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45、两情

　　窗外飘着雪，屋内的地龙烧的火旺。可是胤祥丝毫也没觉得的暖和，他从头冷到脚底。当太医脱下赫福瑞的衣服，他整个人都傻了。从没见过那么重的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大腿内侧的刀伤更是已经化脓发臭了。

　　他都不知道赫福瑞到底是怎么撑回来的？为什么人撑回来的？

　　看着太医和侍女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胤祥只能坐在边上不敢乱动。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怕乱动会打扰了太医，没办法好好的治疗赫福瑞。

　　好在皇阿玛体贴他，让一个太医住在他的府中，否则他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郎中。

　　“爷！爷！”十三福晋连叫几声，胤祥都没什么反应，伸手推了推，“爷！太医有话要说。”

　　“什么？”从茫然中回神，胤祥呆呆的看着满脸担忧的福晋，突然脸色一变，死死的扣住福晋的手，“他是不是不行了？我不听！他若是活不了，我要你们陪葬！”

　　“爷！”纤细的手被紧紧的抓着，十三福晋额上瞬间都是汗水，大声的叫着，想把已经有些癫狂的夫君叫醒，可是胤祥却是充耳不闻。用尽全身力气挣开胤祥的手，抬手一个耳光，喝道：“爱新觉罗·胤祥，你给我醒一醒！这个时候你若是发疯，他怎么办？太医说他外伤没什么，但是内伤太重需要调理。你这样怎么照顾他？你知不知道他的右耳废了？”

　　胤祥双眼睁大，像是听不明白十三福晋说什么一样。什么外伤，内伤？什么右耳废了？赫福瑞不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吗？侧头望向床，就见床上那人紧闭双眼，露在外面的手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他……他怎么了？”

　　见胤祥还一副茫然无神的样子，十三福晋轻叹了一口气。“太医说他身上的都是鞭伤，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所以有些发炎，现在还发热起来。外伤最重的是大腿内的刀伤，一整块肉都被割下了，有没有好好上药，肉都烂了。怕是……怕是以后走路会不利索。”

　　“耳朵是怎么回事？”十三福晋每说一句，胤祥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般，他好后悔，为什么那日赫福瑞离开时他不拉住，或是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让那人别走。他宁可这些伤都打在他的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赫福瑞受这样的待遇？

　　十三福晋犹豫了下，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绣帕，喃喃说道：“聋了，太医说他右耳的伤好久了。一直放着没及时处理，现在就是华佗在世也没用了，好在左耳还完好。”凝眉想了一会，又说道：“太医还说，也是因为这耳朵上的伤，原本他脑子里的淤血也散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让我好好陪陪他。”胤祥迈着步子缓缓的向着床靠近，明明几步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迈不开腿，脚有千斤重。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他？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是不是男人？

　　有什么好藏的？有什么好让的？喜欢便是喜欢，爱了就是爱了。凭什么要他让？凭什么要他看着赫福瑞在别人的怀中笑？那人是他的！是他第一个发现的，佟佳府的后院中，天桥口的人群中。明明都是他先看到的，为什么就要他让？

　　胤祥跪在床边，小心的握着赫福瑞的手贴在脸庞上。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现在紧紧闭着，他心在淌血。他以为赫福瑞跟着四哥会好的，因为他觉得四哥比他爱的深。可是他觉得是好事，对赫福瑞而言也许不是。

　　四哥要的东西，赫福瑞给不了。赫福瑞要的四哥也给不了。竟然如此他胤祥又为何硬要让他们两人一起？他以为自己很伟大成全了他们两人，可是结果呢？这一身的伤就是他退让的结果。如果当初他坚持，他一定带着赫福瑞远走高飞，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舍得，更不会让赫福瑞受一点半点的伤。

　　“吉祥，我错了。只要你醒来，我就把你紧紧的抓在手中，谁也不给，谁也不让。”轻声的请求得不到回应，胤祥只觉得两眼发酸，一滴滴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瘸了不要紧，聋了无所谓，他只要赫福瑞还活着，就算让他折寿也不在乎。他不能再让赫福瑞回四哥身边了，那样只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就算不死，也会把他们三个人都折磨疯的。

　　七天，赫福瑞正正昏了七天。就在胤祥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赫福瑞醒来了。怔怔的看着胤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声音很轻，因为出声的人还很虚弱。赫福瑞抬手抚摸着胤祥的脸，瘦了，两腮都陷进去了。还有这个满脸的胡渣是怎么回事？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为什么没有半点神采？

　　胤祥扶起赫福瑞，接过十三福晋递来的药，吹凉送到赫福瑞的嘴边，“别说话，快把药喝了。哪里不舒服吗？”

　　摇了摇头，赫福瑞看到床边站着的十三福晋，身子有些僵硬。低着头静静的喝着药，同时慢慢的拉开和胤祥的距离。十三福晋见了，眼神有些黯淡，撇过头哑声说道：“我去熬些粥，赫……赫大人睡了这么多天，怕是也饿了。”

　　待十三福晋离开房间后，赫福瑞的身子才放松下来，整个人倚在胤祥的怀中，低语道：“胤祥，我是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吗？”

