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卿：愿为君故》伊悦希

1、第一章

　　农历乙亥年，东汉献帝兴平二年。
　　暮色已坠，孤傲的繁星点缀着星空，凄冷的寒月撒下一层雾光。
　　古琴声悠悠，教人忘忧，若南柯一梦。那个抚琴的女子，玉葱纤细，眼波流转，琴声悠远而冗长，婉转而哀伤。
　　高院深墙外，微波易水旁，箫声附和琴声。
　　高山流水，珠落玉盘。雍门古琴，余音绕梁。
　　一袭白衣，剑眉入鬓，凤目生威。他闭眸听着远处传来的琴声，用短箫悠远的声音和着古琴委婉的乐音，深深陶醉。折服的不仅是琴声，更是那抚琴之人流露出的感情。
　　那是一种不谙世事却又有着百般无奈和哀凉的声音，那种感情，未经世事沧桑，未受尘世打磨。是深阁女子想有却又不敢有的，不服输，不甘心被控制的性格。
　　可是这个乱世，会有这样的女子吗？他边附和着箫音，边轻轻一笑。女人就该是女人。拥有美貌，足不出户，在家中相夫教子。要是美貌的女人不但有了智慧，再有了个性的话，就是祸水了，可倾覆天下。
　　一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透着玩意。唇角绽出一丝笑，优雅，媚惑。整个人静静受着月光的洗礼，不经意间，有着一份不羁，狂傲流露出来。
　　突然，琴声骤然而断。他将箫音圆滑的结了这一曲的尾，听不出琴声的戛然而止是多么突兀，只能被两种乐音深深吸引。
　　水波荡漾，他坐在江边，看着粼粼江面，又吹起一首曲子，那是一种深不可测的风格。一曲终了，箫声无琴声附和，独自一人倒也吹的无聊。他站起身，拂拂衣襟，正好碰见迎面而来气喘吁吁的家奴，眉头一挑，看着家奴跑到身边：“仲，仲，仲达少爷。”
　　“何事？”他边笑问，边将箫收入袖中。
　　“家中有客人，老爷叫小的找仲达少爷回府见客。”家奴平复了气息，说道。
　　“哦？”他剑眉又一挑，边走边问：“是哪位客人？”
　　“小的不知。只知来人器宇轩昂，眉宇不凡，举止却谦虚，样子很是随和。”家奴低下头，恭敬地跟在他身后走。
　　“如此，我倒要看看是谁了。”说着，微微一笑，向家中走去。
　　高墙深院内，她正对着古琴发呆。
　　瑟瑟的风吹来，她好像不觉得冷。一件鹅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下意识的回头，笑着说：“心儿，你刚才不在就是要拿件鹅氅回来？”
　　“嗯。”素心点点头，然后乖巧的立在一旁。“这是奴婢的本分。”
　　“心儿，你陪陪我吧。”她伸出手臂，长袖波动，做了个请了姿势。素心并不推辞，就势坐在石凳上，因为她觉得，要是此刻推辞，小姐会更忧郁。
　　“小姐，你想和心儿说什么？”素心问道。
　　“心儿，我好像……”她虽然知道这种‘好像’不再是‘好像’，心中已知成事实，可是当她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说完之后，素心却笑了起来：“小姐真会逗奴婢，即使没见过，又谈何喜欢呢？”
　　“不是的，”她垂下眼睑，“只单单听他的箫声，我就喜欢上了他。”
　　“哦，小姐说的，是那个经常与小姐合奏的人吧。”素心顿悟，笑道。
　　她点了点头。素心站起身，眉飞色舞的说道：“若心儿没记错的话，那人和小姐合奏有差不多一年了吧，几乎每日都能听到你们的弹奏。”素心托腮，“天籁之音……”
　　她低下头，红霞飞上脸颊。
　　“小姐啊，你今日怎么……琴音断了呢？”说着，素心问道。“往日你与那人合的有首有尾，今日若不是听那人用箫音将曲音圆滑的结了尾，还着实有些突兀呢。”
　　“弦，断了。”她吐出三个字，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在愁什么？”素心看着怔怔的她良久，问道。
　　“你怎得知道我在发愁？”她抬眸，微笑道。
　　“哎。”素心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姐啊，素心十一岁入府，伺候小姐五年了。”她想的她怎会不知。
　　“心儿今年及笄了吧。”她感叹道。“该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小姐，是素心哪里做得不好吗？小姐要赶心儿走。”素心慌乱地跪到地上，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她微微俯身，扶起她，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微笑道：“不是你做的不好，放心吧。”看着素心。当她也冲自己破涕而笑之后才慨然道：“心儿，我今年十七了。”
　　“小姐在担心自己的婚事吗？”素心柔声的说：“小姐及笄的时候老爷都没打算给小姐找婆家，现在怎么会……”
　　“不知道。总之我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总觉得我拨弦抚琴，对月而歌的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她颦蹙眉头，说道。一瞬，却又笑道：“心儿，你还不知道我嘛。总是那么杞人忧天。好啦，别为我担心了。”安慰着素心，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咦？环儿哪里去了？”
　　“小姐身子不好，这几日恐夜凉冻着了小姐，但又怕过冬的被子太厚，小姐盖着会不适。环儿去找夫人讨要些春被，再要些驱蚊虫的香料熏上……”素心如是说道。虽然素环叮嘱过她，说告诉小姐会让她担心。可是她觉得如果不告诉自己的主子，主子会更担心。
　　素心边说着，边看着她脸上的微妙的变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