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春归》肉圆子

1、第 1 章

　　潺潺流动的小溪边有一座古旧的亭子，是何人何时所建，已不可考。朱漆已经剥落，露出温润的木质，唯有白纱簇新，依希可见其旧时的富丽。
　　乔乔静静椅在美人靠上，望着溪水发呆。微微上挑的吊稍眼，波光涟艳，愁绪纷杂。微风起，白纱飘飘，翩然欲飞。妮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妮妮只觉天雷滚滚，禁不住翻了白眼，粗声粗气的说到：“快快恢复原状，跟你说正事。”
　　乔乔刚刚还美人含愁的脸立码侉掉了，说道：“喂，失恋最大，好歹安慰一下。”
　　妮妮伸出细白的手指戳了乔乔的额头，恨恨说到：“我还不知道你，要是真伤心，也绝不是这个样子。装什么琼瑶女主角。”
　　乔乔反驳道：“可是林昆当着那么多的面据绝我，很难堪的。”
　　妮妮回道：“只是自尊受损罢了，哪里是爱？你不过是为了爱而爱。”
　　乔乔挑眉笑笑，并不答话。妮妮从柳钉牛皮包里拿出一封红色烫金的请柬，塞进乔乔的手里：“呶，给。”
　　“哗，真阔气，谁的？”
　　妮妮笑道：“汽车大王孙景生的公子孙远致。”“噫，孙小开？他不是一直很低调，怎么突然想起办宴会？”乔乔脱着腮作疑问状。
　　妮妮道：“是订婚宴。
　　乔乔道：“高中就订婚，在咱们学校也算是第一份，只是小开大都要多玩几年吧，他怎么舍得？”
　　妮妮道：“听说是公司有财务危机。再说孙小开不似一般花花大少，多说几句话都会红透耳根的。”
　　乔乔禁不住咯咯直笑，抚着胸口：“这种男生真是少见，怕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吧。”
　　妮妮转过身看着清透的溪水，缓缓说道：“怎么会，家世摆在那，多的是女孩子倒贴。”语气黯然，乔乔知道她想到了自己，默默伸出手环住妮妮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白纱轻拂人脸，引起丝丝酥痒。妮妮掀开作怪的白纱，回眸一笑：“好好的，倒伤春悲秋起来了，好没意思。请柬我送到了，到时候要去呀。还有事，先走了。”
　　“去约会？”乔乔问道，妮妮自嘲道：“总要有职业精神。”看着妮妮离去的背影，乔乔茫茫然，活着总有许多不易之处。
　　孙家的订婚宴，乔乔按时到场，总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不然人生岂不是很无趣？刚从家里的车子上下下来，妮妮便迎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叹道：“萧大小姐，怎么穿了一身粗布衣裤，莫不是萧氏企业亏空，无力打扮大小姐了？”
　　乔乔低声笑着，挽住妮妮的手道：“我那位父亲大人回来了，急急逃走，哪有时间打扮？”妮妮知道她的家事，也是豪门中多见的事，男女家族联姻，彼此貌合神离，男的养外室，女的独守空闺。乔乔更是把她父亲看作洪水猛兽，避之大吉。
　　乔乔自嘲：“那个便宜弟弟总也有十几岁，怕是十几年后，真要喝西北风了。”
　　妮妮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最重要，快别想这些事了，我们跳舞去。”乔乔摆摆手：“罢了，穿成这样，实在不好厚颜下舞池，你自去吧。”妮妮亦不再相让，自去交际。乔乔穿过人群，在长条餐桌上拿了一大块提拉米苏，躲到露天凉台上，长长的天鹅绒窗帘正好遮住乔乔的身影。
　　正独自享用美味，忽听背后脚步声，转过身去，有陌生男孩搴帘而入，四目相对，男孩呐呐：“我并不知有人在这里。”
　　乔乔笑笑：“既然遇见，便是缘分，提拉米苏分你一半。”
　　两人默默分吃甜点，乔乔最不耐寂寞，笑问道：“我是因衣着不便跳舞，躲到这里。你呢？为何来这种地方？”
　　男孩看着乔乔的衣物，露出羡慕神色：“我亦想穿粗布裤，家母总是不许，朋友亦觉粗俗，我可是鼎羡慕你呢。
　　乔乔笑：“哪来这么多曲折？想穿就穿喽，何必在意别人，做自己最重要。”
　　男孩苦笑：“哪有这么简单。”
　　乔乔蛮不在乎的说道：“怎么不简单，明天就带你去买一条。”
　　“真的？男孩眼睛亮闪闪，像极了咬到肉骨头的小狗，乔乔道：“怎么会骗你？我萧乔，一言为定。”
　　男孩道：“我孙远致，一言为定。”
　　乔乔不由睁大了眼睛：“你是新郎官？那还诓我，明天定会陪杜承月小姐，怎会和我出去？”话刚说完，也觉暧昧，怎么自己口气像极了争宠的情妇，不由红了脸，远致似未查觉出，神色黯然：“不过是政治婚姻，哪用做足全套？”
　　乔乔手指摩挲这窗布，安慰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大抵不能自主婚姻，至少杜小姐美丽大方，也算圆满。”
　　远致道：“怪道你总是热衷恋爱，原是最后狂欢。”
　　乔乔低声笑笑：“名声臭成这样了吗？
　　远致道：“我羡慕你。”乔乔望进他的双眼，坦荡清澈，无丝毫作伪。晚风轻轻吹，仿佛情人在耳边低语，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认识很久的感觉。乔乔道：“白头似新，倾盖如故。如今我可算明白了。”远致笑笑，眼睛弯成月牙状，带着豪门中少有的纯真。乔乔暗笑：也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汽车大王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宴会仍在继续，衣香鬓染，言笑晏晏，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又有几分笑里藏刀，这恐怕只有每个人心里清楚了。乔乔将最后一块提拉米苏放入口中，拍拍手道：“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回见”。远致看着乔乔离去的背影，渐渐没入人群，也掀开窗帘，回到大厅。
