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糖果屋》优曦

6、『第六话.乐园事件』

　　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走在街上时，如果偶尔听到一声猫叫，或者看到一两只追逐打闹的猫猫狗狗，内心就会一阵剧痛。为什么我还是如此固执地相信小猫没有死？我还真是个傻小孩呢，做什么都那么倔强……有的时候，发呆发过了头，我会情不自禁地靠着那斑斑驳驳的石墙，阳光融进眼泪，很温暖地滴下来。

　　似乎过了好久，我才勉强从阴影中挣扎出身来。可见到任何流浪的动物，心还是一阵阵蹂躏似的疼。似乎现在对待任何动物都温柔了很多——不要让任何悲伤停滞在它们已经只剩回忆的瞳孔里。

　　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像是眼泪随着轻薄的气息渗透开来。

　　暖咖啡的温度扑上右脸。原本有些空洞的目光一下子被攫住收回，我也从最高的露台上回过神来。刚才还趴在栏杆上看着有着好看弧度的地平线，零零碎碎的回忆着曾经的岁月。

　　“还是很喜欢发呆呢，凌。”周助把咖啡递给我。

　　“也许吧……不过这个视角还真是好呢，不仅能看到整个海洋岛的景色，还有远处大大小小的森林和……好漂亮的云啊，粉蓝粉蓝的呢。”我打开咖啡，轻抿一口，略带苦味的绛色液体融进嘴里，淡淡的甜扩散着，苦味也令人神经一震。“不过……来热带乐园玩玩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周助站在露台上，往远处望去。海洋岛全部的景色被视线拥入，从环绕岛一周的椰子树，到中央那座正在沉睡的休眠火山，一切有规律的布局都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我站在他的旁边，看风吹起我们如花般的流年，那些白色的哀伤和粉色的幸福，现在只是回忆了吧。他额前亚麻色的碎发掀起，光滑的额头竟是如此白皙。我看着他眼角如碟翼般轻盈的睫毛上抖落日光，高挺的鼻尖像是安第斯山脉缩小了的精致模型，上唇与下唇之间有着再精制的圆规也无法刻画的完美弧度。我很喜欢一身休闲的周助，因为这样子会有更多的阳光落到他的肩上——四处是一片白花花的亮堂堂。他把胳膊肘靠在栏杆上，双手手指互相交错着，垫着他锋利又柔和的下巴：“如果和手冢一起看到这么美的风景，总觉得任何高度也可以超越呢。”

　　“喂，周助，难道你和我一起看风景就不会有如此的动力？”我环住他的右臂，“什么意思嘛……”

　　“不啊，和凌一起的话，这世界就不复存在了呢。”周助回过头看着我，“对吧。”

　　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了吗？因为身边的他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啊。风摇动着我的衣襟，微微摆动着裙角。也许吧，周助，阳光已经照在富士山的终年积雪上了呢。

　　横冲飞下的过山车突然滑过了轻薄的空气，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撞击了耳膜。啊，就是这刺激的游戏！不过我依然不怎么敢玩，想起不知何时，佑记硬是把我给抱了上去，结果弄得我头晕目眩，看见任何刺激的游戏就太阳穴一阵的疼，又有了那种坠落的恐怖感。

　　“凌，偶尔体验一下过山车也是不错的主意吧。”周助睁开眼，很兴奋地看着飞驰而下还恐怖旋转着的过山车。“由美子姐姐一直很喜欢坐呢。”

　　“不不不……我最恨痛的就是这种东西！特别是从高空冲下去的那种感觉，好像我灵魂都已经离开了……我不敢啦！”我赶紧摇头：更何况如果半路上安全带松了怎么办……

　　“什么啊，凌，原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强的吗？全国大赛上更是连我都有点动摇了呢，你还能站起来比赛。现在却不敢了？呵呵，很有趣呢。”周助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掐了掐我的脸，他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是选择勇气还是退避。

　　“全国大赛我是什么都不怕的，只想着青学能赢就好了……可是现在却……不行不行，上次佑记哥哥他硬拉我去做，恐高症都快出来了！我不要了啦……周助的胆子不要一直这么大好不好啊~”我拉着他的右臂晃来晃去，希望能让他动摇。

　　长时间的相处突然让我心中一抖。他的蓝眸中猛地闪过一抹黑色，极轻极轻，竟然只有比蛛丝还细的痕迹，但是还是被我已经在比赛中磨练得敏锐起来的洞察力给捕捉到了——不是吧，他又要开始腹黑了！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反正我开始发慌，总觉得这次过山车我必定是要去坐的，好像周助已经稳操胜券了一样……

