转，就看到了如来身上。
小丫头脸上淡淡的，没什么别的神情。但那眼神里的隐约的渴望，叫他心里生出几分异样来。
柳菩提抬手抚了下如来的脑袋。如来正在愣神间，觉得有个影子向自己靠过来，仔细一看，发现是柳菩提，心底几分排斥，当下里往旁边一侧。
停在半空的手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丝丝，来，这是你父亲新收的小弟子，你要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可好？”咸如虽是母亲，更是个操持家事心思□□的女人，见到菩提如来他们站在一边，自己和丈夫在惊喜之余竟然忽视冷落他们许久，心里有些愧疚。
顾丝丝多年在外留学，见了不少世面，和寻常人家的女孩子自是不同。很是有几分自己的玲珑心思。自己打从第一眼看到叫做如来的女孩子，心下就是一阵排斥。恃宠而骄的女孩子无不是希望众人的视线焦点始终聚焦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这个如来，静静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话不多说一句，却让别人自然而然的瞩目。生得好又如何，还不是没娘生没爹养的苦孩子一个。听到娘亲让她好好对待如来，心里当然是不屑和她玩在一起的，可面儿上还是要顾及自己妈妈的话的。
顾昆在旁边看了丝丝许久，唇角始终是慈爱的笑容，柔化了平日里在弟子面前的严肃拘谨。自己这个女儿自小在面前看着长大，心里想什么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还不和明镜儿似的。嘴上说的好听就怕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也罢，如来自己悉心教导就是，也省的丝丝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刺芳面上很是不以为然。这个顾家的大小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来又是个不争的性子，在她手里一定没什么好，还是自己以后多护着如来比较好。想着，偷眼去看如来俊俏秀美的脸，没等如来察觉，自己倒是先红了脸，把目光转开去。
柳菩提看着刺芳的眼神，心里只觉好笑，自己这个小师弟，平日里像个混世魔王般难对付，却偏偏吃如来这一套。
众人的心思在百转千回间。白府的灯笼已经全部升了上来，整个府里灯火通明，大堂里人声鼎沸，贺寿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浑然不见乱世的影子。
“娘亲，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白闽哥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顾丝丝已经抽身向大堂里跑去，身影跳脱，充满活力。
咸如正在纳闷这个白闽是什么人物。
“白闽是白府的二少爷，白家现任当家家主的弟弟。和小姐一起在英国留学多年，只是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现在是北华的隐形商人。至于做什么生意，白家没有对外说过。”
如来对身边的柳菩提很是侧目。这个男人不久前才和一个军阀的夫人有着隐晦的关系，现在竟能面不改色的对白府的公子的情况娓娓道来，果真不简单。自己一个在寺中长大的孩子尚能看出他的不寻常，为什么其他小庆苑的人就没有什么察觉呢？
顾昆听后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不说白闽干的是什么生意，就说白府显赫的身家，就不是丝丝能高攀的。丝丝的心思全在面儿上摆着呢，明显对白府的公子动了心。还是趁早断了她的心思为好。
白闽坐在席上百无聊赖。
白府的招待定然是殷勤备至，极力彰显世家大户的待客风范。小庆苑和申台园理应是唱完自己的戏份就可以收班回去的。但白钦听从老妇人的交代，留下两个戏班的人来细心地招待。
白闽对戏子厌恶，白府的人多少知道些。可毕竟白闽在府里呆的时间不长，又不是寻常豪门公子的作风，再加上这位少爷是留学归来的人物，府里的一众奴仆就摸不清他的喜好了。只是照着家主的吩咐，让他坐得离戏班的人远一些，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申台园第一次和小庆苑在戏台外坐到一起。
唱戏的学徒本身就是样貌不错的男女，卸妆后露出本来清丽的眉眼，在熙熙攘攘的大堂上自是格外惹眼。若是只那么一两个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众多的出挑男女，除去身世飘零孤苦不说，单只是样貌一说，哪个不是精致眉目，引得众人唏嘘。
申台园的弟子坐在大堂后方的西侧，由于来得较早，十多个男女安静的坐在一处，可见教导极好。
酒宴已经开始了小半天。白丁附在白钦耳边，低声告诉他，顾老板的独生女儿和二公子在英国是同学，看样子还关系匪浅。顾老板夫妇忙着和女儿团聚，稍稍耽搁了赴宴的时候。白钦听后，了然一笑。这顾昆早年送自己的女儿出国避难，单只是这幅头脑，就够在上层社会里面来往周旋的。更何况身边还有柳菩提这个厉害角色。柳菩提到底这几年在北华南华之间暗地里做了些什么，还真是一时难以把握。只知道，他频繁通过军阀间的家宴和亲眷与各地的高层频繁接触。
