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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情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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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羽看徐方将盘子举得高高的没有放下来的意思,索性自己站上椅子,伸手取了一只蒸饺放入口中。咬了两下,又站上去拿了一只。
她的影子罩住徐方,衣摆擦着他的后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荚清香。
“咳咳咳咳咳……”徐方被呛住了,拼命咳嗽,憋红了脸庞咳出了眼泪。
“活该!”包芝圆幸灾乐祸地说,赶紧趁机将蒸饺夺过来,跑到常满盈身后坐了,眯起眼睛品尝。
管羽手中还捏着一只蒸饺,看徐方咳得很痛苦的样子,眨眨眼看向谭不响,“怎么办?”
常满盈起身替徐方顺顺后背,淡淡说了句:“不妨。”
徐方好容易缓过劲来,擦着湿润的眼角,侧着身子问她:“你不是考官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管羽已经吃完了蒸饺,在他的位置上坐了,蜷着肩膀搓手。徐方想起她畏冷,忍不住打量她一眼,果然看她里里外外裹了许多层,原本苗条的身材臃肿了好大一圈。大中午的,阳光正好,她却连鼻头都是红的,伸出袖子的指尖微微打颤。
“很冷吗?”他关心地问她。
管羽盯着那只大食盒看,答了一句:“还好。”
徐方左看右看,找不到什么能让她取暖的东西,埋怨道:“今天不考棋艺,你好好留在楼里,来这儿受罪干嘛?”
管羽看准时机又捏了一只鸽子蛋吃了,“受什么罪?大家不是也在这儿?”
“我们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管羽一脸迷惑不解,“楼里的人都来了,况且我答应了别人,要来看他考试的。”
“你的……朋友?”徐方试探着问。
管羽歪着头,终于想出一个词:“棋友。”
“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仔细注意注意。”徐方心里发紧,她一向都是独占高岭,能做她的棋友,恐怕对她而言已经是极重的位子。
“曹敬轩,好像是哪城知府的小公子。”
果然是个男的!一般女人哪有这么矫情,还特地叫她来看考试的?别有用心!别有用心!
“他棋下得好么?”徐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开始忘了要避开管羽的决心,转而去打听情敌的情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不愿她身边有人围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想到要再也不见,心头就裂了伤口哀哀悲鸣;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理智不再管用,任由感情做主追寻她的身影。认识她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却成了生命中被拉得最长的时光。
而她,此时卸下了严肃的模样,浅笑倩兮,美目盼兮,“很好。”
一口气堵在胸前,只听谭不响在一旁罗里啰嗦教训他棋艺不长进,还不如隔壁的二胖。脸上一红,反击道:“学得不好也不能只怪我吧?”
“你学棋了?”管羽兴冲冲问他。
徐方尴尬地点点头,刚想说自己不过是学着玩的,没什么成果,就听她说:“改日我们下一局。”
“不行不行,”他赶紧推辞,“我技术太烂。”
“技术太烂难道就不能下么?我也可以教你,谭老,还有我,两个师父。”她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
好大的诱惑!但他不能接受。在这一点上徐方太了解自己了,让他学棋就跟让狗熊学写字一样,当初心血来潮要谭不响教他,只不过是希望自己和管羽之间还能留下那么一点点交集罢了。
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吞吞吐吐间转而说:“我让香儿给你的谢礼,你收到了么?”
当初他挑选谢礼的时候苦恼了好一阵子,送些胭脂香粉,恐怕管羽没有兴趣;送些吃的,黄泉楼有巧鲤在,什么好吃的没见过!想来想去,搜罗了好些市井人家才用的小物件,给她瞧个新鲜。
管羽从腰间掏出一片形状奇怪的青色石头,“我佩戴在身上。”
徐方哭笑不得,“管羽啊,这个东西是用来刮痧的……”
管羽回了黄泉楼包下的草棚不久,下午的考试开始了。
在下午参加考试的考生水平比上午的要好一些,上台的十几个人中竟有两人得到了红色绢花,还都是女子。不得不说,女性在音律方面,就相当于男性在武学方面,是存在着一种天赋的。
徐方一直等着那个叫“曹敬轩”的小子上场,等来等去,终于在几乎就要结束的时候等到了。
曹敬轩一上台,徐方感到心沉了一下,因为身边的包芝圆抽了口冷气差点就要尖叫。
不光是包芝圆,群众中已经有女同志克制不住叫出声来了,徐方放眼望去,估计晕倒的也不在少数。
冬季里太阳落得早,可台上的曹敬轩却将那已经西斜淡薄了的阳光重新燃烧起来。他有一种温暖的魅力,耀眼而不张弛,只要他笑,便能将你也感染得和他一同去笑。他的笑容里不带客气,也没有生疏,仿佛这许许多多的人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亲友家人。
曹敬轩和其他考生不同,穿了一身黑色劲装,竟然有点攻击性野兽的味道。偏偏这种危险性格外能够扰乱姑娘芳心,想想看,一个男子,在平日里是太阳,为你照亮一切黑暗;在困境中又是刀,为你劈开一切阻碍,你的生命里还需要什么呢?
纵使是东方闻音这样见惯了各种男人的女子也不由红了脸,何况那些对帅哥毫无抵抗力的小丫头!
东方闻音走到桌前,捡了一只埙。埙的音色古朴淳厚,格外匀润,在集体演奏中起着和谐高低音的作用。东方闻音闭了眼,气息凝起,指尖抬动,那音曲伴着一幅大漠黄沙的悲怆景象扑面而来。她不断变换着吹奏方法,叠音连出,在平缓壮阔的基调上抛出一个一个的小高峰。
曹敬轩垂着头听了听,没去选乐器,而是十指相错扣在一起,拇指翘出,凑在唇边吹起了口哨。
那是一个干燥到空气都将崩裂的地方,无垠的沙漠,连绵的土丘,像是无数遗留下来的墓碑。那站着一位老者,衣衫褴褛,目光浑浊,脸上每一道深刻的沟壑间都隐藏着一个疑问:家在何方?家在何方……
什么是“闻者悲伤,见者流泪”,什么又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他们不仅在奏乐,也在写,也在画,也在诉说。
连质疑曹敬轩用口哨合音合不合规矩的人都没有,他理所当然接受了东方闻音别在胸前的红花。
徐方脑中漂浮过一句小品台词: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包芝圆凑到他身边狞笑,“你输了!”
“我输了什么?”
“你输了管姐姐,我要是她,定然不会选择你了。”
徐方没有生气,摸了摸她的头,看着空荡荡的台子,“你想错了,我的心里,另有其人。”
第一科考试结束后,曹敬轩成了街头巷尾大娘小姐们议论的话题,连隔壁王婶都考虑着要给二胖改名,就叫“爱轩”,或者“迷轩”,遭到了二胖的坚决抗议。
徐方的镇定是他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没有醋意,没有嫉妒,大概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这遥远的差距,所以连比较的心情都不曾有过。
如常吃饭,如常说话,如常忍耐谭不响的啰嗦,如常……学着下下棋。
他定定看着指间纯白的棋子,嘴角一丝似是而非的笑容,忘记她,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
从来成者为王,败者寇。
他连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