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185、林澜的眼泪

　　孙立已经完全找到了存在感，进入到他所擅长的与人交往的自如状态，此时他才真正感觉到这是一次多么美好的朋友聚会。他在心底暗自赞叹，成光的朋友各个都很美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不够优秀，根本无法跻身并融于他们的圈子。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孙立捎带着把自己也赞美了一番。孙立纯属下意识地观察着屋内众人，觉得自己如同在旅行中遭遇绝美风景，尽管只能短暂驻足欣赏，也一样心旷神怡。他对于小秋的状态颇为好奇，此时若让不知情之人看去，肯定会认为小秋和周立丰是一对非常相爱且非常般配的情侣。

　　张烈起床后小秋让出牌桌位置加入喝茶聊天的队列，他以一种撒娇的姿态赖在周立丰身边，笑眯眯地听着、看着，心满意足。这是他的完美世界，爱情、友情，皆在唾手可得。感觉到孙立眼光中的探寻，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孙立看懂了他的得意，便也笑了。人生至此，还有何求。

　　下午五点多，小秋的手机响了，是林澜的电话，他懒洋洋地接听，这家伙一般打电话来都是混饭，果然林澜问：“哥哥，干嘛呢？晚上干什么？”
　　“在家打牌喝茶，晚上跟一帮老皮吃火锅，然后唱唱老歌，都是老年组活动，估计你没兴趣。”
　　“哥哥，你怎么老揪着旧账不放啊。”
　　“都三四十岁的，跟你比可不就是老皮。哥哥我都四舍五入三十了。”
　　“哥哥，我现在来你家吧。”
　　“这会来我家？一个人还是两人？”
　　“就我，我想你了。”林澜的声音有些黯然。
　　“又跟苏何吵架了？新年第一天就吵架，你俩开门红啊。”
　　“嗯，差点见红了。”
　　“你没事吧？”小秋认真了些，坐直身体说话。
　　“还好，我怕你们出去玩了，打个电话问问，那我过来了。”

　　过了十来分钟，门铃响了，小秋心想林澜也来得太快了。他跑去开门，被站在门外的林澜吓了一跳，他搂着林澜挡住其他人视线，直接把他带进书房，关上门。屋子里众人的视线转到关闭的门上，狐疑地互望几眼，接着继续打牌喝茶闲聊。
　　小秋望着林澜淤青的眼角和血丝殷红的眼睛骂道：“这混账，怎么打人眼睛，万一伤了眼睛怎么办！”
　　林澜无奈望天，这话似乎重点不对，重点不是打什么地方，而是打哪里都不应该。
　　“半只眼睛都红的，跟小兔子一样。疼不疼，难受不难受？”小秋心疼地问。
　　“眼睛蛰蛰酸酸的，老想流眼泪。”林澜无意识地想去揉眼睛，被小秋一把抓住手。“不能揉。你们怎么回事啊！”
　　“那家伙心理变态，他性格有缺陷，不是靠磨合能解决的，我忍无可忍了。凭什么我要忍这家伙，我不想当他的救赎，我也没那本事当他的救赎。”林澜说话时情绪表现得很平静，反而令小秋更加担心。

　　林澜和苏何一直小矛盾小别扭不断，但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自己也说不是冤家不聚首，然而所谓打是疼骂是爱那可不是真打真骂，不过是情人之间的嗔怒和撒娇。林澜一直知道苏何有些偏执甚至有暴力倾向，但苏何对他太好，让他自动忽略了这个性格缺陷。今天的起因是林澜不让苏何过年去他家，苏何认为既然林澜已经跟家里出柜，那就应该带自己见家长。苏何一直在积极为去林澜家乡工作努力联系，如今已有了眉目，而林澜的态度如此飘忽退避，令他非常不满，为这个两人已经争执多次。今天也是先言语争执，后来不知怎么苏何突然动手打了林澜，林澜当然不甘示弱，现在苏何的脸看上去跟他差不多狼狈。
　　林澜找了个机会夺门而出，他不能回宿舍，苏何一定会宿舍找他，纠缠他，各种道歉恳求低声下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能彻底解决问题。他在寒风中晃荡了几个小时，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差不多想通了，才来找小秋求安慰。

