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本佳人》李若

2、第二章

　　这天是周三，若希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朝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进去。
　　看到他一本正经地坐在办公桌前，完全没有了那天咖啡馆里的轻松惬意，我的心里忐忑不安。
　　“怎么这么拘谨，这不像你啊。”他微笑着说。
　　“我应该是什么样？”
　　见他一开口面带微笑，我放松了许多。很奇怪，他好像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咖啡馆。”他对我说。
　　“可是这里是办公室，没有咖啡馆的那种氛围，最起码也应该有杯咖啡。”
　　说出这句话，是我自己没有想到的。其实之前我已经把今天要说的话演练了好几遍，可是此刻，那些话我全都忘记了，一个字也想不起来。算了，都这样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谁说没有咖啡。”
　　他说着，居然变魔术似的端出来两杯咖啡，上面还冒着热气。然后他递给我一杯，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请慢用，不知道我亲自研磨的功夫比起那间咖啡馆的手艺怎么样？”
　　“味道好极了。”抿了一口，我不禁赞叹道。
　　“真的？看来我的功夫大有长进。”他边说边笑，开心的样子如同孩子。
　　“沈总叫我进来，不会是只想跟我品尝咖啡，叙叙家常吧。”
　　“叫你猜中了，看来你也挺会猜的，以后跟你共事得小心点。”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这次解雇的名单里没有我。那宁若希怎么办？我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为了确认我的猜想，我斗胆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沈总没想解雇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公司里个个都说你优秀，我虽然只来了短短十天，也能看出个大概来。他们一点儿没有说错，你何止是优秀，叫你在现在的岗位上简直是屈才了。对于你这样的人才，我若是给解雇了，总部还会信任我吗？”
　　“沈总不是在说笑吧，我可是很认真的。”
　　“我也是很认真的，我一个总经理说的话，你不相信？”
　　看得出，他很有诚意，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看来，宁若希这次只怕真的是如履薄冰了。
　　见他对我没有总经理的架子，我索性又大胆问了一句：“那宁若希呢？”
　　“你是问你的好朋友，她嘛，这是公司机密，到时你就会知道的。”
　　完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玄机，一般这么说话的，潜台词都非常明确。
　　“沈总，我看得出您是慧眼识英才的。我们部门一共三个人，相信不必我多说，沈总您也明白吧。”
　　“好一张利嘴，开口就给我来个下马威。”
　　“言中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我相信我们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正如您所说的，总部相信您，才会派您来，那么您也应该做出让总部信服的事情来。而且您也不能忘了，公司里还有很多双眼睛，他们都在看着您的一举一动。”
　　“你这么说，分明是有所指。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就破个例，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你们部门被裁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居然卖起了关子，弄得我的心里七上八下。
　　“你得保证不说出去，我这可是犯了公司的规定。”
　　“我保证不说出去。”
　　“要是你不小心说出去了，怎么办？”
　　“沈总您还看不出我的为人吗？我可是一言九鼎的。”
　　“女人呐，难说。”
　　他这明摆着是要我许下一件事情，没办法，为了宁若希，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
　　“要是我说出去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可是你说的，可是空口无凭。”
　　“要不要我立据为证。”我说着，做出一副假装要拿笔的样子。
　　“那倒不用。”他一脸正色地说道：“这次你们部门被裁的人，就是那个你们讨厌的谁谁谁，明白了？这回你开心了吧。”
　　坦白说，我当时的确很开心，可是我毕竟还算是有些理智的，我的第一反应除了开心之外，更多的是怀疑。尽管我不知道那个谁谁谁她上面的关系有多硬，但大概也能猜出来，那个后台的头衔不会低于眼前的这位总经理。我认为，他是不会为了显示自己的工作才能，去得罪总部的某个领导的。
　　也许他又一次看出了我的心思，义正词严地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就出去当面宣布。”
　　“不，不用，你知道的，女人总是容易神经过敏。”我又一次用这样的借口搪塞他，天知道，他怎么会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表现得这么激烈。
　　他的态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这根本不像是总经理对一般职员的态度。
　　我没有多想，匆匆出了他的办公室。
　　若希拉住我问个没完，很不幸，在友情面前，我没能兑现我对他的承诺。我朝若希挤挤眼睛，她会意，和我一起来到洗手间。
　　确认洗手间没有别人后，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若希。
