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红白】有雨 ...
-
【红白】有雨
袁弘抬头望了一眼床的四周,繁复的乱七八糟的杂物令他眼花缭乱,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窒息感。他拾起手边的的几件衣服,然后把它们塞进身旁的一个行李箱里,然后又把另一头的几本书伸手拿过来,丢进另一边的箱子。他几乎没有心情去察觉自己是否将物品进行了正确的分类。他的情绪是如此的烦躁而痛苦不堪,令他感到收拾行李这件事是这样的无聊的、令人乏味的。我居然无法忍受呆在这里。袁弘在一个转念的瞬间模糊的想到,然后之后他就立刻忘记了这样的思考,继续刚刚机械的行动。
他的手还攥着一件没有叠好的长袖卫衣,似乎在想是否要把它塞进箱子里,这时袁弘突然听见一种熟悉的音乐。他意识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正在尽职尽责的震动着。他的手里攥着衣服,似乎并没有打算把它放下,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借着房间阴影的一面,他看见手机屏幕上闪动的人名。
是胡歌。
袁弘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胡歌在此刻打电话过来的原因,他的手指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袁弘开始有点后悔,思索着该不该自己开始第一句,对方已经传来了声音,袁弘只好抿了抿嘴,“喂,什么事么?”刚停下,袁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想要换一种更平常、更轻松的腔调,然而他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像平时一样调侃一下对方时,舌头就如同被扯得发痛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保持着愚蠢的沉默。他意识到自己失败了。
“没事,就是问一句你最近情况。”对方的语气似乎也是不同往日的,隐藏着说不出的情绪,带着点苦涩的意味。
“挺好的,”袁弘没想就答了一句,末了又不得已地带着苦笑,添了一句,“也就那样吧,没差。”
对方被这样噎了一下,也不知道该答什么话好了,只能支吾地应了一下,然后尝试着调侃了几句,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接下去的兴趣,胡歌也沉默了一会。
袁弘的手指在自己攥着的衣服上揉来揉去,心里似乎仍然带着点不耐烦的样子,他抬头望了望时间,又扫视了眼房间。
“我在收东西。”
床上的行李仍然是七零八落地摆着,有些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箱子里的物品随意地塞着,似乎只要盖上就被爆出来。房间显得凌乱不堪,木制的地板上似乎还有一丝没注意时留下的划痕,深深地印在上面,将木地板砖的一块分成了两半。更仔细地观看的话,似乎还能看见整个地板都是伤痕累累的,在袁弘没留意的时候,早就变得破旧不堪。袁弘似乎都已经开始不能忍受呆在这样的房中,他的心里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火,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格外不耐起来。
电话那头的胡歌听到这句话,似乎还是想加几句闲谈当做不在意的,但是又觉得似乎没有滋味。他沉吟了一下,最终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是要走么..”似乎担心袁弘误会了什么,胡歌这句话还没落,又赶紧加了一句,“走了好,走了挺好的。”他的声音似乎被湮没了,之后袁弘立刻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嘈杂,似乎什么东西砸碎在地面上的声音,伴随着胡歌的一声短促的压抑的抽气声。
袁弘的心一个咯噔,本来想要追问一句对方的情况,然后他沉疑了片刻,舌头在话音还没出口之前就转了方向,“是啊,是件好事。”袁弘闭上眼,感受到自己的话只是轻轻地一阵嘀咕,甚至盖不住对方那边的一阵短暂的喧杂。然而当自己停下来,对方那边之后的声音也被一片寂静吞没了,袁弘停了下来刻意侧耳听了听,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停顿了不到一分钟,胡歌似乎意识到自己无法继续这个话题了,转了口气,似乎想隐盖刚刚尴尬的气氛,“就是问问你最近关注了没有,茉口莉口花革口命,我们果然太慢了啊,跑起来都不够快..”
“嗯。”袁弘迟疑了一下,似乎只能应答一声——他的确没有关注,他最近要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最近看到姚晨和凌潇肃离婚,挺感慨的..”