　　乔乔刚从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杯香槟，就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竟是林昆。乔乔大感惊诧，手端着酒杯，挂着得体的笑容转过身来，温和却又疏离。本来就是对他的爱恋就是一时兴起，既然他已拒绝，也就没必要夹缠不清，看着林昆微微失望的神色，乔乔不由好笑：莫不是他以为自己还要受宠若惊？林昆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乔乔的脸色变了，简直没有了血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乔乔的父亲萧子纲挽着一个陌生的美妇人走进会场，也十分惊异。萧子纲和发妻不和，并不是什么新闻，可是公然和外室露面，这也太惊世骇俗了点。乔乔只觉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父亲这种做法究竟要置母亲于何地。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为何如此残忍？妮妮看到这边情形，急急穿过人群走来，紧握住乔乔的手，掌中的手冰冷，粘湿，仿佛一条滑腻的蛇。
　　乔乔直直的盯着萧子纲和吴月珍，他们神态亲密，宛若一对真正的夫妻。此时大脑已无法思考，只有母亲眼泪连连的情态反复在脑海中出现，别人可能会误会，可是乔乔明白母亲是极爱父亲的，不然当年不会拼着外公反对毅然嫁给了父亲，从一个侧面来说，父亲能有今时的地位和母亲丰厚的妆奁也是分不开的。心痛，愤怒种种说不清的情绪郁结在心口，这一刻。乔乔爆发了，她不顾一切，大力甩脱妮妮的手，冲到他们面前，萧子纲看到乔乔。脸色十分不悦，但碍于宴会，也不好十分发作，只沉声说道：“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你母亲在家等你，快些回去。”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吸引了宴会众人的注意力，众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乔乔却顾不得这些个，一腔怒气在胸口乱窜，她抬起手指着吴月珍，颤声道；“我母亲呢？你这样做可对得住母亲？”
　　萧子纲只冷冷的看了乔乔一眼：“大呼小叫，没有修养，真不知你母亲怎么教育的你。”乔乔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她知道自己一直不讨父亲的喜欢，可是想不到父亲竟这样说自己，说母亲。她大声吼道：“我是你的女儿，没有家教也是你的责任，不过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也不可能有修养的。”这句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宴会上瞬炸了锅。萧子纲瞳孔瞬时紧缩，这句话无异于当众打他嘴巴。吴月珍知他内心不悦，忙安抚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又转过头说道：“乔乔，怎么说话呢？快和你爸爸道歉。”乔乔鄙视的看了一眼吴月珍：“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来教训我，不过是个下堂妾，倒端出女主人的架子，叫人笑掉大牙。”愤恨的神色在吴月珍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温婉少妇模样，偎依在萧子纲怀里，做楚楚可怜状，仿佛怕极乔乔。
　　萧子纲怒气更甚，不过到底是老道，他勉力压住自己的怒气，沉声吩咐助理：“带大小姐回家，成什么样子。”随即便有助理来到萧乔面前，恭敬地说道；“大小姐，回吧”。乔乔只是气鼓鼓的看着萧子纲，并不回应。
　　妮妮走上前来，拉住乔乔低声道：“回吧。”心里也是暗暗替乔乔担心，这回可是把萧子纲得罪了，以前萧子纲只是对乔乔不理不睬，以后乔乔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虽然四周都是人，可乔乔还是觉得十分孤独，她握紧妮妮的手心，仿佛这样可以给她一丝力气似的。忽觉有一只手搭在背后，温暖的感觉慢慢传来，孙远致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萧伯伯，乔乔累了，不如让乔乔休息一下吧。”一席话，明着给了萧子纲台阶下，可其中对乔乔的关心，周围都是人精，哪个听不出来。
　　乔乔任由孙远志拉着走进休息室，乔乔只觉得身心都疲惫到了极点，亲生父亲如此绝情，真是让人心灰意冷。轻轻靠着孙远志的肩膀，乔乔微微叹了一口气。天下之大，至少还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远致温柔的抚摸的乔乔的背，宛如最亲密的恋人，妮妮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暗自皱皱眉，她总觉得孙远致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单纯，乔乔表面上看起来放得开，玩得起，这只是她的自我保护，内里她酷似她的母亲，动情便是一生一世。妮妮并不想看到乔乔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