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偌非

5、Chapter 4

　　接风宴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司机送吴越返回了宾馆。格林董事长时岱独自驾车返回办公室，马飞不敢直接跟上，只好放慢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时岱的车后。
　　直到看见时岱一个人走进了办公大楼，马飞这才忙不迭停下车，疾步走进了办公室。
　　“表弟，你就答应那边派个娘们儿来指手画脚？这算什么？妈拉个巴子！要是那个黎伟翰骑我脖颈上吆三喝四也就算了，管怎么也是个爷们儿。现在倒好，弄个娇滴滴的小娘们儿来，天域那帮孙子都死绝了？还是那群孙子根本没把咱们格林当回事？”马飞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气急败坏，禁不住破口大骂。

　　“住口！”时岱声音不高，却满含着威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嘴里胡咧咧什么？看看你那样子，你是副总，不是没有文化教养的盲流。”
　　“我就想不通，靠咱们的实力已经干出了名堂，在沣城咱们也数得上前三，”马飞的声音低了下去，仍带着怨气。“非跟天域合作，没的给自己找个爹伺候着。沣城多少人上赶着给咱们投资，钱根本不是问题！”
　　“井底之蛙，你看看你今天的表现，哪里像格林老总。”时岱敲出一支烟塞进自己的嘴里，随手把烟盒撇给了马飞。
　　“我文化不高，也不是今天才这样的，这材料买的哪回不是最低价？”马飞抽出一支烟点上，脸上还带着不痛快。“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还是想不通。居然让她来负责招标部，不是说她是销售总监，干脆让她接着卖房子得了。”
　　“想不透就好好想，认真想。”时岱皱着眉，曲指敲了敲桌子。
　　“别的员工都在和企业一起学习发展，你若还是这样止步不前，将来就只能回家养老。”
　　“什么？”马飞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坐下！”一对黑漆漆的眸子扫射过来。
　　马飞翻翻眼睛，登时泄气，垂头丧气的坐下了。
　　“不合心意就翻脸动怒，半点深沉没有，你以为这个企业法人是我，就可以严于待人，宽于待己？……咱们这是企业，是要一步步发展壮大的。怎么发展，怎么壮大，想想万科想想保利想想天域，他们是怎样立足于不败之地的？单纯靠咱们这些固步自封的老员工，老思想是行不通的，缺少修养是要惹人笑话的……”

　　马飞看着时岱的冷脸子，虽然心里同意他的说法，总归觉得脸上挂不住，倒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行，大道理我说不过你。材料和招标一向我负责，怎么不让她管销售，非得管招标？”
　　“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今后招标和材料由你们俩人负责，趁着这段时间你抓紧学习，北京的那个经管特训班你也去参加，学学别的企业是怎么管理的，拿不到优秀你就别回来。”
　　“我就怕学习……别！”
　　“要么提前退休，你看着办。”时岱看着马飞再不提吴越的事，语气略有纾缓，脸却还阴着。
　　很多想法，他不能跟大大咧咧的马飞提起。
　　“我去学习，那边怎么办？”
　　“嗯，还成，我以为你忘了自己的首要职责呢，这个地块我势在必得。”
　　“这事我能忘嘛。”
　　“先冷着他，真以为他捧个金蛋呢。”
　　“这孙子是他们的装大了。”马飞撇了下嘴，心说新来这个丫头片子也他妈的挺能装。

　　世事复杂，职场多变，命运看不见的手指指向谁，谁就得承受。
　　——这话形容马飞此刻的心情再贴切不过。
　　不是不想，是因为想不明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是命运的哪根手指哆嗦了一下，短短几个月，他的第一副总的职位就被人给替代了，而且是一个丫头片子。
　　都说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他妈的，如今远来的丫头片子也成精了。

　　马飞已经明白事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便不再跳脚。他虽然比时岱大了两岁，却从来不敢在时岱面前拿出当哥的范儿来，从来都是时岱说什么他听什么。
　　好在马飞有一大优点，嘴比脑快，想什么说什么，说完就算了，绝不会憋闷在心里让自己添堵。

　　“你先回家吧，我找姜何森商量资金的事。”时岱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姜何森其实早就到了，远远听着马飞大叫大嚷，便踱到角落处的沙发坐下。直到马飞气愤愤的走了，望着马飞的背影皱眉。
　　待他走远，这才站起来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
　　“老马这脾气还跟几年前一样。”姜何森边说边坐到了沙发上，很随便的翘起了腿。“龙井，老规矩。”
　　“我这表哥啊……真该让他退休。”时岱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论心机不如吴越的十分之一，刚才问我为什么不让吴越分管销售。”

