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河西走郎

26、证婚

　　狐王白小毛在短时间内已经跑遍了整座山，并没有发现可以作为阵眼的可疑物件。他深知自己与神兽之间的实力差距，没有像庄飞云那般失去理智想要同它们单打独斗，只是心系妹妹白小绒的安危。

　　他离开之前白小绒是和庄飞云在一起的，虽然看不上庄飞云的莽撞，不过相信他绝非贪生怕死将自己所爱之人弃之不顾之徒。只是不知道神兽会不会对他们下狠手。

　　事到如今，白小毛心中已不再去想什么拿下境城这样的宏大目标。他只希望不要牺牲那么多族人，毕竟这个决定是自己下的，当初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要说不甘心，白小毛是有的，不过他十分愿意以服输来交换族人的安全。至于庄飞云，就算他白小毛无情无义吧，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心中这样想着，他便回身去寻找白小绒，无论如何，拿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也好，一定得保住妹子和那些族人，才对得起日日都能听到的那一句“大王”。

　　这边白小绒庄飞云已经和白虎对峙了半天。他们二人一来对于白虎所谓的“惊喜”感到疑惑，二来忌惮白虎实力一直死死盯着它，生怕一个不慎就被那大爪拍得头破血流。

　　白虎倒是悠闲得很，也不在乎有人围观，索性趴在一棵树下顺起毛来。

　　青龙在空中暗骂这白老虎缺乏使命感，一边时不时向着远方张望。要不是对朱雀的责任心极信任，拖了什么长时间，他都要怀疑朱雀是不是跟这白老虎一样寻了个好地方晒太阳去了。

　　等了半晌，终于隐隐看到天边飞来一只巨大的红鸟。

　　白虎优雅地站起身，前爪扒着地大大伸了个懒腰。它金色的眸子瞟了瞟白小绒和庄飞云：“你们紧张了这么半天，是不是担心我胡说八道？呐，大礼来了。”

　　朱雀艳红的双翅平铺开来几乎遮挡了整个太阳。它在空中盘旋一圈，对青龙和东海龙王点头示意，便小心翼翼落在白虎跟前。

　　待朱雀收起了翅膀，在场几人发现有个人正趴在它背上。

　　这人是个老头，两道白眉毛垂到了胸前，白胡子长长一束用一根红绳扎住。他身量很矮，圆滚滚的像只冬瓜。在朱雀背上时一直拼命揪住鸟羽，生怕一个不小心从它背上滑下来。等到朱雀平平稳稳降落，才磨磨蹭蹭往下爬。

　　白虎不满地抱怨：“慢死了！你再不来连我都怀疑自己在胡说八道了！”

　　朱雀没搭理它，回过头去用尖尖的嘴叼住老头的衣服后领，把他放在地上。老头猛地被提起来吓得哇哇直叫唤，白小绒和庄飞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来头。

　　白虎好心解释：“你们两个不是一往情深么，我们四神兽商量了一下，鉴于狼王真心天地可鉴，特地送一份贺礼给你们。有了他，你哥哥也不能反对你们成婚了。”

　　说罢催促那老头：“就是这一对！这女的长得还行，男的虽然笨点儿不过还算有些胆量，将就将就吧！”

　　老头摇摇摆摆走到白小绒和庄飞云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一截红绳来，拉起白小绒的右手，将红绳一端绑在她小指上，又将另一端往庄飞云左手小指上系。

　　白小毛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晕了晕，扶住树干颤抖着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

　　“呀！狐王你来晚了，阻止不了你这妹子当狼后了！可惜可惜。”白虎嘴里说着可惜，语气倒是十分得意。

　　“为什么月老会在这儿？”

　　“这你得感谢朱雀啊！它特地从赤霞峰带了绛仙草去请求财神赵公明，赵公明和月老素来交好，这才说服他来给你妹子和妹夫证婚。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这个狐王有这等福气了，记得到时请我们喝喜酒啊！”

　　白小绒和庄飞云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看上去胆小如鼠的矮冬瓜老头原来是月老！

　　月老主管人间姻缘情事。一来虚无之境不在神仙管辖范围之内；二来狐族狼族皆是兽妖，野兽之间的情情爱爱神仙们一向不搭理。所以还从来没有过月老亲自给兽妖牵红线这种事。偏偏一旦月老扯了红线，就代表姻缘是被上天所承认了的，彩头好到就仿佛是平白无故被一只大金锭子砸死了，让人徒生羡慕嫉妒恨。这种“缘分天注定”的小情人，若是有人想要搞破坏，就会遭到天惩。

