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杀柳》云无芯

35、第三十五回

　　白骥一怔，轻声笑了，“谁要你嫁给他了？我跟那虎精说，我们家乡的风俗是提亲十日后才过门，十天以后，我们己经离开期夭山了。”
　　商珠呆呆地眨眨眼睛，脑子里过了一遍白骥的话。
　　他收了虎精的彩礼钱，却不打算提供一个新娘？
　　关于这种情况，人界有个专用的名词，叫做骗婚。
　　一直以来都遵纪守法的少女商珠，开始回忆人界对于骗婚的主犯和从犯大概会判几年刑。

　　“不过，这三百迪巴可真是派上大用场了，”精打细算的小黑脸开始一笔笔算帐，“一百迪巴，用来付租房子的钱，一百迪巴，用来吃吃喝喝，剩下一百嘛，是看花精们跳舞的打赏……”
　　商珠听着听着，突然反应过来，他把这三百迪巴都花完了，那自己花什么？
　　“你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迪巴？”白骥一脸莫明其妙，“住又不用钱，吃又免费，而且，你还得做事，想花都没时间花。”
　　商珠实在是不甘心，“可是，那三百迪巴是我的……”

　　“你该不会想说是你的‘聘金’吧？难道你真的想嫁给那个虎精？”白骥把脚架在桌子上，身子后仰，姿势闲适，侃侃而谈，充分展现了作为一个专业辩手的素养，“这三百迪巴是我运用自己的聪明智慧赚来的，自然应该留给自己花，原本你是应该要养我的，可是现在我自己赚到迪巴了，不用你养了，你实在应该对我的大方感激不尽才对。再说，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虎精抢回家去做夫人了，所以，我又救了你一次，你又欠了我一次情……”

　　商珠听得昏头昏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却又不知哪个地方不对头，只好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就这样，商珠被卖了，卖的钱不归她，而且她反倒欠人贩子一个人情。
　　她的前途，越来越光明。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加强辩论技巧有多么重要。

　　商珠在节城的生活欢快地继续着。
　　顶着“虎精未婚妻”这个名头，基本上是不会再有精怪敢来调戏她了。
　　不得不说小黑脸做事还是有一套的，他对商珠的老虎未婚夫说，拜堂前不得再与商珠见面，因为“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
　　那只虎精大概真的很喜欢商珠，听了未来“大舅”的话，他只好每天站得远远的，深情地偷看站在皆来食门口的未婚妻。
　　本来这等场面应该足以令一个少女春心萌动、沾沾自喜的，但商珠每次看到虎精在与她对上眼后那娇羞掩面的动作以及扭着条胖腰跑走的画面，都要抖三抖。
　　后来她回到家立刻跟小黑脸再三确认，十日后他们真的能离开期夭山。

　　除此之外，她每天傍晚都得去皆来食工作。没办法，家里所有的钱都是白骥的，她身无分文，不做事就养不活自己。
　　一开始她觉得辛苦，在站一整晚笑一整晚说一整晚后，脚都肿了，嗓子也哑了，第二天早上还得帮忙扫地抹桌子洗碗搬东西，忙上好一会儿，然后才可以睡觉。
　　对于她这个弱质人类少女来说体力消耗得太厉害了，回到家，她常常连午饭都不吃就倒头大睡。
　　皆食馆的所有同事都看出了她的孱弱，虽有些诧异（哪有这么弱的精怪啊？），但只一门心思地认为她坠海时受惊过度，所有法力都暂时无法施展，精神力也大受影响，因此对她颇为怜惜爱护，时不时就叫她休息一下。

　　然而，她那个对妹妹既慈爱又严格的哥哥，却对黑罴说：“我这个妹妹啊，就是得多做事，才恢复得快，你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去做，不用客气！”其时，小黑脸和枯夏还有一众精怪悠然自得地坐在皆来食里面，喝着商珠端上来的酒，花着卖了商珠得到的迪巴，发亮的眼睛看着街上扭来扭去的雌性精怪，高谈阔论，响亮的笑声震塌了至少两张桌子。
　　于是黑罴就真的不客气了，连挑水搬柴这种粗活也叫商珠做。

