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河西走郎

12、狐狸

　　马车在前面走，包芝圆笑嘻嘻在后面跟着。麦阳不断探头看她，实在不忍心把车赶得再快些。

　　徐方把脑袋从小窗伸进来：“还跟着呐，怎么办？”

　　常满盈吩咐麦阳：“麦阳，停一下。”

　　麦阳勒住马，包芝圆欢呼一声快步跑上来。徐方和常满盈都从马车上跳下来，徐方看了看她提在手中的鞋和赤裸的双脚，“圆圆你真有毅力！”

　　包芝圆撅着嘴：“不许你叫我圆圆！”转眼就换了一张笑脸冲着常满盈：“常大哥，你就带着我吧！我一个姑娘家单身上路多不安全！”

　　“包姑娘，我们是要去北边，和你方向不同。”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们还得回去，我又不着急”

　　“我们虽然是三个大男人，可是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恐怕也保护不了你。”

　　“那也比我一个人走强啊！而且，”她转转眼睛，“你们不是要找黑水河那个老爷爷？我可以帮你们啊！”

　　徐方快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他？”常满盈瞪他一眼，果然听到包芝圆得意的笑声：“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徐方悔恨得直想缝起自己的嘴，又想扳回一局，便找借口：“我们路费紧张，带上你难道大家一起喝西北风不成？”

　　包芝圆利索地从脖子上解下一串链子，那链子居然是浑圆的金珠串成的，做工十分精细。她将金珠项链往常满盈面前一递：“这些够了吧？”

　　常满盈接过项链，上前两步重新系在她脖子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轻易拿给别人看。上车吧，我们先找地方给你买身衣服换了。”

　　包芝圆眼睛都笑弯了，兴高采烈跳上马车，捡个舒服位置坐下。徐方直摇头，埋怨常满盈：“满盈你心肠太软了！两句话就让小丫头片子得逞，以后可怎么办才好？你说说怎么办好啊！”

　　常满盈看他一眼，徐方立马意识到最大的失误就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连忙闭嘴噤声。

　　马车重新开始前进，常满盈同往常一样闭目养神。徐方看了包芝圆一阵，笑得极其和善：“圆圆，这么坐着太无聊了，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

　　包芝圆眼睛瞪得溜圆：“说了不许你叫我圆圆！”

　　“那我怎么叫你？包芝圆？多生疏啊！咱们好歹也是一条道上的人，小姑娘么，应当有个可爱些的称呼。”

　　“反正不许叫我圆圆。”

　　“好吧。看你长得黑乎乎的，不如就叫你黑汤圆好了！哎你别瞪我，这么小气。要不要跟徐哥哥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叫脑筋急转弯，玩法很简单，我问你问题，你凭第一反应回答，不能拖时间。你回答得越快，就说明你越聪明。”

　　包芝圆看他笑得猥琐，知道有陷阱，却又不想认输，脖子一梗，道：“你问吧！”

　　“好，你听着啊。有没有比一更大的数？”

　　“有！”

　　“那有没有比一百更大的数？”

　　“有！”

　　“有没有比一千更大的数？”

　　“有！”

　　“有没有比一万更大的数？”

　　“有！”

　　“有没有比你更笨的人？”

　　包芝圆心中冷哼，果然有陷阱，我才不上当！立刻得意洋洋答道：“没有！”

　　徐方笑倒在座位上：“果然没有比你更笨的人啦！”

　　常满盈也微微勾起嘴角，包芝圆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你们笑什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徐方很高兴，他觉得这一路上不会无聊了。

　　十天之后，徐方、麦阳和常满盈三个大男人与包芝圆一个小姑娘站在一棵大树下感叹。

　　麦阳：“好热！”

　　徐方：“好热！热死了！”

　　包芝圆：“好热！热死了！撑不住了！”

　　常满盈依旧一袭素色长袍，额上一颗汗珠都没有。他淡淡看了身旁喋喋不休的三人一眼：“翻过这座山头应该就是黑水河了。”

　　徐方的袖子已经挽到了肩膀处：“你身体构造是不是和常人不一样啊？你不觉得热吗？”

　　“心里不想，自然就不觉得热了。”

　　“哎呦我的妈哎，我都快脱水了，还要翻山头！”

　　麦阳很有雅兴：“徐大哥，你有没有诗可以形容当下的心情？”

　　徐方已经热得晕头转向口不择言了：“不管在多么寒冷的冬日里，不管在多么炎热的夏季里，天空中的大太阳总是整天哇哈哈，对着我们欢笑。所以我们也别叹息，像太阳一样笑嘻嘻，望着天空里，天空里，快快乐乐笑嘻嘻。”

　　麦阳的崇拜倒是丝毫不减：“徐大哥这首诗很特别啊。”

　　“这不是诗是歌词。”说完又解嘲似的加了一句：“是不是很通俗易懂雅俗共赏啊？啊哈哈哈哈……”

　　常满盈无奈地叹口气：“我们晚上再翻山。”

　　太阳一落山，温度也陡然下降，白天不知躲到何处去的风也开始肆虐。徐方感到刚才还汗湿的衣衫被风一吹变得冰凉，贴在后背的一片鸡皮疙瘩上。再看其余几人显然也有点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他咬牙问包芝圆：“黑汤圆，你说你以前来过这里，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们这儿的鬼天气？”

　　包芝圆上下牙齿直打架：“师父只带我来过两三次，而且从来不走这条路，我才觉得亏了咧！”

　　常满盈催促众人：“爬山吧，多走动就不会这么冷了。”

　　徐方虽然常常做些健身运动，平时吃饭也十分注意营养均衡，但是体力还是明显不济，只有仰仗着麦阳走一段拉他一段。包芝圆年龄虽是最小的，却也是最活泼好动的一个，显然平日里爬山上树都是家常便饭，轻巧地走在最前面。常满盈压在队尾，时不时也伸出援手帮徐方一把。

　　徐方气喘吁吁只顾低着头往上走，没有注意到他前面的麦阳已经停住脚步，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走了？”

　　麦阳回头向他比了个手势，徐方明白是让他不要说话。他疑惑地往前面看，只见包芝圆半伏着身体，警惕地打量四周。谭不响有时外出云游会带着她，因此她对于野外比身后那三个男人更加熟悉。她敏锐感觉到周围有东西在向他们靠近，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可是四周漆黑，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光秃秃的大小石头和零散的杂草，一时之间没有看出什么来。

　　徐方见前面两个都无暇顾及自己，便将目光投向身后的常满盈。常满盈居然一改平时的淡然表情，目光甚是严肃。他右手紧扣住左手手腕，凭借耳力和嗅觉来判断周围的情况。只听他低低向前面三人说了一句：“小心点，有野兽！”

　　野兽？徐方大惊。他知道在这四个人之中，自己身体条件最差，思量着万一跑不快可怎么办？

　　常满盈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告诉他一个噩耗：“包围过来的，跑不了了。”

　　“是狼吗？不会是老虎吧？”

　　风还在静静地吹，徐方被风干的衣衫此时又被冷汗浸透了。他能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虚弱，手臂也抬不起来，连舌头似乎都是木的。

　　常满盈深吸一口气：“是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