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无憾》韵华

4、胤禟教琴

　　我托着脑袋，坐在窗前，望着一片片的绿色，听着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飘进来阵阵茉莉花的香味。
　　“格格，您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去院子里走走吧。”竹儿一边擦桌子，一边关切的说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对竹儿说：“你说的对，那你擦着，我去院里走走。”说罢，推门出去，居然是满院子的茉莉花，闭上眼睛深呼吸，阵阵清香顿时让我神清气爽。
　　想起前些日子姑姑提起：八月初一，万岁爷和几个阿哥巡幸塞外要回来了。那琦英的事情该怎么办？我该如何说服八阿哥（康熙第八子胤禩）娶她？我想来想去，有了主意，叫菊儿去找了本《诗经》来，坐在院里的青石凳子上看起来了。看到一处，有这么几句话：“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突然有了主意，便把书放回屋里，去拿古琴出来练习。
　　练着练着，回想起从小学就开始学古筝，学的是二十一弦的，后来一直想买个七弦古琴……没想到居然在古代实现了。看着琴谱，从下午一直练到晚上，这弦少还真不比弦多的简单啊。宫商角徵羽都不明白，弹起来音色单一，音域不宽，滑音和颤音也弹不出来。我弹的乱七八糟，在一旁的菊儿也一个劲儿的偷笑。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真的是毫无长进。
　　天色渐渐暗了，天空中还有最后一抹红霞。映红了身边的茉莉花，显出淡淡的粉色，在清风中摇曳。我起身遥望，看着残阳渐渐消逝，这里满足了我对康熙盛世所有的向往，我感受到的是一个帝国的繁荣。正当我望得出神，“表妹，在想什么呢？”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一看，胤禟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没想什么呢，看那晚霞觉得特别绚丽。”“我在这儿站好一会儿了，你都没发现我。”“我……”“刚才听你弹琴，怎么你连最基本的那些都忘了吗？”我心想：哪里是忘记了，根本就是不会呀。事到如今，只能点点头承认自己是忘记了。
　　胤禟到是向大人一样摇摇头说：“你从小精通音律，可现在居然连首像样的曲子都弹不出来。前些日子皇阿玛还夸你曲子弹得好呢！这架琴也是皇阿玛赏你的。”
　　我抬头疑惑的看着他，他翻起琴，把底板给我看，“你看见上面的款吗？”
　　“嗯，是‘万壑松’三个字呀。”
　　“这是宋代的传世名琴‘万壑松’，原来一直被皇阿玛放在‘万壑松风’，当日皇阿玛来看额娘，恰巧路过你这儿，驻足听了你一曲《高山流水》，就差人把这琴送到了你这儿。”
　　“此琴如此贵重，皇上怎舍得赐予我？”
　　“当日你也是这么问皇阿玛的，皇阿玛笑着对左右人说，此琴是赐予未来儿媳妇的。说完便大步走了。”胤禟边说边弹起来，‘潇湘云水’一个个音符在他细长的手指和琴弦间流淌出来。曲罢，他抬起头望着我，我从没见过胤禟这番神情，严肃的甚至带着威势。
　　“表哥，怎么了？”
　　“雨翧，自你落水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变了吗？”我故作镇静，面带微笑着说。
　　“以前的你很少笑，行事如四哥，丫鬟们做错一点点事，你必定重罚。”
　　“那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你像八哥一样，凡是对谁，都是一脸笑意，我听说前日菊儿摔碎了你最喜欢的花瓶，你却只问菊儿有没有划伤，让她小心些。众皇子中只有八哥会如此善待下人。” 我突然发现这个表哥不一般啊，这些日子对我虽好，却在暗中观察我，皇子就是皇子。“还有以前你只临颜真卿的帖，可最近看你一直在临董其昌的字，你真的变了好多，都不像我认识的表妹了。”
　　“表哥，那你说是现在这样好，还是以前好？”
　　“像现在这样是没什么不好，可谁都知道，我有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箭无一不能，看书过目成诵的表妹，如今你变成这样，不知有多少人会……”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对原来的雨翧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她是一个对自己对别人都很严苛的人，她自己必定十分优异，所以要求所有人跟她一样。而我现在很多事情还要从头学起。我跟原来的雨翧确实有很多的不一样了。
　　“表哥，琦英格格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连满语都不会说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骑马射箭，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落下，满语也要重新学起。我本只是王府的格格，可以随性而为，可他日若真被皇上指婚，成了皇子的福晋，我怎能不顾及这悠悠众口？”
　　“那你若真的成了八哥的福晋呢？四哥那边你会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连这都忘了吗？”
　　“我真的都不记得了，表哥，我到底跟四阿哥……”
　　“话还要从去年上元节（就是俗称的元宵节）说起，我乘着皇阿玛在乾清宫与宗室王亲共进家宴便出来找你，你穿了上男装之后，我们就一起去看民间的上元节花灯会，后来我们走散了，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跟江南进京赶考的学子比才学，江南才子们都自叹不如，说你有纳兰余风。我喊了一声表弟，正想带你走，可这时四哥在二楼叫住了我。他问我：‘你哪来的如此机智的表弟？’我如实说你其实是我的表妹雨翧，他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巾帼不让须眉，百闻不如一见。’从那之后，我听府上说，四哥倒是常与你书信往来，至于你们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只是皇阿玛快给你指婚了，即便你不嫁给八哥，将来也必定会是嫡福晋，跟四哥乘早了断了吧！”
　　这胤禟对表妹还真的是一片真心，句句是肺腑之言啊。“表哥，你说的我明白，等他们巡幸塞外回来，我会一件件做个了断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教我弹琴吧。”
　　“嗯，那你可要好好学着。”
　　胤禟还真是仔细，从基础乐理宫商角徵羽开始教，再讲到七弦：“一弦属土为宫，土星分旺四季，弦最大，用八十一丝，声沉重而尊，故曰为君；二弦属金为商，金星应秋之节，次于宫，弦用七十二丝，能决断，故曰为臣；三弦属木为角，木星应春之节，弦用六十四丝，为之触地出，故曰为民，居在君臣之下为卑，故三弦下八为此也。四弦属火为徵，火星应夏之节，弦用五十四丝，万物成美，故曰为之事；五弦属水为羽，水星应冬之节，弦用四十八丝，聚集清物之相，故曰为之物；六弦文声主少宫，文星柔以应刚，乃文王之所加也；七弦武声主少商，武星刚以应柔，乃武王之所加也。”
　　我看着他俊朗的脸庞，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如果没有多年后的九子夺嫡，让我们一起渐渐老去，又什么不好呢？

作者有话说

　　注释：
文中《诗经》中的那篇文章叫《南召•摽有梅》，意思是：梅子落地纷纷，树上还留七成。有心求我的小伙子，请不要耽误良辰。梅子落地纷纷，枝头只剩三成。有心求我的小伙子，到今儿切莫再等。梅子纷纷落地，收拾要用簸箕。有心求我的小伙子，快开口莫再迟疑 。《摽有梅》是很有名的一篇诗，以至于后代有“摽梅之叹”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