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沅莱

30、忽而今夏（2）

　　两人来回地穿梭在各大商场之间，商场的空调冷气强劲，她还是累出了一身汗，漂亮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动人的神彩。

　　叶学峥微微斜脸看了有些焉的丁薇，语气悠悠：“想不到你的体力还是和从前一样。”

　　很平静的口吻，面色从容而镇定，可这句话却象一根刺直戳她心底，令她浑身隐隐作痛。
　　沉默了几秒，她扯了扯嘴角：“那是因为叶总您的要求实在太高。”

　　他却无视话里的挑衅意味，反而诧异十足：“难道你不喜欢逛街购物？”

　　“逛街是不分阶层的，但凡是女人都喜欢逛街，哪怕什么也不买仅仅看着那些柜台的陈设橱窗的摆设都会感到快乐，而逛街购物则属于那些既有钱又有闲的阶层，并且将逛街购物视为一种人生乐趣。”

　　“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所谓的‘逛街购物’就是为了满足己身的某种物质需要？”

　　“它原本就是一种供需关系。”

　　“哦，你的意思是指我们现在买东西是为了满足自已的需要？而不是为了给旁人带来快乐？”叶学峥慢悠悠的说，只是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又在无意间掉进了他挖好的坑里，丁薇聪明的闭上嘴巴，甚至于没有注意到他用了“我们”这个亲昵的人称。

　　叶学峥并未见好就收，甚至于还做了一个总结陈词：“你不能狭隘的把逛街从精神层面降低到一个简单的物质层面。”

　　这句话十分耳熟，丁薇皱眉沉思了片刻，蓦地想到了句子的出处——《蜗居》里面郭海萍教育苏淳的名言，她还想到了这段台词的前半句，心情倏地大好。

　　“您说得很对，的确有道理。”她回答得心平气和。

　　貌似彼此的意见得到了统一，挑选礼物时愈发的认真仔细。
　　“这件衣服怎么样？”

　　橱窗里展示着一件红黑相间的唐装，暗红的云祥纹，盘花的纽扣，款式典雅大方。

　　“她的气质和这件衣服不衬。”

　　“买些软化心脑血管的保健品？”丁薇的手上正捏着几张花花绿绿广告宣传单。

　　“这些保健品的成份能比得上她常年炖补的营养品？”

　　“夏天天热容易上火，要不带些碧螺春，再配点金银花，恰好可以解暑消渴去燥。”
　　“她只喝白开水。”

　　于是，她提出了一个最为保险的建议：“或者我们挑些老太太喜欢的东西……”

　　叶学峥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我和她见面次数有限。”

　　这般的费力不讨好，她想到美国著名的一出情景剧：《二年二班》，一对新婚夫妇为了纪念结婚一周年，丈夫给妻子买了一份礼物，但礼物并不是妻子所想要的，妻子认为这是丈夫不关心她的表现，于是恼了，做丈夫的只好询问妻子的前男友，并重新买了一份礼物，得到了妻子的谅解，最终二人皆大欢喜。

　　丁薇一直觉得，这做丈夫的还算是有运气，买的礼物讨不了老婆的欢心，还能向老婆的前男友取经。可眼下，叶学峥分明不知道老太太的喜好，这万一买的礼物不合老太太的心意，两人花了如此多的时间，耗了这么多的精神，于他，于已，都是一种辜负。

　　是谁说过，送礼者愈费心思，越能衬托出收礼者的重要性。可是叶学峥同意参加寿宴的态度明明十分勉强，偏偏他现在又无比认真择选礼物，他这种九弯十八绕的诡异心思令丁薇很头疼。随随便便马马虎虎挑一件，她会觉得这是对老人家的不尊重，更何况她骨子里传统的“孝”之情结出不容许她如此敷衍了事。

　　已然五点多，太阳不再明晃晃的刺眼，精神与体力的双重消耗，她头晕目眩，眼睛也眯成了一道细缝。马路对面，一个穿着摩登的年轻女子正向他们走来，小可爱与热裤的装扮包裹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女子的脖颈间挂着一串装饰用的项链，夸张而醒目，年轻女子与丁薇擦肩而过，她蓦地失神片刻。