　　狼王庄飞云，喜滋滋反水。

　　狐王白小毛，无计可施。

　　徐方在山头上一动不动坐了十几个时辰，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还能自如活动的地方，都酸痛得厉害。此刻他正伏在白虎背上，被带往山下。

　　“这么说悲事变喜事，我还得算是半个红娘呢！”他人动不了，嘴是最自由的。

　　白虎摇摇尾巴，呲着虎牙回过头来对他大咧咧一笑：“那是！玄武也找回了揽妖镜，圆满解决。”

　　“狐族狼族发动战乱你们连点儿惩罚措施都没有？”

　　“不该罚啊。白小毛也是因为居住地被毁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手段激烈了点儿，可是情理他都占着，谁愿意罚？”当下将狐族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徐方。

　　徐方感叹一句“环境保护迫在眉睫”，对白小毛和那些狐狸也是无比同情。

　　“家园被毁了，往后他们怎么办？”

　　“青龙把茂青林划出一片给他们，狐族狼族日后就留在东边了。”

　　“还好还好，没有太大伤亡。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白小毛压住了，我还以为狐族狡猾狼族阴险，怎么也得来一场硬仗呢。”

　　“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你可知道白小毛为什么要盗米？”

　　“不是为了制造恐慌么？”

　　“那只是一方面，他专门冒着风险偷米还是为了养活葫芦口那些村民。无缘无故被掳来，白小毛好像对他们还挺歉疚，好吃好喝款待着。你说说，这是狡猾么？”

　　“真没想到，白小毛此举算是以德报怨了。不过既然他能够化为人形，为什么还要特意劫持葫芦口的人去境城做探子啊？”

　　白虎嘿嘿阴笑一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狐狸就算能化为人形，但有一样东西是怎么也改不了隐不去的。”

　　“是什么？”

　　“狐臭！”

　　徐方回忆起夜晚偶遇白小绒和庄飞云时闻到的浓烈香气，恍然大悟。想来是白小绒作为一只雌性狐狸，那狐臭着实折损面子，所以带了什么味道强烈的香料香囊在身上。

　　“狐族未伤害一人，反而族人被我们杀死了些。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可恶的是我们啊。”

　　“你倒是比我还伤情。不管怎么说，白小毛动了攻城的念头，本身就是一大错误。有些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玄武本性就慈悲，这已经是将牺牲降到最低了。”

　　“我也明白。只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狐狸是被害者，感觉自己多少有点儿助纣为虐的意思。哎，满盈呢？”

　　“应该同青龙在一起，管好你自己吧，你那朋友比你中用多了，不会有事的。”

　　徐方嘀咕道：“你们还不是靠我这无用之人才能结阵？用过了才嫌弃，过河拆桥！”

　　还是在凌晨聚集的地方，玄武朱雀青龙早已到了，玄武化作人身正在检查常满盈的伤势。

　　徐方远远的就发现常满盈竟然受了重伤，不由大惊，没等白虎停住脚就跳下来冲到他面前。

　　常满盈的左肩焦黑一片，伤势十分可怖。徐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别过头去，愤愤质问青龙：“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怎么会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常满盈刚被朱如景的妖火灼烧之后并未感觉到伤口处的疼痛，后来才慢慢体味出来，疼得冷汗不住流淌。他本就不爱说话，现在注意力全在对抗疼痛，回来之后更是一言不发。听见徐方质问青龙，掀开紧闭的眼眸，苍白着脸替青龙辩解：“是我自己不小心。”

　　青龙把头伸到徐方面前，喷了口气：“少年，他这伤可是出自你友人之手，你倒好意思来质问我？”

　　徐方糊涂了：“什么叫‘出自我友人之手’？我除了他哪还有什么友人？”

　　“一个小花妖，你敢说没有？”

　　徐方愣了一愣，怒气上涌：“满盈，是不是朱如景？”

　　常满盈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徐方气得一把握住他完好的右臂：“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袒护她？”

　　不等常满盈再开口，他就对朱雀说道：“那个小花妖，就是害了柳集镇四条人命的妖精。她不是我什么朋友，还请神兽秉公执法，尽快抓到她，以防她再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