“注意点柳菩提。”低声交代完，就起身向傅世清那桌走去。
和傅世清同来的还有这两年同时得到常舜提拔的夏城楷。这夏城楷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乍一看去有些阴翳。他为人邪恣，狂放不羁，但偏偏很是有治军的手段，所以一直很得常舜的器重。众人虽然不敢恭维夏城楷的为人，但却都很服气他的才智。只是有一点引得军中多有微词。夏城楷天性风流，可偏偏喜好少年男女。只要是长相清秀的少年少女，他从来是来者不拒。这两年因为战绩卓著，常舜将他的职位一升再升，惹得手下一帮逢迎拍马的人竞相讨好，纷纷在乱世间搜寻美貌的少年男女送到他府上讨他的欢心。这可苦了那些痛失爱子的百姓，只能举家搬迁。一时间，夏城楷之名在丰城人人避之不及，成为不宣的秘密。
白钦正和夏城楷说着此次北华南华和谈的相关事宜。手中酒杯一顿，抬眼望去，见夏城楷望住了大堂门口，眼神幽深，神情炽烈。
如来换了戏服，随在柳菩提身后进了堂口。
满堂的宾客一时间怔然。只觉得一室的艳光竟都洒在了两人的身上。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听过柳菩提的反串旦角的戏曲，见过他的也不在少数，但还是被他甫一进门的神采给顿住了眉眼。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是要折寿的。太美了，美得不像这凡间的人物，芝兰玉树，形神具美，偏偏是男子独有的气度。在座的女眷无不是心醉神迷，枉她们见过男子无数，竟然没有一个是这样的风采卓然。偏偏是个戏子，怎么不可惜？
白钦心里轻嗤一声，想这夏城楷也不过如此，见到一个唱戏的男人，就像是失了魂般的样子。再仔细瞧瞧，却发现有些不对。夏城楷的视线分明是投向柳菩提身后的。
还有一个人。
柳菩提身量很高，在当时的男人中算得上是很高的个子。所以身后纤细的身影便看不清楚，只隐约能看得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年纪不大的孩子。白钦叹道不好。
如来的身上多了许多打量的视线。这个少年以前没在小庆苑见过。在座的不少人已经通过身形判断出如来便是《最生平》里的那个书生少年。只是，这个长相格外明秀漂亮的孩子竟让人一眼看去不辨男女。
眉毛疏淡，形状很是优美，皮肤细白，格外明亮深邃的凤眼，嫣红的水唇。低眉垂眼的样子像极了庙堂里安然世外的座下莲花。只是静静一站，看见他的人便有清新的观感。
夏城楷觉得，这孩子美得就像是他的劫数。
得到她，哪怕是他。
申明岫自幼在自己的父亲手里学戏，师承当世名家，戏骨不俗，鲜少遇到对手。今日在台下一眼望去，看到那个唱词稚嫩的小小少年，心里竟然无故的慌了起来。那少年天生就是为了站在这个戏台上的人儿。戏子多贱骨，指的便是混迹于乱世，穿梭在显贵间，在天生傲骨的人物时间一久，也会被抹去了棱角，变得油滑世故。可这少年，如莲，任八方风吹不动，坦然安静。不卑不亢，纯然美好。八个字道尽如来的姿态。
如来坐在席上，并不四处张望。她虽然喜欢热闹，但也分得清场合。再加上旁边申台园的老板和顾昆唇枪舌剑有来有往，杀人于无形间。便索性不凑这个热闹，低下头安安分分的吃饭。
一双筷子跃入眼中。
柳菩提夹了几块竹笋烩鲈的鲜嫩鱼片放在如来只有白饭的碗里。
如来抬头对上他宠溺含笑的眼睛，脸一红，低下头去，默默吃起来。
女眷的席里一人怒火中烧。颜容恨恨地盯着如来柳菩提二人。想那柳菩提对自己从来是冷眉冷眼，想不到有一日也会对别人如斯温柔，怎能不恨。
“夏副官，您看，要不要我给您打点一下那个孩子？”旁边窜出个人打乱了夏城楷专心凝望的眼神。眉眼不动，慢慢送进去一杯酒，那孩子真是美，这么纯净。夏城楷轻轻一个眼神飘过去，“别吓着她。”
白府的宴席直到深夜才停歇。
小庆苑准备离开，才发现不见了如来。
柳菩提和刺芳带了人去寻，一打听才知道是顾丝丝叫走了如来。
顾丝丝任性，却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害如来的事情，何况两人相交不深。众人松了口气，只有柳菩提心上萦着丝挥不去的担忧。
顾丝丝在席上自始至终和白闽坐在一起，见他一直目不转睛的打量如来，眼神深深，若有所思。她心里自是十分的恼怒。那如来怎么和自己比？自己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越想越气，便动了教训她的念头。叫了人到后院来，趁着众人在热闹的关头，自是不会注意到少了个少年。
扇了那个小孤女一个耳光，总算消了心头的怨气。可一想到那女孩子不恼不怒的捂着脸看着自己，就心头火起。嘴里嘀咕着，莫不是个小傻子？
如来捂着脸，静静看着她。
“我虽不聪慧，但也不是人人都打得。”
两人在对峙间，旁边树丛走出个人来。长相英俊，面带阴翳。此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眼神放肆。
“说得好。”那男人轻轻一笑，“还不把她带下去。”
顾丝丝在愣神间已经被走出来的两个男人捂住嘴带了下去，眼神惊恐。
男人走近如来，在月光下仔细看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