　　“——因为不懂。”姜何森微微一笑。“最近，老马大酒喝多了，脑子里都是酒精。”
　　“我看都是糨糊。”时岱扯扯嘴角，这才打开已经滋滋冒气的水壶，开始泡茶。
　　“马飞在选购材料的时候可不含糊，这是有目共睹的。”
　　“他脑子不知是什么构造，对着供应商精的象鬼，对着咱们将来的发展大计又糊涂的象虫。”
　　“有他坐镇招标部，你才能放心。”
　　“也就是咱们这些老人都理解。”时岱敲出一支烟递了过去。“试试这个，软包的，有点软。”
　　“我品茶。”姜何森摆摆手，推辞了。

　　“老姜，你对这个吴越有点看法？”时岱捏着香烟放到鼻翼下闻了闻，这才慢悠悠说道。

　　“呵，什么都瞒不过你。”姜何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女人太漂亮了，就不安分。有些权利的女人就更不安分，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只适合卖卖女人用品，开开美容院，不该在爷们儿圈里混。”
　　“最开始我看黎伟翰还算个人物，着实研究了一番，谁知天域临阵换将，安排了个穆桂英。”时岱舒服的靠在沙发上，吸了口烟。“……倪明光说她胜过黎伟翰，我觉得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不过高层领导班子内弄个女人指手画脚总不是令人愉悦的事，她们的思维难以摆脱女性的视角，鲜有纵观全局，高屋建瓴的。”
　　“说的是，但是我猜这个吴越不会在班子会上指手画脚。从那天观察，这姑娘应该比较明智。而且据滨海公司内部的口碑，这个吴越能力强，心机深，对了，她和滨海的梁总私交甚笃。”
　　“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女人，不过面子一定要做足。”时岱对着烟缸掐灭了香烟。“我已经吩咐下去，对待吴越必须尊重，有什么需要都要特事特办。”
　　姜何森会意点头。
　　“让她负责招标，她会不会有想法？我看她很意外，显然对她没有直接参与新项目有些疑惑，虽然什么都没说，只说听老板的安排。”
　　“新项目的批件下来再说，没出来之前总得负责一摊才说的过去。招标部有马飞又有伶牙俐齿象刺猬的李臻，绝不会出岔子。我正在等她的想法……只怕这样的女人不甘心当传声筒。”
　　时岱的目光落到了玻璃窗外，落点投向了遥远的黑暗。
　　姜何森侧目望去，一道折痕刀子刻的一般印在时岱的眉间，不由也皱了皱眉。

　　已经躺在床上的吴越并没有睡，还在努力回想着晚宴的一幕幕。她猜不透的是时岱，马飞的挑衅还有情可原，风度翩翩的时岱适时说的那几句话，却已经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竟不让她参与新项目，这是个很引人迷惑的事情。
　　究竟从哪里着手，她还没有想出来，就这样对着洁白的天花板，苦熬到了凌晨四点，这才朦胧睡去。
　　清晨，
　　八点整。
　　吴越走出宾馆，便看见司机极有眼力见的打开了车门，半躬着身子，笑容可掬。
　　“吴总，我叫扬子，时总吩咐我以后专职为您开车。”
　　“辛苦你。”吴越轻轻点头，坐进了车里。
　　“我应该做的，您喜欢听什么音乐，时总吩咐我都换新的了。”扬子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回答。
　　吴越诧异的侧过脸，打量，这司机衣着整洁，眼神明亮，浑身洋溢着青春的痕迹。
　　“——那就放时总经常听的吧。”
　　“都是钢琴曲。”
　　“OK。”吴越微笑着点头，便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声。
　　“开车多久了？扬子。”
　　“四年了。”
　　“……”吴越微微颔首，不经意间又和声问了一句。“你以前给谁开车？”
　　“时总！”扬子一边稳稳的开车，一边乐呵呵回道。“我来咱们公司就一直给时总开车。”
　　……吴越有些吃惊，只一瞬，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职场里，新老板对你太过关照，这是需要思考的，不能不警惕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关照，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从来沣城，时岱对自己已经太过关照了。是时岱将自己认定为女人需要关照和特殊对待，还是因为她是天域空降兵？
　　“你原来是武警？”吴越看着腰板儿挺直的样子，不紧不慢转移的话题。
　　“是，吴总，您看的出来？”扬子又挺了挺腰杆儿，惊喜了。
　　“看你的坐姿可以判断出身行伍。”吴越笑笑。“不用您您的，咱们只是分工不同嘛。”
　　“啊……”扬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吴越便不再言语，扭过头去望向窗外，目光流连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
　　她的心思已经转移到格林，这个城市需要尽快了解，格林更需要尽快的融入，这些她很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