　　那水，是朗头从三里外的山上的暖空泉那里汲的，那柴，是从五里外的栖阳坡上打的，用这样的柴这样的泉水，再加上朗头的法术，煮出来的味道便是节城一绝。
　　现在水和柴都己在皆来食门外，商珠要做的，只是把它们搬到后院的厨房就行了。
　　对于一个精怪来说，这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问题是，商珠她不是精怪。
　　那装水的桶，居然比商珠还高上一头，那些柴火，每一根都比商珠的腰身粗。
　　话说她这副小身板要怎样才能“挑”起那两只桶？怕是那两桶挑她吧。

　　商珠无语了半晌，后来弄了个小盆，一盆一盆地把水端到厨房，又一根接一根地抱着柴火，一步步辛苦地挪到厨房。
　　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咬牙切齿。
　　中间还摔了几次跤，差点把捧着的泉水给洒了。
　　只是差点而己，当小盆里的水全数倾洒在空中，商珠的上半身以加速度朝地面扑倒的时候，守在旁边的朗头及时一点手指，洒出的泉水就落回到水桶里，而商珠则毫无阻力地摔倒在地，脸蛋埋在软泥里。
　　－－反正脸己经够黑了，脏一点就脏一点，看不出来。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所有的精怪都袖手旁观，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看着累到趴下的商珠，他们都很欣慰：她明天一定能恢复小部分的法力。
　　而商珠，她连骂小黑脸的力气都没有了，灌下了半杯素根水（这是小黑脸突发良心买来给她的），也不等回家，就瘫在皆来食的椅子上睡着了，后来，还是白骥把她背回去的。
　　三天过后，商珠发现自己的身子比以前轻了，走路也比以前快了，站上一夜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累。
　　嗯，看来她天生就是个劳苦命，虐啊虐的自己就习惯了。

　　“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大厨朗头一声吆喝，从厨房里窜出一只小黄猫，动作灵敏，快捷轻巧，小小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差点撞到了搬柴的商珠身上。
　　跟在商珠背后的当灵嘟嘟囔囔：“这只小黄猫己经是第三次到厨房里偷东西吃了，也就是朗头心软，换成其他精怪，非杀了它不可。”
　　不过是偷一点食物，至于取它性命么？商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们期夭山上的精怪，之所以可以拒绝神族的管治，不是因为神族开恩，而是因为我们自身的力量大，这种力量是我们与神族讨价还价的资本，”终日笑嘻嘻的章鱼小姑娘当灵难得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所以，作为期夭山上的一员，每一个精怪都必须努力修炼自己，提升法力，只有这样，期夭山才能保持独立。”
　　说到这里，双灵不屑地看看那只一步一回头离开的小黄猫：“看它的样子至少有二十岁了吧？居然完全都没有脱离本相，一点法力都没有，还偷食物，这样的精怪，真是死不足惜。”
　　所以，偷食物并不是重点，她是在恼怒小黄猫不思进取，拖了期夭山众精怪的后腿。

　　永远都不会有法力的人类少女立刻感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接当灵的说法，她岂不是应该死完又死，一死再死？
　　急急忙忙地转移话题：“呃，当灵，你们都不喜欢由神族来管治吗？”
　　“不管是精怪或是妖族，都喜欢自由自在，”厨房门口的朗头低沉着声音接口，“神不比妖精高贵，妖精也不比神卑下，只因为他们生而为神，就要把我们压在头上，把我们当奴当仆，这根本没有道理。”
　　说得也对。商珠一转眼珠，突然发现白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后院里来了，正站在一边沉默地望着他们，眼底神色莫测高深。
　　——这家伙好歹是神族的一员，听了这些话心里大概会不舒服吧？
　　“呃，客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呢，我们还是去外面招呼吧。”商珠急忙岔开话题，把当灵拉了出去。
　　站在门口，笑着成功招呼了几个精怪入店，商珠顾盼间颇觉自豪，自己的工作做得这么好，简直就是事业辉煌的成功人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