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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明月无忧 ...

  •   舞婴刚刚提脚,心中一凛,猛听得身旁宫女低呼,待她反应过来时,无忧又抓住了她的小辫子,拆开,揉乱,一切快得似乎发生在瞬眼之间,透过乱蓬蓬的头发,她看见了无忧那张邪恶张狂的笑脸,脸上那双墨玉雕成的眼睛此时竟夸张地挤成了斗鸡眼,他得意地拽拽舞婴的头发,见她没反应,又拽了三下,后来拽不动了,只觉得手中轻飘飘,一簇微黄的长发在手中那随风飘啊飘~~~
      “公主殿下,在下告退。”无忧立刻后退三步,稍息立正站好,微微一弯身,然后用扇子敲敲玉麟的肩膀,迅速掉头。
      “无忧,你给我站住!!”舞婴捂住抽痛的脑袋,跌跌撞撞跟着跑了出去。
      第二声无忧还没喊出口,就有人接了,那人声音洪亮,怒气冲冲,似是要将无忧生吞活剥。
      “死无忧,你给老娘滚出来!!”
      是夕樱,她身后跟着两列长长的队伍,所到之处,无不威风至极。初次见面的她,高贵、威严,从未想过她也有平常小女孩的一面,即使有,想必也是会克制的。可现在的夕樱,让舞婴感觉不舒服,尽管口口声声骂着死无忧,可那样骄横的神态与语言,似乎只是为那一个人的。
      夕樱从光华殿前走过,却未察觉舞婴的存在。
      她躲在了大门后,郁闷地蹲着,轻轻搓揉被拽掉头发的地方。
      “
      “公子,以后你别再轻易招惹那些刁蛮公主还有皇子了,每次都闹得皇宫里鸡飞狗跳。”
      “……”
      “公子,你这样闹,老爷会很为难的,老爷说了,我们只是来皇宫里做客的,千万不要生出任何的事端。”
      “……”
      “公子,公子……”
      唧唧歪歪只顾埋头走路的玉麟感觉今日的公子比平日安静了许多,狐疑地转过头,脸上的表情顿时惶恐万分,好像被剑刃顶住了喉咙。
      无忧瘫倒在地上,白色的纸扇上,蘸了点点朱红的血迹,渐渐晕开,与墨黑的清竹缓缓融为一体。
      玉麟跑过去,将无忧扶起,无忧并未晕死过去,他勉强睁大眼,毫无预兆地给了玉麟狠狠一巴掌,玉麟的脸立刻偏向一旁,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废物!”无忧冷冷地骂了一句,又咳了几声,嘴角又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怕什么,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哭,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小媳妇的模样,休怪本公子挖了你的眼!”
      玉麟呆呆地望着无忧,怔怔地说:“您……您是……明月公子!”
      无忧冷笑一声,原本那丝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邪恶此时分外明显,他纤细的胳臂又结结实实地给了玉麟一巴掌,玉麟的右脸肿得和左脸一样高了,但是下一刻他的双臂缠上了玉麟的脖子,几乎是威吓着低声道:“小兔崽子,下次再问这种问题,小心封了你的嘴!”
      玉麟背脊一凉,抱起明月轻飘飘的身体,旋风般冲向无月殿。
      无月殿是独孤流云亲自下令为临无月建造的宫殿,自修建至今,尚未有任何人提出过异议。光是看看临无月显赫到无法掩藏的世家,就已经让人心悦诚服。临氏曾是流云国正统皇室血脉,直至临无月祖父一辈,因厌倦皇室内外争斗,遂禅位于独孤氏,带领族人隐居一深山之中,到临无月这一辈,临氏似乎又从黯淡逐渐走向了辉煌,他的无月山庄迅速扬名海外,敛财之快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二十岁时,早已是流云国四大首富之一。
      “老爷!老爷!”玉麟风风火火地撞开门,紧紧地护住臂弯内不停咳嗽的公子,惊惶得语无伦次,“老……老……爷……公子公子……他——”
      正在一心一意逗弄画眉鸟的男子微微扬起头,浓郁得如同酝酿了千年酒水的深眸望着肩膀在轻轻颤抖的儿子:“无忧,怎么了?”
