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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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回去时，天已经黑透了。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看到客厅里一片漆黑后松了一口气。都这么晚了，那小鬼应该早就睡了吧。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熟悉的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响起，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我伸手按开客厅的灯，灯泡闪了一下才亮起来，白光洒满房间，只见布莱特坐在沙发上，一直手挡着突如其来的光，另一只手上……捧着一本书？妈妈呀，这小孩是夜视眼？
“你怎么突然把灯打开了？”布莱特侧过脸避开光源，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
“你以为人人都有跟你一样在黑暗里看书的变态习惯吗？”
布莱特意外地没有反驳，而是用目光把我浑身上下扫了一遍，问：“你该不会是在外面迷路了吧？”
“我迷你个头！”这地方的构造和布局比那些繁华城市简单多了，能在这里迷路，也算一种境界。
布莱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说：“没迷路？那你怎么回来得比我还晚？”
我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说：“小鬼，今天我遇到一个跟我一样的人。”
布莱特又捧起书开始看：“哦，感觉如何？”
“感觉嘛……算是找到同类的欣喜感？”
布莱特“哼”了一声，道：“所以跟人家聊得太高兴了，连时间都忘了。”
我摸了摸鼻子：“喂喂，小鬼，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吃醋哦。”
“吃醋？”布莱特脸色黑了，“那我还真是有乐趣。”
这个傲娇别扭毒舌的小鬼。
“我说，你明天有空吗？”
布莱特翻了一页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干嘛？”
我在大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看你整天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不如跟我一起出去吧？”
布莱特又翻了一页：“跟你一起去陪你那位同类？”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布莱特你还真是聪明，反正你整天不也没事干吗。”
布莱特白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事干？”
NND，这小鬼也太难搞了。无奈之下，我使出了“杀手锏”。
我一脸严肃地说：“布莱特，你是好孩子对吧？”
布莱特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继续装严肃：“好孩子应该听哥哥的话。”
冷场。
布莱特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说：“晓光，你脸上落了只蚊子。”
我一惊：“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我帮你拍死它吧。”还不等我回答，一本厚重的书就已经带着一阵风迎面而来，“砰”地一声糊在我脸上。
如果我现在不是灵魂状态，那我大概已经被拍成猪脸了。
“布莱特，你个死小鬼！我好心好意劝你出去，你就这么回报我啊？”
相对于我的抓狂，布莱特倒是淡定如初：“看在你这么诚恳，不惜受皮肉之苦也要央求我的份上，我就勉强陪你去吧。”
我忍住在他脑袋上开几个洞得想法，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好啊，我期待着明天。”
说完，我跑上楼，“嘭”地关上门，气鼓鼓地躺在床上。
靠，为什么搞得像我求他一样！不爽。
第二天一大早，我怀着小小的报复心理去敲布莱特的房门。
叩叩。里面没反应。叩叩叩。还没反应。叩叩叩叩。依旧没反应。布莱特那小鬼死在里面了还是怎样，改不会是临阵脱逃吧？
正在我咒骂那个行踪不定的死小鬼时，客厅的大门响了。我飞快地冲下楼，结果用力过猛，刹车不及时，险些扑在那小鬼身上。
“有鬼追你呢？”布莱特说完，还特假地伸着头看了看我身后空荡荡的楼梯。
“这话说反了吧？我倒觉得是有鬼在追你，弄得你整天上外面逃难去。”
布莱特朝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我是去找这个了。”
我这才开始仔细端详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束花，每朵花都有七个花瓣，每个花瓣的颜色都不相同。花瓣上还沾着不少露珠，显然刚摘下来不久。
我摸了摸柔软的花瓣，说：“这花真像彩虹。”
布莱特说：“你真聪明，这花就叫彩虹花。”
我翻了个白眼，收回手，再看看那些花，总觉得奇怪。
“布莱特，你是从哪里摘的花？”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没有花能长成这样，难不成是人工培育的？
布莱特歪头一笑：“秘.密！”
嘁，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布莱特把花束整理了一下，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蓝色丝带系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在旁边看着，不禁感叹到：这小鬼家原来莫非是开花店的？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会？
一切打理完毕，我们就出门了。街道上依旧宁静，可以听到小鸟的清唱和昆虫的低语。因为是清晨，空气中还有不少水汽，呼吸的时候，鼻腔中充满了青草的芳香。
我带着布莱特来到那栋熟悉的小楼前，影依旧趴在地上等待着。何茜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她朝我微微一笑，随即看到了仍站在原地的布莱特，问：“他是？”
我挠了挠头，说：“他叫布莱特，一个很不错的小鬼。”
“小鬼？”何茜“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呢。”
我说：“算是吧。”
何茜问：“那他为什么不过来呢？”
“嗯……因为……他比较怕生。”
何茜吃惊地问：“怕生？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心想这么诡异的相识过程，你让我怎么说啊，于是笑了笑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诡异，我赶忙朝布莱特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布莱特手捧着花束走过来，冲着我身边的何茜点了点头：“你好。”