　　果然，他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两张……过山车票。

　　“不好意思啊，凌，来的时候我去买棉花糖的时候顺便买了票呢，因为我想让你也体会一下刺激感啊。这种感觉是在球场上无法体验出来的吧。”周助笑得倾国倾城，而我却是一头黑线地站在他的面前，感觉他的腹黑已经把最后一抹阳光给吞掉了……杯具啊……“你也知道浪费是可耻的行为吧？”

　　直到广播传出“请游客们确认安全带有无扣好，过山车马上开启”的声音时，我才从半迷半醒中反应过来。什么啊，怎么真的来了啊！怪不得不停地有人说我是个笨小孩，总是太听话……所以腹黑熊才会让我如此听他的话吧。

　　不禁地紧紧握住了周助修长的食指，内心里更是小鹿乱撞。

　　“凌，你还记得那句话吧？无论再高的高度也能到达呢。”周助的笑容弥漫在空气里，可我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如此强烈。

　　过山车缓慢地爬行了一段时间，景物慢慢缩小着。直到前方的轨道突然消失——我还没反应过来，它突然就冲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心像是突然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然后我感到自己已经和座位脱离了……只有感觉还在飞驰。“救命啊——！！！”

　　周助的发丝飞扬在风中，但是我感觉到他依然在微笑。什么啊，他为什么不怕？！他身上的气息拂过我的鼻尖，让我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抱紧：“我下次再也不坐了——啊啊啊啊啊啊！！！”

　　“害怕了么，凌？”周助的声音扩散在周围急促的风声里，若影若现，“这可是过山车之王啊，还要经过那个比摩天轮还高的高度呢。”

　　“我不要——！！！”

　　只有风声掠过，以此来残忍地回答我：抱歉，你要坐到底了，嘿嘿……为什么我要来自作孽啊？我当初完全有理由把票抢去来威胁他啊，可是我竟然听话地说“不能浪费”结果就跟过来了！傻小孩啊……现在除了拥紧周助，我别无选择。只有他能给我现在七上八下中难得的安慰了吧。我不停尖叫着，后座的人更是喊起了救世主……想笑又笑不出来，因为我看到前面的人头发都成了爆炸头……一个高度接着一个高度的猛冲，心不停地颠着，我甚至感到自己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助！！什么时候到啊……”眼泪流出来，可是又被一个回旋给震得坠在空气里。“哇啊！！！”

　　周助微笑地看着怀中的女孩。这样的幸福究竟能持续多久呢？总感觉是那么漫长呢，再也不想放开了。让她受惊了呢，但是如此才能让这个家伙更加听话吧……他的唇抚过我的发丝：“哭出来吧，凌。马上就要到了，坚持住啊~”

　　我尖叫的更厉害，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好久都没有如此痛快地哭过了呢，仿佛要把全部的烦恼都抛开，只有一颗纯丽的心！

　　加油，凌，只要你坚持下来，你就离幸福又近了一步。你们已经经历过了最可怕的爱了，所以现在这点刺激又算什么呢？加油吧，幸福就是这样，只有你尖叫过后才会明白身旁的人到底给了你什么。

　　周围的空气被撕裂，流露出一丝独特的甜。

　　“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呢？”直到过山车过了那个最可怕的高度，慢慢停下来时，我还紧紧贴在周助的怀里，不敢离开。周助深呼吸了一次，笑着扳过我的头：“好了啦，凌，已经到了哦。”

　　“周助，你坏透了！怎么会有你这么腹黑的人啊……真是的……我再也不要了啦！！真是噩梦般的游乐园……”我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但还是倔强地擦去了眼泪，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呵呵，真是有意思呢。”周助毫不理睬，肩膀微微抖动着，“凌又被我耍了呢……”

　　“……”十字路口大绽放，我扑过去对着他的脸一顿狂抓，直到他开始叫才住手。结果不听话的手刚放下，他就已经凑了上来……我的脸上拂过热气，感觉他又一次偷亲了自己……没了力气去反驳了呢。

　　周助看着双侠绯红的我，笑得极为灿烂：“又被我亲到了吧，凌~”

　　“唔……是么。”熟悉的拽拽的声音，但我明显听出了起伏。猛地一回头：“小，小不点？！”

