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8、邂逅

　　“爷！我的好主子啊！”一个身穿湛蓝长袍的少年，愁着脸扶着一个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锦衣少年，低声哭道：“这会儿时辰宫门已关了，您今个没回去，奴才明个就少了一层皮了。您说这该怎么办啊？”

　　“怕什么？”那锦衣少年打了个酒嗝，晃着步子，对着空中挥舞着手臂，喃喃说道：“我同额娘说了，今个就睡八哥府里了。你……你的皮丢不了！”

　　“爷，您悠着点。”见自家主子的步子越来越虚，那少年赶忙将人扶好。脸上的愁容又添了少许。这夜里暗得很，偏偏这条路上又没灯，唯一带着灯笼刚刚还被主子给弄坏了。自家主子可是精贵人，若是磕到，碰到可怎么是好？

　　“爷，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八爷的贝勒府吧！”

　　“呵呵！”锦衣少年眉头一挑，反手勾着那少年的脖子，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启子，爷偷偷同你说件事。我……我没告诉八哥，没告诉他今晚在他府上过……”

　　小启子一听，背上的汗就像是雨水一般的倒了下来。这主子不回宫，也没去八爷那儿，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像是听到小启子的心声，锦衣少年缓缓开口说道：“爷我要去看花魁娘子。”

　　身子一晃，小启子险些直接眼一翻晕过去。这可不是一层皮就能清的罪啊！这可是大罪，自然这罪不是主子当，而是他这个奴才领啊！

　　“爷，您喝高了吧？若是让……让人知道了，不止奴才的皮，估计连骨头都没了！说不准到时候爷也要挨罚啊！”

　　锦衣少年站稳了身子，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启子，似乎正在认真思考他的话一般。突然咧嘴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才要偷偷去啊！”

　　转头看向远处缓缓移来的一点亮光，锦衣少年脸色一变，甩开小启子快步的走向前去……

　　赫福瑞靠坐在马车外，手习惯性的往腰上摸去，才发现原本应该挂在腰间的玉蝉竟不见了。慌忙坐起身上下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着。猜测着会不会是落在了马车里，想说等等回府了，爷下车再进去找。可又怕万一没在里面，落在了路上，那可就不好了。

　　驾马车的库伦见赫福瑞坐在身旁转来转去，心里一阵烦，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咬了咬牙，赫福瑞终究是掀起马车帘子的衣角，探头进去，低声说道：“爷，十三爷，奴才能进来吗？”

　　“哟！你气散够了？”胤祥身子向前探，伸手跟拎小鸡一样将赫福瑞从外面往里扯。往胤禛的怀中一塞，笑道：“外面冷吧？让你进来还不愿意，瞧这脸都冻白了。”

　　从胤禛的怀里撑起身子，赫福瑞低着头，轻声的说道：“谢十三爷，奴才……奴才是进来找东西，找完就出去候着。”

　　“怎么了？”胤禛垂着眼看着赫福瑞，一只手轻轻的揉着他的小耳朵玩着，“什么丢了？”

　　“一块玉蝉。”赫福瑞低着头在车内找寻着，因为天冷，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垫子，车内又暗，只能跪在马车上，撅着屁股用手细细的摸索着。

　　车内挤着三个人，摸索起来格外费劲。赫福瑞的手不是碰到胤祥，便是碰到胤禛。累得他只能低着头连连请罪。

　　胤禛笑了笑没有怪罪，只是让着身子方便赫福瑞找。胤祥倒是伸手帮他一同寻找。

　　突然，赫福瑞感到大腿一热，有一只手竟摸在他的腿根处，惊得他僵着身子不敢妄动。低着头双眼偷偷的向胤禛的方向瞟了眼，只见自家主子正闭着眼靠在马车壁上休息。眼珠一转看向胤祥，十三爷仍旧低头找着东西。

　　摸在腿上的手缓缓的向上，赫福瑞连忙抬头说道：“不在这，估计丢路上了。请爷让奴才下车去找，找着了就回府。”

　　“你一个人？”胤禛缓缓的睁开眼，眉头微微的靠紧，“自个儿小心些。”

　　“我陪你去！”

　　“不必了，奴才自个去就好了。”赫福瑞磕了个头就往车外退去。奴才的事哪能让主子帮着做，而且他还没弄清刚刚到底是谁摸的，所以更不敢和两位主子多待一会。

　　拿着灯笼跳下马车，胤祥的脑袋就从车窗中探了出来，“真不用我陪着？那你自个儿小心些。”

　　“嗻！”躬身应道，赫福瑞便低着头顺着来的路寻了回去。

　　明知道丢玉蝉的地方只有可能是刚刚扶道士的地方和八贝勒府外，可是赫福瑞仍旧一路低着头寻找着，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

　　走了许久，感到前方有人疾步而来，还没来得及抬头，手中的灯笼就被打落在的。烛火瞬间就将灯笼烧尽，夜幕中突然一亮，很快又归于黑暗。

　　赫福瑞瞪大双眼看着地上变为灰烬的灯笼，想着该不会遇到打劫的吧？那这个匪贼也忒大的胆子了！抬头瞪着站在对面的黑影，大声喝道：“做什么呢？”

　　夜里黑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可是看身形，赫福瑞发现对方似乎才和自己一般高。那人身上的服饰哪怕在黑暗中也会闪出一丝丝的金光，那可是要在丝线中掺着金线才能有的效果。加上扑面来的浓浓酒气，想必是哪家贵族子弟酒醉寻乐子呢！

　　“爷，我偷行。你点这么亮的灯做什么？”锦衣少年边说着边用脚重重的踩着地上的灯笼，每踩一下，身子就重重的晃着，像是马上就要跌到地上一般。

　　小启子见了，连忙上前扶住那少年，一脸抱歉的看着赫福瑞。他家主子是醉的没看清，可是他清楚的看到赫福瑞手中的灯笼上面朱红大字写着一个‘雍’。那可是四阿哥的封号，这人估计是四阿哥府上的奴才。

