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凡尘纷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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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菊儿说：“格格，前面就是了。”
我走过小桥，走到了一间敞榭，沿着廊檐走到正殿门口，看见正殿提额为“远近泉声”，撰联写到：“四围山色连云汉，一径林边去暑风。”我驻足看了起来，康熙的字苍劲有力，有种入木三分的味道。
这时只听见身后竹儿、菊儿道：“四阿哥吉祥！”我转头看见他，就在离我两三米远处，我忙俯身请安。听见温和的声音“免了吧。”我抬头看了看，这位四阿哥才十九岁，眉宇间已经透着一股英气，自内而外威严，有点让人不寒而栗，难怪将来是皇上，深邃的眼神更是让人猜不透。
他挥手示意让竹儿、菊儿退下，平和的说：“雨翧，随我走走。”我们走到书斋前的廊檐下，面对着殿前的池塘，我望着仅剩的几朵白莲。“雨翧，我去塞外这段日子，琦英为难你了？你身子好了吗？”我心想在皇宫里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我淡淡的说：“那日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身子已无大碍。”
这时，他转过头威严而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走之前，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好了么？”“四阿哥，我……我已经不记得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真的不是谣传？”“嗯，我连满语都记不起来了，琴艺书画也只记得些皮毛了，骑马射箭已经完全不会了。”“那当日在流杯亭，我要你考虑做我侧福晋的事，你也完全忘记了？”“四阿哥，看那池中的白莲，我想到了陆龟蒙的一句诗‘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或许已经替我回答了。”他皱起了眉，修长手抓着凭栏，青筋突起，却依旧淡淡的说：“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是有真情的，你不会拒绝的。”“四阿哥，我不再是有纳兰余风的雨翧了，从前的雨翧已经去了。但是如果皇上把我指给你，我断不会拒绝。一切就让皇上圣断吧。”我依旧平静的说。我想着能跟胤禛在一起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可我却想看看天意究竟是怎么选择的。“如果四阿哥没什么别的事情，奴婢告退了。”他沉静的说：“去吧。”我俯身告退。
等我走过小桥，回首看看，一个寥落的身影，心中竟会有一丝不忍。将来连天下都是他四阿哥的，他会有真情吗？这个身子真正的主人真是会给我出难题，虽然来到了这儿，可我不想卷入阿哥们的斗争，如果我是位阿哥该多好，能跟康熙学点治国本事，将来做个亲王。回了院子，天色已渐晚了。
酉时一刻，竹儿就拿着‘万壑松’（宋代传世名琴）古琴，跟着我到了‘远近泉声’（今承德避暑山庄内，康熙三十六景之一）。叫了两个小太监去搬来了琴桌、琴凳，再搬一个凳子放在琴桌对面。竹儿把琴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琴桌上。我坐下来弹起了古琴，想起那首《红尘滚滚》的曲谱，就准备试试。挥手示意竹儿退下。
酉时三刻，八阿哥（康熙第八子胤禩）如期而至，他缓步走到敞榭外身后跟着随从，摆手示意随从止步。透过纱幔，我看见竹儿已经跪下。“起来吧。”一个柔和的声音已经飘了进来。他纤长的手指撩起了纱幔，向我走来。我起身向他请安，眼前这位身着浅灰色绸缎袍子的阿哥，长身玉立，眉目朗星，面若冠玉，仪表堂堂。我抬头看见他纯净的眼神，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眼睛里居然没有一丝的杂质，我想起了良贵人，也有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让人觉得很特别，却是一种很舒服和安定的感觉。