　　“是我。”胤祥轻轻的收紧手臂，他很想紧紧的把人勒在怀中，可他怕碰到赫福瑞身上的伤口。

　　“不知为什么，生死关头我就想到了你。身上好痛，可是一想到能见到你，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好奇怪啊？我竟然一点也没想到胤禛……”

　　听了赫福瑞的话，胤祥整个人呆住了。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翘起，他觉得现在该轮到他做梦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赫福瑞说这样的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赫福瑞的心里，他比四哥还要重要。

　　把脸埋进胤祥的怀中，贪婪的吸取着属于这人的味道。赫福瑞觉得有些话他要说清楚，他不想给自己，或是给胤祥留下遗憾。他已经错过了太多了！虽然他一时还放不下胤禛，可是他明显知道在他心里谁才是最重要，哪个人才对他好。

　　“胤祥，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声音是从胤祥的胸口传出，闷闷的，说话的人现在全身都微微的抖着，他在害怕，害怕说出口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答复。可无论什么答复他都想要说出来，因为他爱，所以与他人无关。

　　“你说。”抚着赫福瑞的头，胤祥想着要不要把之前留下的产业卖掉一块地，换点钱给赫福瑞买些药材和吃的，伤重的厉害，要好好调理。只怕一块地的钱根本不够。如果他没被圈禁，那他定能给赫福瑞更好的。

　　“我爱上你了，不知不觉的就放在心里了。”感到胤祥的胸口在他说出那句话时猛烈的起伏着，赫福瑞连忙说道：“你别说话，听我说完。可我现在这样几乎是个废人了，我不求其他，让我这几日陪陪你好吗？”

　　“我要你陪我一生。”胤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认真是说道：“我什么都不在乎。我知道你心里也还有四哥，可你肯给我机会住进去，我定会好好的待你。我可以慢慢的等你，等你慢慢的把四哥忘了。如果忘不了也没事，那就一直放在心底，只是以后别告诉我。我会吃味的。吉祥，这日子是很快的。我等不了你完全忘记四哥，完完全全的心里只有我一人。所以，让我们边走边等好吗？我们携手一生，而你慢慢的学着放下牵在四哥身上的手好吗？”

　　“恩。”重重的点着头，赫福瑞得人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人愿意为他做出这样的让步，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不？他会试着慢慢把胤禛放下，就算放不下，他也会把胤禛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当做一个回忆。

　　他曾经以为他能和胤禛并肩，看着胤禛如何一展宏图。可他错了，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江山如此之重，他根本扛不起，也给不起。他没有那些人的花花肠子，没有那些人的狠劲。他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他想要自己所爱的人好。

　　也许这样很不像个男人，可他就想给自己的爱人最好的。当初喜欢胤禛，便想为他去争这个天下，现在心系胤祥，那他只希望胤祥能够平平安安，远离这些尔虞我诈。

　　靠在胤祥的怀中慢慢闭上眼，赫福瑞觉得自己这颗心很不负责。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呢？也许他受不了胤禛的若近若离，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爱胤禛。他原以为他为了胤禛可以甘心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每一次被十四抱在怀中，他只觉得恶心。每一次被翻红浪，他喊得永远是胤禛的名字，他以为这样那个人就会出现，见他带走。可是睁开眼，压在他身上的人还是十四。十四待他很好，他不是铁石心肠，他能感受到。可是不爱就是不爱，他只觉得对十四有愧，利用十四对他的感情欺骗十四。为了补偿十四，他可以努力的去讨好十四，却永远不会爱上十四。

　　对胤祥却是不同，他会害怕胤祥觉得他脏，他怕胤祥知道他是个聋子，他怕胤祥难过，他怕胤祥一辈子都关在这个府中……他怕好多东西，他先拉开和胤祥的距离，可是每一次拉开，他又会不舍得的回头。他放不下这个人，因为他爱。

　　如果不是爱，又怎么会在生死关头只想到胤祥？冒着伤痛只想见他一眼？

　　他真的爱上了……

　　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赫福瑞再睁开眼的时候，胤祥却不在身边，床边只有十三福晋坐在那。

　　“你醒了？”十三福晋转过身背对着赫福瑞，抬手擦拭着泪水。再回头，除了双眼发红，没有其他的异常，“爷好些天没休息了。我让他去休息了，要我去唤他吗？”

　　“让他睡吧！别吵他了。”赫福瑞看了眼十三福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边的腕上。

　　十三福晋见了，连忙端起，“快喝了，这可是千年的人参，爷让我每日都熬给你喝的。”

　　看着福晋手中的碗，赫福瑞半天说不出话来。胤祥自从被圈禁了，就没了俸禄。他这些日子在胤祥府中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名贵的药材，他当时只想见胤祥一眼，却忘了这件事。看来他要想法子让胤祥不在被圈禁，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让康熙收回成命？

　　看来他还是只能去找胤禛，让胤禛得到想要的一切，这样胤祥才不用再受这种苦了。

　　十三府的后院中，胤禛高高的站在墙上，这是他第二次爬墙了。低着头看着站在院中的人，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可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四哥。”终究还是胤祥想开口了，“如今太子被废，你们才有机会吧？”

　　抬头看了眼胤禛，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胤祥双手负在身后说道：“我若是让太子被废，你可愿放手，放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