　　“我同你说话呢！谁让你点着灯了？”一把推开小启子，锦衣少年双手揪着赫福瑞的衣领，冷声的说道：“还敢跟爷吼？你小子谁啊？”

　　“这位爷放手，小的只是路过。爷想去哪去哪，和小的没有半点关系。”醉酒之人最不可理喻，赫福瑞不想和这人多纠缠，万一这么耽搁了，玉蝉就被人捡去就得不偿失了。

　　锦衣少年放开赫福瑞，张手一拦，抬着下巴说道：“爷放了，你走啊！”

　　往左移了一步，锦衣少年跟着移一步。往右挪一步，那少年也跟了过来。赫福瑞猛的上前一步，正对着那少年的脸，隐约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爷，小的劳烦您让下，行吗？”

　　随着话语出口的还有白蒙蒙的雾气，熏得那少年双眼缱绻，怔怔的望着赫福瑞一时移不开。

　　“你靠爷这么近做什么？”少年回过神向前一步，鼻子碰着赫福瑞的鼻尖，“你那只眼看到爷挡你路了？小启子，你说爷挡了吗？”

　　被点名的小启子一阵头痛，垫脚小声的伏在那少年耳边轻语道：“爷，那是四爷府上的奴才。”

　　“四哥。”少年眉头一皱，伸手捏着赫福瑞的下巴，却被躲开。心里一恼，手上的劲更大了，一把拽过赫福瑞的下巴，盯着他看了一会，甩开手喝道：“滚！”

　　那一下近距离的接触，赫福瑞也想起对方是什么人。心里正暗叫苦，就听到对方赶人的声音，连忙行了个礼，快步的离开。

　　少年眯着眼盯着赫福瑞的背影看了许久，低声吩咐道：“回去让人查查他是谁。现在回八哥那，免得给四哥落了话柄。”

　　赫福瑞缓缓的走在路上，因为没灯让他找起东西来显得更难了。直到走到刚刚那个道士倒下的地方，也没有找到玉蝉。正当他准备往八贝勒府去的时候，身后猛的出现一人。

　　“无量寿福！”之前那个道士正垂着头站在赫福瑞的身后，“你在找一块玉？”

　　赫福瑞身子一抖，若不是这个道士身上时不时飘来的馊味，他还当是半夜撞到鬼了。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身后，还有这说话声跟鬼哭似的。咽了咽口水，防备的向后移了一步。

　　“你捡到了？”

　　那道士点了点头，抬手朝着一边小巷做了个请的动作，轻声说道：“近一步说话。”

　　上下打量着对方，赫福瑞暗自猜测着对方的想法。为什么要让他去那个黑暗无人的小巷，莫不是这个道士想要谋财害命？可是那玉蝉对自己较为重要，不管是不是真的被这个道士捡到，他都要找回来。

　　双手别在伸手，实在一只手不动声色的藏进袖子，紧紧握着一把小匕首，那是和十三阿哥学骑射的时候，十三阿哥赏的。赫福瑞见其小巧，放在身上不易察觉便一直贴身带着。

　　“带路吧！”

　　跟着道士走近小巷中，赫福瑞还未开口，那道士就将玉蝉双手奉上。

　　“此物带着族印，小爷以后还是收好。若是让人拾到，小爷就该认祖归宗了。”

　　一手夺过玉蝉，赫福瑞仔细的端详一番并未看到所谓的族印，疑惑的问道：“什么族印？”

　　那道士像是早就料到赫福瑞不知，指着玉蝉的肚子，轻声说道：“腹中藏。对日可见。”

　　“这蝉冬日藏于土中，到了春日蜕皮出土，夏日泣鸣不止，秋日时辰便到了。小爷的命和这蝉一样！不鸣则已，一鸣必死！”

　　赫福瑞心里一惊，惊得不是道士的话，而是白日里十三阿哥曾拿着玉蝉对着光看过，不知他是否看出端倪来。若是被发现……

　　见赫福瑞若有所思的样子，那道士以为他不信，又开口说道：“小爷的命生的富贵，可弱冠之前却是初云遮月，福瑞皆挡。龙子拂云，才得一生富贵，却也一生坎坷。”

　　听着道士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推，赫福瑞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冷着脸说道：“我没多余的钱给你，你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还不知，你回头定说有法子化解，讹我钱财。”

　　那道士一听，当下怒眼相对，但很快就压下怒气。指着赫福瑞的鼻子说道：“老子不稀罕你那点破钱！你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没那个命享。若不是你是我渡劫之人，我才懒得搭理你半分。”

　　赫福瑞心想遇到了个疯道士，挥开他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见赫福瑞想走，那道士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快速说道：“实话告诉你，你就是命犯孤星，太岁托世。刑克父母亲人，累及命定之人。最重要的是，你戾气过重，命吞三龙子！还带着我九族三百多口人命。”

　　停下步子，赫福瑞转身挥手，匕首就架在那道士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小小的血口。

　　“你若敢再胡说八道一句，我现在就先吞了你！”赫福瑞双眼通红，头顶青筋暴露。一只手用劲全力扼住道士的下颚，一只手将匕首紧贴在道士的颈脉上。

　　儿时的记忆不断从脑海中转过，耳边只剩下萨满的尖叫声，“他是灾星！他会祸及一族！烧死他！”

　　“你可以不信，但我保你三年之内必登蜀地，倒是我在蜀道等你！”道士像是没看到那把匕首一般，不断着重复着口中的话。

　　赫福瑞松开手，摇着头缓缓的后退，退出了巷子，转身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