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河西走郎

62、大会

　　“徐大哥，你和常大哥一直很忙，我知道圆圆那事也令你苦恼，所以总是不敢问。可是我真的是忍不住了，”麦阳攒紧了钓竿，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想知道，害死姐姐的凶手究竟是谁？”

　　徐方进退两难，麦翠云是朱如景害死的，这事他和常满盈都知道。可是在要不要告诉麦阳这个问题上，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保持沉默。麦阳是个简单的孩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替他姐姐报仇的。然而那报仇的对象不仅是个成魔的妖还是徐尔默的心上人，他们怎么敢告诉他？一直以来，徐方和常满盈都刻意不提起这件事，但麦阳不会忘。

　　“凶手，是个妖精，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徐方艰难地想措词。

　　“白虎大仙说会抓住那妖精，可是到现在都毫无动静。徐大哥，我总觉得常大哥知道这件事，你们……是不是瞒着我？”

　　糟糕！这孩子在某些问题上太敏锐了，他既然已经怀疑，就不可能简单蒙骗过关。

　　徐方搜肠刮肚，决定对他说出一部分实情：“麦阳，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

　　“你先答应再说，不会害你的。”开始耍赖了。

　　“那……好吧，我答应你。”

　　徐方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麦阳，害死你姐姐的妖不是一般的妖，她非常厉害，以至于四神兽到现在都没能拿下她。我和你常大哥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害怕若是你知道了凶手仍逍遥法外，会忍不住动了自己亲手报仇的念头。麦阳你想想，连四神兽都没能做到的事，你能怎么办呢？我们能眼睁睁看你陷入危险之中吗？所以我要你答应我，耐心等待，不要私自去找那妖精报仇。我也可以向你承诺，所谓邪不胜正，那妖精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麦阳抬头看着徐方，“徐大哥，我就只能这么一直等下去？”

　　“三年，你等三年。如果三年之后此事还是悬而未决，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也会帮你。”

　　麦阳咬咬牙，下决心狠点了一下头，“好，徐大哥，我答应你，就等三年！”

　　麦阳垂钓技术颇好，一上午钓了不少肥鱼，二人满载而归。徐方在心里暗下决定，在回去之前一定要想办法了解朱如景。只是……这事儿好像必须借助管羽的力量，而他已不想再靠她帮忙了。

　　二人回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包芝圆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而入，眼前景象让徐方喜不自胜。

　　常满盈瘦削的身形罩在青袍中，头发仍旧用木簪挽了。那双眼睛还似从前一般半垂着，不喜不悲，无焦无躁。只是此时他被包芝圆紧紧拉着，微微弯下腰去，唇角逸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常大哥！你回来了！”麦阳扔下钓竿冲上去，上上下下将常满盈看了个遍，“你的伤好了吗？”

　　常满盈点点头，“已经好了。”他抬头去看还傻站在门口的徐方，“徐兄，别来无恙。”

　　“无恙个屁！担心死我了你！也不托人捎个信来！”徐方走上前，深吸一口气道：“欢迎回来。”

　　鸡鸭鱼肉，本是留着年关吃的，现在全被包芝圆收拾收拾上了桌，几乎做了一桌满汉全席出来。

　　徐方拉着常满盈在桌边说话，将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挑主要的简单跟他讲了。

　　“大嫂有身孕了？太好了！明日我去看看她。”

　　“白虎不是说你这伤要养上好几个月么？真的全都好了？”徐方还在担心他伤势。

　　“也不算彻底好了，不过已无大碍。”

　　“那你这么早回来干什么？是不是玄武那老乌龟要收你的医药费食宿费？”

　　常满盈忍俊不禁，笑道：“就算他不收，我也应该给的。”顿了一顿，继续说：“今年年关大典要选知府候选，我早就答应了杨知府，担任此次的武考官，是以赶在年关前回来。”

　　徐方老大不乐意，“你受伤了，完全可以推掉啊！万一在考场上出了什么岔子，玄武不是白养了你这么长时间？”

　　包芝圆啪地把一盘青菜放在桌上，哼了一声，“常大哥是言而有信之人，哪像你？叫我师父回来吃饭！”

　　“你师父人呢？”

　　“在隔壁王婶家掏炉膛呢！”