“嗯..”
“前几天一窝猫越长越大了,你上次Look丢了以后我就劝你帮我养只小的..”
“...上次小梅姐带来了些特产说要让我们分着的,你那天没来我就帮你留着了,你看什么时候...”
袁弘听着胡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天的琐事,似乎已经没有应答的兴致了,他的心底总是氤氲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让他的心脏的跳动的速率都显得不正常起来。望了一会钟,而滴答滴答的钟声也令他心烦意乱起来,转而盯着窗户外面,想着今日下午的行程。
似乎就是一个瞬间的事,一道强烈的青涩电光从他凝视着的云里闪出来,接着是一阵琵琶的爆裂声和近处的一阵轰隆隆雷声。这使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样的景象所吸引,甚至连电话那头人的呼喊都忘了听。他凝视着云的那处,似乎在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道闪电还能再出现一次。
等到袁弘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那边似乎已经安静了,胡歌也并没有再继续讨论那些琐碎的事情,令他带着点烦躁的心竟然平复下来。
“老袁你还在么?”
袁弘只能听见自己给了对方一个模糊不清的鼻音,似乎没有任何指向性地,只是给了胡歌一个自己在听的注释。然而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即使他对这样不在状态的自己毫无办法,但他似乎已经决定了今天放任自己这样懒散一回。他的眼睛仍然盯着窗户外的天空,看见被高大的树遮住的楼外面的一半天空,似乎看见了树枝上的每个枝榴,看见了树叶和每片叶子上的脉络,看见了树叶上的虫子,有蝗虫,有蜘蛛,还有被缠绕在树枝间无力的摆动的各式说不出名字的小虫。
袁弘突然想起来他曾经是多么喜欢这里的天,曾经多么喜欢那铅灰色的天空,然而此刻又是多么长久地憎恨想到它,像逃避瘟疫病房似的躲开它,就好像知道现在自己仍然是多么厌恶这样的日子。在一个瞬间,他似乎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带着一种深刻地死寂般沉默停了下来,停住脚步。袁弘用还套着拖鞋的脚去踢着那坚实的木地板,仿佛某种可怕的思想支配着他,把他抓得如此之牢,以至于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的另一只仍然紧紧地抓着刚刚还没有叠好的那件衣服,思绪开始回忆起自己究竟是何时去买这件衣服的,看上去竟然有点幼稚的可笑。
他同时开始烦躁起自己衰退的记忆力,似乎对于这样浅显的东西自己都已经慢慢忘了而感到痛苦不堪。袁弘突然感到自己的衰老,突然感到自己的确已经不再是那样年轻的,可以不顾一切的心性,似乎慢慢地已经染上了一种沉重而腐朽的气味。
很多东西我以为自己还记得,但事实上我已经忘记了。
他已经不太记得刚刚在自己沉思的这段时间里,胡歌到底是说过话还是没有了,他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点凉意了。那雨声就如同街边的车的鸣笛一半,一时嘈杂得令人难以忍受,但定下心神来又似乎如同暖热的风一样迅速地逝去,他只能凝视着落在屋檐上砸出一个个水洼的雨点来确定这雨的存在。
袁弘的手略微松开了手中攥着的衣服,似乎打算把它丢到房间的另一头,走到床边打算继续整理下去。他仔细听着对面电话里的声响,在一片沉寂中似乎已经决定结束这次无意义的通话了,他似乎无意识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被一层雾气覆盖,连手机上的那个通话人姓名都已经看不见了。“老胡..”
