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千秋墨

2、百越山下初相逢（一）

　　雷声隆隆，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快速划过，夜幕被割裂得四分五裂。
　　又一道雪亮闪电划过，照亮了安扎在百越山脚下的平原上的军营，连绵成片的帐篷在狂风大雨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有被连根拔起的可能。
　　倾盆大雨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敲击帐篷的顶部，啪啪啪地越来越猛烈。
　　中军帐中，案几上只点着一盏油灯，微亮的灯光照亮了端坐案几边男子刀削斧刻般的脸。
　　浓密的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如夜般漆黑深邃的双眼盯着摊在案几上错综复杂的地势图，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案几，身穿乐伦皇朝金黑相间的将帅服的男子正在苦苦思索对战策略。
　　这个男子，便是此次东征大军的主帅，乐伦皇朝的十三皇子，艾夕玄靖。
　　作为国力鼎盛的乐伦皇朝的十三皇子，玄靖本就可以呆在皇宫里享受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不应出现在这个极其复杂险峻的百越山区，饱受山生活区的艰苦。
　　一切都只为了幼时祭司的一句话，身为皇子的玄靖非但没有得到该有的待遇，而是九岁开始被放逐到边远地区，与边境驻军一起生活。
　　玄靖记得清清楚楚，九岁那年，冰璇帝请来祭司为四位皇子占卜。那个鹤发童颜的祭司卜过卦，沉吟半晌，朗声对众人宣布玄靖的预言：“爱江山，更爱美人！”
　　冰璇帝听了大怒，下旨把玄靖送到边境驻军之地，任由他自生自灭。
　　生性倔强的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在艰苦的环境中仍然自立自强。从最小的兵卒做起，不断学习各种武艺，熟读各家兵法，渐渐地在军中闯出名号。终于，在此次东征愕尔族的战事中，一众朝臣皆鼎力推荐年方二十一的他，冰璇帝装作不得而为之的样子，亲自指派他为主帅。
　　战争持续三个多月，以游牧为生的愕尔族彪悍善战，即使东征大军有八万，也难以轻易收服只有五万多人的愕尔族。
　　一个多月前在博古草原，双方短兵相接，战斗整整持续了一天，玄靖看双方战士都疲惫不堪，本欲下令退兵。岂知鄂尔族人见势而上，直逼过来。原本只想招降不欲大肆杀戮的玄靖被挑起杀机，亲自领兵上阵。最终杀敌两万四百多人，活捉三百七十六人。可是鄂尔族人生性刚烈，在被俘回营途中皆自尽身亡。
　　此后鄂尔族人元气大伤，且战且退，一直退回西渊城，守着天险长柏山岭。东征大军艰难挺进，最后卡在这个乐伦国和愕尔族交接的百越山区，动弹不得。
　　“轰！”
　　一声巨大的雷响几乎让军营震动起来，随后，马嘶声、呼叫声吵杂在一起，交织在雷雨声中。
　　思路被打断，玄靖不悦地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报告将军，”守卫的士兵掀起门帘进来，身上的蓑衣不住地滴水：“雷声巨大，马匹受惊，马厩里的马有一半挣脱缰绳四处奔逃。”
　　玄靖还没有来得及责难，他的贴身小厮就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喘着气说道：“将军，不好了！您的坐骑‘雪影’突然发难，撞伤守卫的士兵，冲出了军营！”
　　玄靖一拍案几，恼怒地起身大步走出营帐。两个贴身侍卫赶紧撑伞跟随他的身侧。
　　大雨瓢泼而下，顾不得穿上蓑衣的士兵们被马群弄得乱作一团，四处奔逃寻找马匹。
　　眉峰越皱越紧，玄靖没有理会其他人，一路大踏步走向军营大门。
　　“雪影”是一匹万里挑一良种神驱，三年前被他在博古草原上驯服后跟着他驰骋沙场，从未出过一丁点的纰漏。即使是炮弹落到身边也毫不惧缩，依然能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现在怎么会被区区雷声惊吓得奔逃出去？
　　玄靖一路走着一路思索，雨点打湿衣衫也全然不顾。
　　走到军营大门，看着前面隐在雨幕中似是一群可怖的庞然大物的群山，玄靖吹了一声响哨，静候在门边。
　　哨声回荡在雨幕中，清脆响亮，丝毫没有被雷雨声淹没。
　　不一会，“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正是“雪影”听到主人的呼唤，奔腾而回。
　　负责照料“雪影”的小厮不禁喜出望外，暗自抹了一把汗。
　　玄靖看到爱驱，眼睛却突然眯起，眼神凛冽，犹如锋利的刀剑闪着雪白的寒光落到“雪影”的背上。
　　从漆黑的夜幕中飞奔回来的雪白神驱背上，竟驮着一个雪白衣裙的女子！
　　“雪影”跑到主人身前，立时止住脚步，看着一脸冷峻的玄靖，似乎眼带祈求。
　　身后一众士兵看得傻了眼，个个相互对望，不敢做声。
　　玄靖打量着“雪影”背上的女子，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那是一个尚在昏迷中的女子，一身胜雪白衣，扑在马背上，如瀑长发垂顺而落，遮挡了脸容。
　　“把她抱下来！”
　　玄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刚赶来的右副将苏印风环顾了一下身边个个恨不得往后退的士兵，还有环抱着胸一副事不关己的左校尉司马青空，咕哝一声，上前尽量小心地把马背上的女子抱下来。
　　被风雨打湿的长发本来顺贴地粘在脸上，现在被苏印风抱下来的动作拂了开去，露出女子清秀的脸蛋。
　　眼中情感变幻不定，短短一瞬间，玄靖心里已经转过无数念头。最后，他看看爱驱，冷声吩咐一句：“把她送到医帐”，就转身离去了。
　　还横抱着陷在昏迷中的女子，苏印风瞪大了眼目送着玄靖离去。看看怀中紧闭着眼一无所知的女子，苏印风轻叹一声，只得抬脚往医帐走去。
　　大雨仍然倾盆而落，闪电一道接一道，划亮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