　　“我们去首饰柜台转转。”她的眼睛突然亮晶晶的，整个人重新焕发出动人的光彩。显然她想到了什么好的点子，就连称呼也由不自觉的改变了。

　　Cartier的专卖店里，一排排由钢化玻璃制造的柜台，纯白色的丝布上躺着一件件或时尚、或华丽、或古雅或简约的首饰，黄金、钻石、翡翠、红蓝宝石……在射灯的映射下闪耀着璀璨华光，流光溢彩，令人眩目。

　　“我想看一下这枚坠子。”丁薇指着两只相邻的“佛”形吊坠，客气的对售货小姐说。

　　“这两款吊坠是Cartier今年推出的新款，玉石是和田的，佛像的雕刻简练洗洁，吊坠的整款造型是由法国设计师设计而成，可以说是揉合了中西方的文化精髓”。

　　售货小姐戴上白手套，将二枚玉坠一一放在展示架上。

　　左侧的一枚青翠欲滴，弥勒腆着肚子，咧着大嘴，笑呵呵的面对世人。

　　右侧的一枚比左侧的更翠更深，佛笑也收敛许多，仿若平静的处子，知音一笑，丁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就这个吧……”叶学峥指着右边的吊坠，突然出声，“请把它包起来”。

　　售货小姐满脸笑容的开票，六个阿拉伯数字笔落生风，叶学峥平静的签单刷卡，拎着Cartier包装袋，和丁薇并肩离开。

　　“你为什么不买那枚欢喜佛？”丁薇有些奇怪。

　　“你又为什么不喜欢那枚欢喜佛？”她不过是停留在“欢喜佛”吊坠上的时间稍微短了些，没想到这么小的细节他也能注意到。

　　“欢笑佛笑得太夸张，有点没心没肺的感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佛的坠子，从它的笑里可以感受到悲悯、沉静、内敛的情感，能令人返观自照。”

　　“那个你不知道是什么佛的坠子，刻的是地藏王菩萨。”

　　丁薇不语，只是狐疑的看着他。

　　“标签上面有说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旁人都喜欢弥勒佛，只有你看中地藏王菩萨，你的眼光还真是异于常人”。

　　“你现在去柜台调换货还来得及”。她冷冷的说，可是她的声音正如同她此时的体力一般绵柔无力，气势上顿时弱了三分。

　　“再这么逛下去，估计今晚我得背着你上楼。”她恨恨的白了他一眼，似乎这个并不淑女的表现令他很开怀，他唇角的弧度似乎又扩大了几分，笑得十分惬意。

　　她决定不再和他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以免自己不小心中了计，成为他的开胃小菜，那是她十分不乐意见到的情形。

　　她径直一个人在前面走，与叶学峥至少拉开了1.5米远，有心理专家说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至少得保持在1.2米，现在的情形是只多不少，她感到些许心安。

　　火辣辣的太阳终于落山，路人渐渐多了起来，定睛一瞧，十之八九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女，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彼此手牵着手喁喁低语，而女孩们的手上都捧着或一束或几支红艳艳的玫瑰，丁薇不确定今天是个什么喜庆日子，以致四处都成了花的海洋，恋人的天堂。

　　又走过了一条马路，丁薇实在是走不动了，径直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揉搓着酸胀的小腿肚，
　　叶学峥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可手上却多了一瓶绿茶饮料。

　　“很累么？”

　　她依然沉默是金。

　　“让我来吧。”他握住了她捶捏的右手，将绿茶饮料递给她。

　　他指腹的力道不轻不重，力道恰中，十分舒服，疲累刹那减轻了几分。

　　“还能走么？”他的语气温柔，如同这仲夏夜的微风。
　　“还有多远？”她的声音柔软，有着难以言说的动人。

　　“还要再过一条街。”

　　“车怎么停得这么远？”

　　“这儿是商业中心，只有那个地方有停车点。”

　　“这城建规划有问题，下回你可以考虑搞个市政建设的CASE做做。”

　　不时有行人经过，尔后望向她所在的方向，投来诡异的目光。

　　她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打量得浑身不自在，直觉自己就象动物园里免费被人观赏的稀有珍禽，正接受他们的评判。

　　“可以了”。她猛的站起，挣脱了叶学峥的掌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