　　转眼已是年关，境城内人来人往，繁闹而拥挤，常常有穿着特殊服饰的人在街上行走。

　　常满盈告诉徐方，年关大典的头一项就是要召开二十四城大会。二十四位知府齐聚境城，展现一下上一年的工作成果，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做做自我肯定和自我检讨，并展望一下美好的明天。在大会上，邦城知府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言，请求帮助，头脑激荡，出谋划策，资源共享，互通有无。大家彼此赠送特产，道贺新年，为构建未来的蓝图添砖加瓦，实乃一桩佳事。

　　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就是随各邦城知府大人同来境城庆祝的。

　　徐方一边听他说，一边用长竹竿把一串灯笼挑到房檐上。

　　为图个热闹，他在几天前把哥嫂都接到了常满盈家中，反正他家空屋子多，再住两个人也不成问题。从前冷清的小院这下住进了七个人，加上时不时来蹭吃蹭喝的铁口直断和来虚心求教的巧鲤，闹哄哄暖融融，其乐无比。

　　这便是他的家了，徐方想，他的亲人，他的朋友，在他身边说笑吵闹，真实而温馨。

　　抱歉，尔默。至少在这个时候，让我忘记你吧……

　　这一年的二十四城大会共有二十三位知府出席，川城知府秦蜂因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特地告假，改由师爷，也就是秦蜂那个精神矍铄的老父亲代替。

　　大会是在杨知府府衙中进行的，严兵把守，除了二十三位知府大人和二十四位师爷，其他人等不得入内。所以这个大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徐方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人就有口，有口就不容易封，总有一些风声走漏。

　　听说在大会上，西方涉城知府冯秉义提出，由于这两年西方几城依靠木材发达起来，一些野兽们被百姓捉住剥皮牟利，狐狸与狼大量迁到东方去了。一些猎户因为猎不到野兽，纷纷改行做强盗山贼，治安难以维持。

　　东方宣城知府舒翊立刻出口讥诮，说西方几城这是自食恶果。东方各城因为有大量动物迁徙，特地将一些山林周围的住户都迁远了，就是害怕他们过量猎杀。西方若是再不知节制，伐光了林木，必定要出大问题的。这件事早先在舒翊还在涉城做幕僚的时候就对冯秉义说过，冯秉义不听，舒翊大怒之下出走宣城，得了宣城前任知府赏识，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冯秉义很尴尬，又不甘被舒翊责难，幸好有杨知府斡旋调解才没有吵起来。

　　其它各城知府绝大多数和舒翊立场一致，要求西方涉城、召城、业城必须马上解决伐林猎兽的问题。冯秉义不服气，说若是失去了木材和兽皮两项收入，西方几城的税收就会大受影响，不利发展。

　　以舒翊为首的反对派立刻指责冯秉义利欲熏心，舒翊以亲身经历说明冯秉义府衙中养了很多幕僚，而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好吃懒做的酒肉之徒。而且涉城税收明显高于其它邦城，甚至直追最为繁荣的境城。舒翊要求冯秉义列出开支账目，说明如此之高的税收都被用到哪里去了。

　　冯秉义哑口无言，冷汗涔涔。最后杨三慢当机立断，要涉城税收立刻降下一半，而每年各邦城上给境城的贡费特准西方几城免了，用于发展其它行当。

　　至于那些强盗山贼，可以由知府招安，充为府衙官兵，或是直接配给田地回家种田。

　　虽然杨三慢没有直说，可是大家都明白，他已经给冯秉义亮了黄牌。

　　宣城知府舒翊在大会上大出风头。这位年轻知府是个热血行动派，上任以来不但亲身了解宣城的情况，还走访了许多其它邦城。他写了一章《东方论策》，列举了东方六城的一些问题，以及初步解决方案，得到大力赞扬。

　　大会的整个过程由在场的二十四位师爷记录，会后有专人对比二十四份记录，相互补充，整理成册，入史库。

　　这些是官事，小老百姓们不大关注。他们关心的是如何红红火火过年关。

　　徐方这两日闲暇时跟谭不响学棋艺，越学越头疼，越学越痛苦，几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这其中缘由，除了徐方的不开窍以外，谭不响的教学方式也难辞其咎。

　　“学棋，首先要认识棋。你看，棋盘是方形的，盘面有纵线十九条，横线十九条，共交叉成三百六十一个点。下棋要下在点上，不可下在格中。棋子有黑白两种颜色，是圆形。下棋时要你下一子，我下一子，你下一子，我下一子交替着来。你若是不小心连下两子，就是输了……”

　　“二胖！你家的炉膛是不是又该清了？我去帮忙！”徐方扔下喋喋不休的谭不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