      怀中脆弱的男孩虚弱地别过脸,看着父亲的眼神一片冰凉,但他却是笑着的:“爹,孩儿是明月。”
      临无月纤长的手指僵在半空中。
      “爹,明月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
      “爹,咳咳咳……爹,你听听,你的无忧咳得多凄惨啊!”
      “……”
      明月偷偷地嗤笑一声,故意咳得更加大声,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临无月的手指握成拳,随即又松开,他放下手中的鸟食,转身便走,一切做的云淡风轻。
      “药在房里,玉麟,伺候公子服药。”
      他连一句关心都不曾给过。
      明月的唇色愈发灰白,玉麟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直挺挺地站着,不敢说一句话,连呼吸也小心翼翼。明月公子喜怒无常,一喜一怒俱是癫狂,除了无月山庄内部,外界中没有任何人听说过明月公子,更加不会想到的是,明月公子与大名鼎鼎的无忧公子竟是同一个人,拥有同一具身体。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父亲的爱永远只给另外一个人。
      明明拥有相同的外貌,可所有人恐惧的永远是自己。
      明月一声不吭地服下了药,柔嫩的味蕾一接触到极苦极烈的药汁便忍不住蜷缩,喉咙发紧,差点吐了出来,可他还是皱着眉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因为玉麟说过,这些药,都是临无月亲自配制的。服完了药,玉麟便端着药碗准备离开。
      “慢着……”明月瞅准了玉麟左脚踏出门槛那一瞬,淡淡地说道。
      “公子……”
      明月支起身子,手伸到了枕头下,黑色的软发温柔地铺泻在那人的肩头上,光滑单薄的丝绸微微反射着柔和的光,让那人如同笼罩在一片寂寂的月光中,美是美,却总是觉得不真实。玉麟一时看呆,待他回过神来时,一颗黑色的棋子已经弹中了他的脑门,明月轻轻地瞥了正捂着额头哇哇大叫的玉麟,嘴唇几乎动也没动地说:“把这个,给他!”
      说完,一本墨蓝色的不明物体再次朝脑门砸来,玉麟慌忙接过,细细一看,正是失传已久的《百鸟谱》。再抬眼,看看那人,已经侧过身子,似乎睡得很香甜。
      百鸟,不用说也知道是给谁的。谁不知道无月庄主一声所爱唯其妻玉蝉、其子无忧,还有百鸟而已。
      玉麟小心翼翼地揣着书,像个怀孕的妇人一样磨蹭到临无月的房门前。正要敲门,却突然觉得今天好生奇怪,一般情况,无月庄主的房门前都是有卫兵把守。非有人通报不得进。
      敲还是不敲,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玉麟站在房门前,思考良久。
      房里传来了细微的咳嗽声,声音虽小,在偌大的皇家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不止是咳嗽声,还有……
      “大胆!!”空旷的走廊里蓦地响起了尖细的叫声,两个小仆人气势汹汹的快步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扯住了玉麟的衣袖,“好大的胆子!”
      “谁在外面?“临无月一贯的死人音响起,瞬间就压了小仆人的气势。那二人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便噤了声,好像站在面前的便是真人一般,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头也微微垂下,毕恭毕敬地说:“回庄主,玉麟不知好歹,擅闯庄主寝殿,请庄主治罪。”
      玉麟噎住,这话是该我说的好吧。
      房内半晌无声,玉麟的脊梁骨微微渗出冷汗,金兽炉内的瑞脑香缓缓升腾而起,变幻成各种各样的物象,在巨大的空间里慢慢幻化成为无形,唯有香气依旧浓郁。
      临无月终于打开了门,长发垂至腰间,披了淡色的青纱,两片血色浅淡的唇瓣此时却浓郁得如同暗夜中的玫瑰,妖艳、魅惑、致命。
      玉麟两腿忍不住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臣服于他的威严,也不是恐惧他的脾性,而是心甘情愿地拜倒。
      “有什么事?”临无月照例是连看也不看他。
      玉麟只觉得自己窝囊到了家,脸埋在地上,连看一看他鞋子都觉得丢人。于是急忙从怀中取出那本书,诚惶诚恐地递给临无月。
      临无月只是瞟了一眼,便转身,关门。
      玉麟愕然,只觉末日来临——空荡荡走廊的另一端,明月突然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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