　　小秋透过林澜双眼红彤彤的血丝看出了他的想法，无奈地问：“这次下决心了？”
　　林澜默默点点头，表情坚定。
　　“好吧，以后找一个温柔一点的。”小秋并不劝林澜三思而慎重考虑。自从这两人相处，他听了太多林澜的抱怨，他觉得林澜值得更好的，张烈也不太喜欢苏何的性格，但是林澜自己乐意，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找个像大叔这样的，没事就欺负他。”林澜勉强笑了笑说。
　　“你不是一直看不上大叔？还老鄙视我，说我被他治得死死的。”
　　“那是你笨，要是我，肯定把大叔治得死死的。”
　　“两个人在一起，干嘛要你治我我治你的。”
　　“那是必须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难怪你跟苏何刮龙卷风呢，两股风对上了，谁都不让谁。晚上我们吃火锅，你眼睛这样能吃吗？”
　　“没事，我吃三鲜的。”
　　“出去跟大家打招呼吧，基本你都见过。哦，有个新朋友。”
　　“等一会再出去，哥哥，你再陪我一会。”林澜靠在小秋肩头，垂着脸。
　　“有新鲜出炉的茶点，还有好多好吃的，我给你拿点进来？”
　　“不用。等会出去吃，我先歇会。哥哥，我手机关着，要是他给你打电话问我，你就说不知道。”林澜索性抱住小秋，他现在没胃口吃喝，也不想跟谁说话，只想在一个温暖的安心的地方安静待一会。小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声。

　　小秋和林澜在书房待的时间太久，张烈回头看书房门了好几次，但并没有说什么，当然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看了几眼。孙立更是好奇，小秋把一屋子人撇下和那个男孩单独待这么久，虽然在座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但毕竟有失待客之道。另外小秋一直眼巴巴等着自己亲手烤制的蛋挞和小面包，可是出炉了他却钻书房里不出来，这会儿已经过了最美味的时刻，令孙立有些遗憾。

　　直到临近晚饭时间大家决定结束牌局时小秋和林澜还在房间里没出来，张烈起身轻轻敲敲房门叫道：“小秋，收拾收拾准备走了。”片刻后小秋和林澜一起走出来，张烈哟了一声说：“林澜脸怎么了？”
　　小秋说：“上次我跟赵枫打架，赵枫怎么跟他老婆解释的？撞电线杆了。”张烈哦了一声表示明白，没再继续问。
　　小秋拉着林澜坐在沙发上，拿了只蛋挞给他。“孙哥亲自做的，尝尝。”说完给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只，味道真不错，可惜凉了，口感稍微有点发硬。
　　孙立说：“刚做出来更好吃。”
　　小秋说：“孙哥，给你特别介绍一下，林澜，我唯一的弟弟。”
　　林澜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瞅了孙立一眼，心想果然人以类聚，哥哥周围都是帅哥。他强打精神叫了声孙哥，又拿起一只蛋挞低下头吃。“好吃吧？跟碧水轩有一拼。”小秋笑着说。
　　提起碧水轩，林澜突然想起□□，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眼光，□□的脾气性格多好，人又老实。不对，那家伙也不老实，也干过坏事。唉，怎么就跟苏何对上眼了？眼睛白长这么大，却跟瞎子一样。林澜一边吃蛋挞一边自怨自艾，当他再次伸手去摸时却摸了个空，连盘子都没摸到。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到小秋举着盘子说：“你还吃饭不！他们打牌的几个都还没吃呢，你一口气吃了六个！”
　　“说明孙哥做得好吃嘛。”林澜讪讪地辩解。
　　孙立笑着说：“烤箱太小了，做不了几只，咱们人多是不够吃，回头有机会我再给你们做。”
　　张烈在一旁接话说：“我还说要学呢，打牌也没顾上，孙立哪天再来传授一下。”

　　一众人坐在火锅店的包间内，小秋乐了。“还是十人，小李哥走了林澜来了，咱们始终是十全十美。”
　　孙立不太吃辣，林澜此时的状态不适合吃辣，两人坐一起吃白锅，其他人挤在红锅涮菜。林澜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欲，几乎不动筷子。
　　“你别太往锅跟前凑，热的油气熏着眼睛不好。”孙立体贴地帮他涮肉夹菜。
　　“您不用管我，我不饿，我想吃自己来。”林澜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他此刻眼睛肿着，实在看不出是哭是笑。
　　“他这眼睛要紧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上点药？”孙立有点担心地问。
　　小秋说：“我给他涂过药了，我家有跌打损伤特效药，他这会儿是发起来了，明天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澜说：“真不好意思，扫你们兴致了。”
　　小秋笑着说：“爱情果然能让人迅速长大，知道说客气话了！”
　　林澜想给小秋翻个白眼，努力了一下没有成功，还扯痛了眼角，刺激得泪眼婆娑，他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抹，孙立眼明手快塞给他一张餐巾纸。“手脏，别拿手乱抹。用纸轻轻拍拍，把水吸掉。”
　　林澜依言拿餐巾纸轻轻在眼睑下拍吸泪水，不料泪水却越来越多。“眼睛好蛰。泪腺受刺激了，止不住。”他尴尬地辩解着。
　　“眼泪消毒呢，这是眼睛的自我保护。”小秋帮他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