　　这时我们早已从过山车上走了下来，由于刚才转得太厉害，又发神经似的叫，感觉头晕乎乎的，现在小不点的出现，让我一瞬间头脑清醒。

　　小不点听到了我的惊叫，转过头，拽拽的脸上掠过一阵吃惊，然后又恢复了他以往的嚣张样：“夏之宫学姐，又和不二学长约会啊。”

　　“越前，你怎么也加入我们了？”周助莫名地说出一句话，小不点竟然懊恼地……脸红了？！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的左手一直牵着一个少女的手，现在周助语出惊人的话又让他感到了全身都不自在了……旁边的女孩回过头来，对我们嫣然一笑。似乎是小不点喜欢的那种类型呢：短马尾辫的女生，大大的瞳仁中透着一股倔强的，又不甘服输的情感。

　　“哦，原来小不点也有女朋友了呢。看来一直恋爱指数为零的你也有那么一天的嘛！”我用手背遮着嘴，微微地笑着。“小不点，她叫什么名字啊？”

　　“夏之宫学姐，我是二年级三组的牧霖若涵，你可叫我小涵啦。”她毫不胆怯地挽起小不点的手，把旁边的小不点弄得面红耳赤，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我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小不点是怎么看上你的啊？上次我去叫他出来训练，还看到他把好几封情书塞进课桌呢……小涵还真是有勇气呢。”我很满意地看着他们，“那，祝你们幸福哈！”

　　“夏之宫学姐也和不二学长过的很幸福吧？”若涵笑笑，我有些小尴尬的说……

　　不知不觉，时光溜走了。从如血的夕阳色，到星光点点的夜幕色，我才明白已经在热带乐园里花费了一天的光阴了。每一天都如此幸福，该有多好呢……不知不觉，我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又想起了那个冰冷的月夜……把自己关至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全然不顾窗外的严冬；直到周助留下了告别的一吻，然后我们痛心疾首地离开；我站在平静的海边，准备把灵魂交给冰凉的海，结果他依然奋不顾身地跃下了海，原谅了任性的自己……夜晚的幸福显得尤其珍贵，满天繁星闪烁着点点的甜蜜。

　　看看表，八点。啊，虽然热带乐园关门的时间长达零点，可是有些冷的晚风依然让我有点想回去了。

　　走到出口，刚要走，突然被那个检票的大叔拦了下来：“对不起，客人，请出示ID。”

　　“啊，不好意思，忘记了……”我开始掏口袋，结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摸不到。奇怪了，不会吧……我开始着急了，干脆把口袋翻出来，结果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空空如也，不翼而飞！

　　“不见了？糟了，我的还放在你这里呢。”周助眨了眨眼。

　　我急了，开始搜身，结果除了在上衣口袋里找到一张口香糖包装外，根本没有。完蛋了，没有这个ID我别想出去啊！越是找心里越是着急，我急得如焚，固执地把衣袋翻了好几遍，可是它们依然像躲猫猫似的，不肯出现。周助也掏他的口袋，可是一样空空如也。

　　“是不是玩激流勇进的时候掉了？我记得要把东西都拿出去的。”周助用右手搭着下巴，看着满天星斗，回想着。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发花痴的力气去看他思索的样子有多么帅，我只是细细考虑：好像是的吧，我把手表装在口袋里，然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好像只拿了手表……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倒霉啊……还要跑一趟……

　　“那我去拿一下吧，你等等。”周助就要走，我上前一步拉住了他：

　　“不，是我粗心了，我去吧。”

　　周助停了下来，不解的目光和我坚定的瞳孔交错在一起：“可是这里这么大，凌你方向感又不好……”

　　“没关系，我去。周助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马上会来。更何况，我们都有大哥大嘛！”为什么还是说的好像要走散了一样……但这是我的过错，正如上次说过的，【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回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转身离开。

　　哎，还是周助会相信我，不过真的有那么点冷呢……虽然已经快进入夏天了，可是冬天的感觉还是有点痕迹在的，特别是这个夜晚，虽然银河系跨过头顶，洒下泡沫般的星光。不知道这次，周助会不会对我有不同的看法？……如果他认为我是个负责任的人，那可就太好了……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有那么点任性，好几次都把什么东西剩下了，周助总会去帮我找回。现在也长大了吧，做了什么事，要勇敢面对！我感到脚步声变得坚定起来，只是越走越怪，什么感觉……

　　才反应过来——我是凭感觉在走路！抬起头，发现旁边是一架滑滑梯，以及一片树林……我没来过这里啊！

　　等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才发现忘记拿地图了……

　　“这里……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