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聊斋人物》goodnight小青

7、七 侠女

　　侠女：种族：人。年龄：十八九。特长：剑术。性格：快意恩仇，百忍成金。

　　与爱无关

　　有时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中国人一面鼓吹三从四德温婉贤淑，浪费大量砖头造起贞节牌坊无数个，一面却又死抱着侠女情结，于刀光剑影中乐此不疲。以上理论忘了从哪儿看来，却一直记得最早读到的侠女故事是聂隐娘，但那个能变成拇指姑娘潜入人腹的侠女感觉更像孙悟空，正如鲁迅批评三国把诸葛亮写成“近妖”，厉害是厉害，总是少了点人味。
　　所以我想，最符合中国人理想、最完美的侠女，应该是眼下我写到的这一个。首先是外型“艳如桃李，冷如霜雪”——侠女当然很美，不美，谁来写你？
　　道德也是无可挑剔的。她之所以从大家闺秀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剑侠，是为了报父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一点相信大多数中国人都没意见。其次，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境界姑且算是非一般人可以企及，那侠之小者至少也该做到恩怨分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古以来，荆轲聂政，美德一脉相传。我们的侠女对这一传统自然继承得非常之好，她自己说为顾生生下儿子，是为了报答他赡养自己母亲的恩义，但我所看的希望工程只有一次“生从母言，负斗米款门”。为了这一斗米，侠女又是“出入堂中，操作如妇”，又是治好顾母的重病，还不够，干脆上门借腹生子。要是我能用一斗米换个这样的儿媳妇，折寿十年也干啊！现在的女孩结婚又要房又要车……（下略牢骚一万字）
　　写到这里俺兄弟说俺是庸俗的小市民。我深刻反省，我严重检讨，我终于认识到我的错误所在：原来我一直把该侠女当女人看。
　　那位看官说了，侠女当然是女的，难道还是人妖不成？
　　错！我们都犯了忽略历史背景的大错。原来在明清时代，像侠义恩仇这类词乃男子汉专属，如果该高帽戴在女人头上，那此女一定是生存在男人标准中的。换句话说，侠女身上折射出的是社会对大男人的要求，她只是阴差阳错披了层雄性的皮。君不见，侠女持身清白，奉养老母到死，然后报父仇，忠孝两全。古来孤臣孽子该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若非如此，以她这种未婚先孕的女青年，早被啐死了，还轮得到流芳百世？借腹生子只缘“怜君贫，无宗嗣”，这和无名侠客因眉间尺一句话便自刎无本质区别。一饭之恩，大好头颅无悔。
　　侠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所生儿，善视之。君福薄无寿，此儿可光门闾。夜深不得惊老母，我去矣！”惊鸿已渺，是个剑侠的风范。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只是怅然。想起任贤齐的歌词：“一生啊，有什么可珍惜，流浪人没奢侈的爱情。”接下来便是港剧中经典的那句“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也许在她心中，那个两度良宵的男人真的只是一个够义气的兄弟而已，她报答他的方法只是为他生个儿子，这一切与爱情无关。
　　但蒲公的评论是什么？“人必室有侠女，而后可以畜娈童也。”
　　我喷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