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9、D市相见

　　周立丰重抄旧业之后，天天带着小周跟自己的老关系老客户联络感情，几个合作多年的老客户纷纷表示明年的广告代理非他莫属。现在他跟赵有德的关系早已没了当初的剑拔弩张，不用小秋开口赵有德便承诺次年德强的广告给他。有几个大订单在手，周立丰胸有成竹地继续构想在D市开分公司。姜楠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德强在D市的项目一旦启动也是一个大单，他打算先把分公司的手续都办下来，一有机会就可以立即操作。

　　因为是新婚，姜楠生活在叔叔眼皮子底下，他们俩不得不秀秀恩爱，一到周末或者周立丰驱车来D市，或者姜楠假借去B市飞到上海见陈小薇。有一次姜志安来侄女家品尝侄女婿的做菜手艺，周立丰便聊起他打算在D市开分公司，姜志安双手赞成，并建议他把工作重心转到D市。周立丰说如果D市的业务规模上来超过B市，那他当然会考虑。趁叔叔不注意，姜楠做了个鄙视他的手势，周立丰得意地眨眨眼。

　　姜志安离开后，姜楠颇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利用我叔叔？”
　　周立丰说：“咱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嘛，全方位合作。我本来只希望你们公司在管理咨询和可研过程中涉及到广告业务的内容给我分一点羹，没想到你叔叔这么爱屋及乌。要不然这边分公司咱俩合作，你也给自己弄点小金库。”
　　姜楠摇摇头。“叔叔公司的事我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参合，再说叔叔有意把文森特交班给我，我要全心全力放在文森特。我叔叔虽然说的好听，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广告方面你要有竞争力自然是你的，否则谁也帮不上你。”
　　周立丰自信地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实力。”

　　赵有德来D市好几天了，小秋仅见了他一次，邀请他来家中做客。吃完晚饭张烈说要去店里转转，让小秋陪赵有德多坐会儿。
　　小秋紧挨着赵有德坐下，抱歉地说：“老赵，我还有两周多就要考试，最近都不能好好陪你，等我考完试我天天陪你好不好。”
　　赵有德笑着反问：“天天陪我？”
　　小秋不好意思地说：“只要有时间就陪你。”
　　“张烈特意走开你是不是特感动？”
　　小秋点头。
　　“他这叫以退为进，小傻瓜！不过我很欣赏他，他对你真是用心良苦，我大概得承认，他可能真是这世界上唯一对你比我对你更好的人。”
　　小秋幸福地笑了。

　　赵有德不像以往那样霸道地把小秋揽入怀中，仅仅是握着他的手，深深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说：“其实我挺怕见你，但是只要有见你的机会，我又舍不得放弃。每次见你都是对我的折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有时，看到或听到什么时，就好像头被突然重击，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清醒过来才明白，是因为想到了你。我有时想，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为你放弃一切，而是放弃了你。”
　　“不是你放弃我，是我放弃了你。是我逃了。”
　　“但是你既不遗憾，也不后悔。想想你这小坏蛋真是够残忍，走就走吧，还时不时跑回来折磨我。”
　　小秋垂下头轻声说：“我也遗憾，但我……不后悔。良哥也说我心狠。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也是只要有机会就想见你，我也经常想你，我也是又想见你又怕见你。”

　　赵有德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小秋拽入自己怀中。“是我处理得不好，让你也很为难。来之前我考虑过在D市如何跟你相处，思来想去，唯有以毒攻毒。越怕见便越要见，见得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你已经是别人的宝贝。你告诉张烈，让他不用担心。”
　　小秋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太苍白。从老赵身边逃掉之后见面也不少次，但老赵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心底里的痛和怨。他们俩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这些话说出来也好，说出来，就是为了面对，不再逃避。老赵的处理方式是以毒攻毒，而自己有烈哥的爱这份良药，已经练就百毒不侵。

　　赵有德并没有待多久便走了，说是不影响小秋看书。他离开后小秋给张烈打电话：“烈哥，老赵走了。他今天又夸你了。”
　　“夸我什么？又是饭做得好？”
　　“他说他不得不承认，你可能是这世上唯一对我比他对我更好的人。”
　　“那当然。”张烈得意地说：“这叫说出事实，不叫夸。”

　　张烈挂了电话，一脸乐滋滋地东瞅西瞧，李齐劲碰了碰他问：“乐啥呢？眉开眼笑的。”
　　“被情敌衷心夸奖是不是应该得意大笑？”
　　“哪个情敌？”
　　“最有钱的那个。哈，不管有钱的，还是长得帅的，还是多才多艺的，全部被我一一斩落马下！”张烈夸张地做了一个斩杀手势。
　　“德行！”李齐劲虽然言语上嗤之以鼻，却不得不心底里暗自佩服。
　　“真想回家啊。”张烈喝了一大口酒，一脸欲求不满。
　　“想回家就回呗，我批准了！”
　　“回去早了影响小秋看书，等十一点多再走，到家刚好睡觉，嘿嘿。”
　　张烈一脸花痴的笑容让李齐劲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难免生出一丝嫉妒，他拿酒瓶随意跟张烈碰了一下说：“我走了，不受你刺激了。”