我笑笑说：“请八阿哥入座。”坐定后，他温和的说：“你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回八阿哥，我弹得是《红尘滚滚》。”“好名字，滚滚红尘东流水。”八阿哥说道。
一时静默，我踟蹰了半天说道：“八阿哥，今日其实我有事相问。”他的目光柔和地看着我，亲切的声音说：“你问吧。”“《诗经》中有一篇《召南•摽有梅》想必八阿哥已然读过。如今有一姑娘对您如同此心，您若亦有此心，我愿成人之美。”他笑意满面却声音平和的说道：“当时情况危急，我不过是救人于危难，并无此心。若格格愿意可否将琴借我一弹？”我忙起身，他坐了下来，转头对我说：“这真是一把好琴。”便弹了起来，他淡淡地说，“雨翧，一切自有皇阿玛圣断，婚姻大事是我们自己不能做主的。”
我站在他的身侧，听着旋律在他指间流淌，月光洒在他身上，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正当我沉醉在这一刻的时候，有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八弟好个闲情逸致，居然在这里弹起琴来。”八阿哥起身行礼后道：“二哥怎么也如此清闲了？”便坐下继续弹琴。二哥（康熙第二子胤礽，康熙二十二年封为太子）？莫非是太子胤礽？我立刻俯身说：“雨翧给太子殿下请安。”这太子那明黄色的袍子分外显眼，身形倒是与康熙有几分神似。他挥手让我起来，接着笑嘻嘻地对八阿哥说到：“人人都说八弟精于琴艺，今日的这首《平沙落雁》弹得真是极好啊！”八阿哥笑而不答。太子也笑道：“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八弟居然不为所动，哈哈哈哈。”便用手中的扇子撩开纱幔走了出去，渐渐走远了。
八阿哥居然弹的是《平沙落雁》，若不是太子，我还真不知道他弹得是哪首曲子，他必定是弹给我这身子的前主人听的，也知道她能听懂弦外之音，可惜听的人是我。为什么太子听到这一曲脸色有些怪异呢？另外还真得加快学习的步伐，免得像今天这般。我正愣神，“雨翧，你看我弹得如何？”八阿哥那温柔的声音又把我拉了回来。我笑笑说：“连太子都如此夸赞你的琴艺，我还能说什么呢？还烦请八阿哥再听我弹一曲，指点一二。”
漆黑的夜空挂着一弯新月，平静的湖面泛着缕缕微波，远处有些星星点点是值夜的宫女和太监。亭中纱幔被微风轻吹，我们相对而坐，一阵阵的琴声环绕着整个亭子。我弹了一曲《阳春白雪》，余音还在，我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温柔，轻声说道：“不知八阿哥是否觉得我的琴艺退了不少？”他和颜悦色的说道：“九弟已经告诉我了，你落水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曲《阳春白雪》还是他教你的，才不过几天的时日，你已经能如此纯熟的弹出来了，可见你依旧聪慧过人，假以时日，说不定长进更大。”我淡淡地说：“八阿哥谬赞了。时候不早了，八阿哥早些回去休息吧，奴婢告退了。”
竹儿拿着琴随我回了院子，竹儿进屋放琴，我则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看着着弯新月，回想这一天的事情，遇到了好多人，早晨看见各宫的娘娘们各个穿戴的雍容华贵，其实何尝不是可怜人？康熙娶了那么多妃子，最爱的还是赫舍里（康熙的第一位皇后，生下太子胤礽后，不到几个时辰便仙逝了），那么这些别的妃子算什么呢？而赫舍里这一生那么短暂，却让康熙如此刻骨铭心，让这位千古一帝记了一辈子。而他们的儿子胤礽，那么有才华的人，最后没能成为一代帝王，不免有些可惜。胤禛现在韬光养晦，将来却是得到帝位的人。胤禩为人和风细雨，若能成为帝王，应该也是仁爱之君。还有十三、十四，现在就打架，难怪将来会走向敌对。历史书上区区一页，便记录下的人物，现在活生生的展现在我面前，而我能做些什么呢？是帮胤礽坐稳太子位子，避免将来诸子夺嫡？还是利用胤禛对这个身子原主人的真心来保全我的将来？或是帮助胤禩夺取皇位？脑子里好乱好乱。正在思想斗争时，感觉到有人给我披了件衣服，转头一看是表哥胤禟，他温和的说：“雨翧，夜寒露重，回屋歇着吧！”“表哥，《平沙落雁》这首曲子有什么由来吗？”“这首曲子是抒发鸿鹄之志的。”“哦，原来如此，不早了，表哥也早些休息。”我俯了俯身，请了安，便准备回屋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个哥哥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凡尘纷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