“老袁...”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开了口。
“抱歉,好像快到时间了,我先去机场了。”袁弘并没有等对方说话,淡淡地截断了胡歌的话,似乎不经意间把手机捏得更紧了些,感觉似乎更清晰地听见了对面话机里那声抽气,不自在地抿紧唇,他的心底却一片冰凉。“老胡,我先挂了,往后再联系吧。”袁弘似乎淡漠地均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而这几个字却格外的分明清晰。
这一次,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似乎更长了,袁弘过了一会清了清嗓子,似乎想用换一种平和的,更回转的余地,然而被自己的喉咙噎住一般,只能用一种呜咽一般的低沉的叹息表露着自己的情绪。
良久的沉默之后,袁弘听见胡歌的电话那头似乎带着雨声,淅沥沥地淋着人心底一种带着寒意的烦躁,自己又不耐起来。在一片雨声中,他只能胡歌的声音沉沉地轻不可闻一般,似乎压抑着情绪,“老袁,你那边下雨了吗?”
袁弘抬了眼,望着窗户外面,“嗯,没错。”
“是啊...”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语要说了,袁弘听见窗外淅沥的雨声,似乎越来越大,渐渐地与电话那头越来越清晰的雨声融合成了密不可分的一体,似乎已经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在听着自己所处的世界,还是在听着胡歌的世界。电话那头,带着那人惯有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熟悉得让袁弘甚至以为自己都能清晰地看见对方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那脸上曾经深刻入骨头里的伤痕和胡歌那亮得惊人的眼睛。一种莫名的不能抑制的情绪,突然让袁弘有种强烈的,想要看着对面人模样的冲动。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直至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再次变成了一种看不清楚世界的雾色,手机在手里握着太久了,抵着耳朵都有点疼痛,连带着袁弘连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开始感受到一种不能忍受的疼痛。
微微发烫的手机握在手中,让他的手都带着他不能控制的颤抖,他的头脑一方面指使着他快点把手机丢掉,而另一方面他的手指却把手机攥的紧紧的。
他们的呼吸是如此的一致了,是如此的近了,让袁弘以为自己顷刻间就可以触摸到对方的脸一样。手机握在手中的感觉,让袁弘有种心脏里的某一块被狠狠地戳痛,又如同点了火一般烧得人发烫,一种呼喊的声音迅速地穿过自己的身体里的寒气然后消失在四肢。他是如此清晰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们的世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了,同样的嘈杂的湮没了一切的雨声中,只能听见对方同样的呼吸。
似乎一种莫名的情绪的引导,袁弘张了张嘴,舌头如同在口中打了结一般。“老胡,天降温了,”袁弘感到一阵艰涩,似乎自己紧张的心脏已经被狠狠地揪紧,几乎将里面鲜红的鲜血立刻飚溅出来,涂满房间一般。他能听见他的声音一点也无法保持着自己话语中的文字那样的平淡,几乎激动地燃烧起来的语调,让他以为自己刚刚已经把话吼了出来。“下着雨,多加点衣服,千万别着凉了。”
对方的呼吸似乎加速了,带着袁弘听不出来的情绪,似乎难以忍受一般,想把手机推得远一点。
袁弘却如同急切地想要知道对方那边的情况,而将手机贴得更近了,他甚至屏住呼吸,一丝不苟地集中着精神,生怕漏听对方的任何一个标点一般。袁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地,时间就如同被掐断了一般,袁弘听见手机中传来均匀而单调的嘟嘟声。
胡歌把电话挂断了。
袁弘茫然的站在床边良久,眼睛盯着自己整理了半天的箱子,不知所措、失魂落魄地握着手机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袁弘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了,房间里冷得一丝风也没有,似乎冷得把这个世界都凝固地冻结了。那种寒气冲击着体肤,直透心髓,似乎使自己浑身僵直,一动也无法动。袁弘深深地吸着气,又深深地呼出来,嘴里的白气在空间中刚刚凝结又立刻散去。袁弘只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氤氲在空气中,却似乎陷入了一种静止,根本无法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窗外的雨下得密密麻麻的,而整个世界都像是与他无关了一样,而天气,已经冷得连石头都冻得要开裂。
袁弘把手机扔掉在了另一边,颓然地坐在床上。
-----------END---------
我的玻璃心被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