　　临考试前两周，小秋向姜楠提出尽量少让他加班，让他把考试应付完。姜楠说：“你履历表填的是大专，搞了半天你连大专文凭还没拿到？”
　　小秋不好意思地说：“我本科好歹上了两年，你就凑合当大专对待吧。”
　　姜楠嘟囔到：“这王泽源也太那个了，求职人员的具体资料只是他一个人审，我看他准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只有高中文凭就敢让进公司。”
　　“嫂子，我发现你嫁给立丰哥之后开始学坏了。”小秋笑嘻嘻地说。

　　姜楠虽然不爱听嫂子这称呼，但小秋私下里逮着机会就叫，叫得她也麻木了。她哼了一声说：“周立丰有点过分啊，真把自己当我老公呢，竟然让我叔叔帮他开辟D市业务。”
　　“立丰哥有意在D市发展？”小秋欣喜地问：“他都没跟我提过呢。嫂子，我早说过你们可以全方位合作，你们的业务很相关。”
　　“我不太想让他总在D市，麻烦得很。我哥嫂从国外回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想让我父母顺便跟他们去国外呼吸优质空气健康长寿，可他们说要留下来将来给我带孩子。”

　　“这么快就说到孩子了？”小秋有些担忧地问。
　　姜楠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我明年就三十了，他们说过了三十就高龄产妇了。”
　　“好像三十五以上才算吧。”
　　“我说我刚回国就结婚生孩子，那我在国外求学多年有什么意义。我跟他们说我会在三十五岁之前考虑的，让他们先去国外轻松享福。”
　　“那他们去不？”
　　“还没决定。我妈喜欢周立丰，老暗示我说想吃女婿的菜，我真怕她提出要跟我们住一段时间，现在因为我们新婚，她不好意思提，以后真难说，那我就要疯了。”
　　小秋哈哈大笑。“关键是我立丰哥太优秀了。丈母娘都疼女婿，立丰哥说你妈送他的那块表上万呢。”
　　姜楠说：“我们把双方父母给的礼金彼此都退了，但礼物不能退，见父母的时候还得戴上呢。他妈给我的金镯子也够分量，平常绝对戴不出来，很容易被人砍手。”
　　小秋叹口气说：“唉，你们这么郎才女貌这么优秀的一对夫妻，偏偏是假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姜楠更是仰天长叹：“想想要在父母面前做一辈子戏，唉！想着就累！”

　　小秋终于应付完考试，周日下午两人一起守在电脑前看《断背山》。
　　看完后小秋愤愤地说：“我最讨厌这样的结局，一个活着一个死了。要么都活着，要么都死了算了。导演太变态了！活得已经够痛苦了，还要让活着的人更痛苦！”
　　张烈赶紧劝：“淡定淡定！这样才能赚足够泪水嘛，网上说这是同性恋普及片，就靠着这眼泪引发大众同情。”
　　小秋依然心烦意乱：“讨厌死啦，大周末的让人看这个电影，一点情绪都没啦。”
　　张烈委屈地说：“还不是你嚷着要看让我下载的，网上满都是观后感，难道你没有看过，不知道是这结局？”
　　小秋无语。他当然早就看了很多影评文章，也当然早知道结局，但看了电影之后心里的晦暗却始终挥抹不去。

　　张烈抱着小秋轻言细语地哄着：“老婆，就算我的错，啊不对，就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大周末的让你这么伤感。唉，其实活着的人也就痛苦那么一阵子，然后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张烈劝着劝着自己也伤感起来。“唉，我都没心思做饭了，让你引得心里也挺难受的。”
　　小秋立刻扬起眉毛。“对啦，你说了今天要给我做沸腾鱼，还说做之前再买鱼吃着新鲜，是不是该去超市了？”
　　“可是我现在这伤感的心情不适合做饭。人家说快乐地做饭，饭菜都会有幸福的味道，伤感地做饭，这饭菜的味道恐怕～～”张烈很煽情地说。
　　“少来，还不快去！”小秋瞪了瞪眼，张烈乖乖地站起来。
　　“老婆，陪我一起去吧。”
　　“不去，我玩一会游戏，缓解一下心情。”小秋头也不抬挥挥手，开始进游戏界面。
　　“那我的心情呢？”张烈嘟囔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