　　不出我的预料，起初若希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是在哄她开心。她跟我一样，都知道公司里的人际关系十分复杂，一个新来的总经理怎么会去得罪一个有着强硬后台的职员呢？
　　不过最终她还是相信了我。
　　“她也有今天，我叫她以后还偷偷用我的化妆品。”很显然，若希对那个人有着万分的敌意，说起她来咬牙切齿。
　　“这事你还记着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可能她是那天着急，出门忘了化妆，这才偷偷得用了你的化妆品。再说了，人家就用了这么一次，你说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这么容易记仇，小心以后找不着男人。”
　　“她要是不做，我还怎么记仇？”
　　“你还挺有理，是不是以后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记恨我一辈子啊。”
　　“才不会，我们是好姐妹嘛。况且，你这种性格，又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这事得反过来说，要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记恨我。”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我从来不记恨别人，记恨别人对我又没有好处。”
　　这时，洗手间外传来脚步声，我们俩忙假装洗手，还真巧，进来的正是被我们说的那位。我们俩匆匆忙忙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溜了出来。
　　就在我和若希暗自欣喜的时候，人事部的赵令欣捅了个马蜂窝。她和我们部门的那位是闺中密友，自然是无话不谈。本来这次的裁员事件属于公司的高度机密，最终的名单只有总经理和人事部经理知晓，可是赵令欣素来爱多事，又仗着自己是人资专员，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看到了那张名单。
　　之后，赵令欣把这事告诉了她，她自然就把一纸诉状递到了总部。
　　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公司里热爱八卦的男男女女们也不怎么安心工作了，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说要看新来的总经理怎么处理这件事。我突然为他担心起来，这种担心是很没来由的，可是，我真不希望他把事情搞砸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发火。
　　那天我进他的办公室，叫他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正想乖乖地退出来，却被他招手拦下。
　　我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我猜得出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生气，简直是暴跳如雷。我一直认为他的脾气很好。
　　“如果您不信任我，就别叫我来管理这个烂摊子。”
　　“销售总监，销售总监怎么了，他就是董事长，也得尊重公司的规定啊。”
　　“我，我不是冲您，我只是就事论事。”
　　“这不是两千多块钱的事儿，这是原则。”
　　“要不您来管得了，我正想回去倒腾我自己的事儿呢。”
　　说出最后一句，他猛地摔下电话，我当时被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呵呵，你看你，被我吓着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看我的笑话了，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刚才叫我干什么来着。”他骚了下后脑勺，真是的，刚才还恶狠狠的样子，现在倒像个孩子。我被他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
　　“你笑了就好了，我正不知道怎么逗你开心呢，哎，你怎么这个时候进来。”
　　“这个时候正好啊，正好可以看见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奇怪，我在这位总经理面前总是严肃不起来。
　　“是不是很吓人？这样可不好，我不想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要不，你快点忘了吧，把刚才的事情快点忘了，我要你记着我平时的样子。”
　　他怎么这么在意我的感受，我不敢多想。
　　我把文件递上去，叫他签了字。好漂亮的签字，连我这个练过几年毛笔字的人都自叹不如。
　　“沈总平时一定不怎么用电脑吧？”
　　“怎么有此一问？”
　　“你的签字这么棒，不经常练练笔是写不出来的。”
　　“你对字也有研究？其实我好几年都不怎么练字了，以前写的还不错，现在倒是不敢拿出来献丑了，要不哪天一定跟你切磋一番。”
　　“谈不上研究，只是以前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临摹过一些字帖，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我看你是自谦。”
　　“才不是。沈总，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那你去忙吧。”
　　“对了，刚才的事你可别记住啊，把它忘了，恩，怎么说呢，我需要一个好印象，在你的心里留一个好印象。”我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又听到他这番话。他怎么总是强调这件事呢。我回头朝他微笑一下，走出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