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任雪飘

10、发配

　　第十章

　　于西域之地，置西海、鄯善、且末等郡。谪天下罪人，配为戍卒，大开屯田。
　　绝域西北，苦寒之地，每年降水量少，气候干燥，冷时呵气成冰，热时地面可烧饭，素有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之说。
　　宿雨一行到达时，夏已过尽。
　　一行二十余人，近西域后，不少人出现了气喘恶疾，宿雨一路跟着队伍慢慢行进，越走越见荒凉，蓝天白云，青山绿草，不见人踪唯见荒凉。
　　宿雨摸了摸自己的头，原本被剃掉的头发如今已经长出短短一层，摸上去颇有些扎手，这时因为一日都行在阳光下，便又有些烫手的感觉。他将扁担从一肩换到另外一边，看着天色，却不知道今日要在哪里宿营，正这样想着，就听到前面押解的官员喊着什么，可算是到了。听到这样的话，宿雨也不由的伸长了脖子去张望，却只见满目的荒原，哪里有什么城镇的样子。

　　又行了不久，眼前竟豁然开朗，草原尽头依稀可见一座小城隐隐约约立于那里，一行人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直到天色渐暗一行人才将将入城，押解的官员为了能在今日里完成任务，不住的催行，入城之后径自将他们二十几人押入了禁役馆随后前去府衙办理交接。
　　宿雨只觉今日一天的行程比往日的要多了许多，他才放下东西，就不由的想要去睡上一觉，虽然他年轻却也经不住这近两月日日如此的折腾。
　　原本枣红色的囚衣因为长久未曾打理如今已经泛起了黑色，宿雨爬在通铺上微微眯起了眼睛，窗外不时有烛光闪过，那是役人为防有人逃跑而在巡视，想着明日里还要挨上一顿板子，他叹了口气，四周已经传出了阵阵呼噜声，若是再不睡去，再以后怕是要睡不着了，这么想着想着，宿雨慢慢合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似乎是因为还在办理结交，今日并无人催促他们起床赶路，一行人如今总算是歇了口气。宿雨从床上坐起身，望着从窗子里透出的阳光，算了半晌也不知道当下到底是什么时辰，这一路行来，每日都极累，却因为太累而让他抽不出功夫去胡思乱想，现在突然多了这么一大段近乎奢侈的空白时光，反而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有那么一瞬他又想起京都里烟花缭绕的四月春光，想起家里那盆淡粉的碗莲，甚至还有后院里总不开花的桃树，漂亮的大姐，总是一副气呼呼的三哥……还有那个总是微微笑着，眉毛细长，眼如春水混不像是男子的大哥……
　　那时他随着娘亲千里迢迢来到京都认亲时，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桃花纷飞，柳叶嫩绿，有燕子不时掠过河面，好一副美妙的春光……
　　宿雨上前去敲那高大府邸的大门，不知道是雕着什么怪兽的门环还冷不丁的将他吓了一跳，扭头向一脸担心望着自己的母亲笑了笑，他才抬起手，重重的敲起了门。
　　母亲站在什么一如既往笑的温婉，于是，只想着见了父亲日子会变的更好，心情就不由的欢快了起来，那时的宿雨如同这四时春光一样，笑的明媚。
　　后来想想，那般的经历，富贵荣华能几时？眨眼之间俱成尘埃，宿雨再回首时，身后已没了娘亲，他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被人审视着，想要表现得到承认，却无从表现，后来仔细想想自己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那日忙里偷闲，他趴在桌子上偷懒，然后有人从身后揽住他，伏在他耳边微微叹着气，“你看，花谢了。”
　　他抬起头，看到那种在碗里的莲花谢了，淡粉的瓣子落了浅浅一桌。
　　“花都是要谢的。”他漫不经心的答着。
　　那时同今日一样，都是秋天，天高云淡，北雁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