何茜报以一个笑容：“你好，你们是朋友？”
布莱特把目光向我这边移了一下，说：“算是吧。”
“真好呢。”何茜有些羡慕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头去，问：“你能看见像我们这样的……嗯……灵魂吗？”
布莱特点头。
何茜说：“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布莱特指了指不远处的影，问：“是它吗？”
何茜说：“是。我希望你能够收养它。”
布莱特只是盯着影，没有说话。
何茜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又补充道：“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我并不是想让你把影当成家人一样爱护，我只是希望在它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能有个人陪着它。我不想看它孤独地死去。”
听见何茜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乞求，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对布莱特说：“小鬼，你平时也都一个人呆着，多个影陪陪你也好。”
布莱特摇了摇头，终于开口：“并不是我不想收养它，而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他把视线移到满脸震惊的何茜身上，一字一顿地说：“他活不过今天了。”
何茜听了这话，身影猛地一抖，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什么意思？”
“你应该听懂了。”布莱特毫不避讳地说，就连我在一旁使劲给他使眼色，他也视而不见，“不过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何茜稍稍镇定了一下：“你说。”
“我可以把你的灵魂化作实体，陪它到消失。”
何茜听了之后，一脸地怀疑：“你真的能做到？”
布莱特指了指我，说：“信不过我的话，你问他。”
我说：“这小鬼有超能力，绝对可信。”
何茜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那就拜托你了！”
布莱特点点头，表示答应。然后从花束中取出一朵花，朝何茜扔去。一阵白光过后，花不见了，何茜的身影也不再是透明的了。
何茜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把它们握成拳，在感受到实体的触感后，又跑出树荫，低头去看被太阳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
“我真的……变回来了……”她的声音在颤抖。在她终于理解了这一点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向影。
听到记忆中的脚步声，影努力地睁开双眼，下一秒便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影……我回来了。”何茜的背影在颤抖。虽然我知道她在哭，但我觉得，她很高兴。
影轻轻地叫了几声，尾巴缓慢地摇摆着，这是小狗表达高兴的方式。尽管它被赶出家门，还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尽管它流浪了几个月才找到家，尽管它独自在这里等待了很久。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它的主人回来了。
它把她等来了。
之后的时间，影一直趴在何茜的怀里，时不时蹭两下，向主人撒娇。何茜一直在跟它说话，自从她们分别以来，她一定憋了好多话要和它说。
我和布莱特远远地坐在一旁看着她们。
我问布莱特：“你说影活不过今天，是真的？”
布莱特说：“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就你那超能力，看过的人都会信的，只不过影死了之后，何茜怎么办？”
布莱特叹了口气：“你真是烂好人，这种事都要操心。她会怎么样，等会儿你看着就知道了。”
我半信半疑：“你知道她会变成怎样？”
布莱特说：“知道，不过你放心，既然她是你的同类，我自然不会害她。”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下心。
太阳一点一点往西边移，从树叶的缝隙间投射下来的光线改变了好几个角度。
布莱特突然站了起来，我被他的举动吓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布莱特说：“时间快到了，你是打算还坐在这儿？”
我跟着他站起来，两个人慢慢朝何茜的方向走过去。影安静地趴在何茜怀里，何茜见我们过来，竖起食指对我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笑着轻声说：“影睡着了。”
我点头，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本以为我只能一直看着影，所以当我亲手碰到它的时候，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她揉了揉眼睛，眼圈有点发红，“谢谢你们带给我一个如此美丽的梦境。”
夕阳在天边燃烧，何茜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
“我本想听一听你们的故事，但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谢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早日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听了这话，布莱特身体一僵，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则是被她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何茜的身影最终消散在了血色的夕阳里，正如她所说的，像做梦一样。
“为什么她消失了？”
“因为她完成了心愿。”布莱特扬手将花束抛向天空，七色的花瓣在夕阳的照耀中纷纷落下，像在烈焰中散落的彩虹雨。
“完成了心愿就会消失？”
布莱特转头看着我，说：“没错。”
这么说来，我要是完成了心愿，也会消失？但我的心愿是什么呢？
我和布莱特把影埋在了我第一次看见何茜的大树下，它将在那里继续着它的梦境。
回家路上，我突然想起了何茜说的话。于是问：“布莱特，噩梦是什么？”
“不知道。”布莱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我看他似乎不想回答，也没再多问。改变话题：“影真的很厉害，居然能够一直在那里等待，换了我估计早就放弃了。”
布莱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他背着光，夕阳给他镀上一圈鲜红的轮廓。
他说：“有些等待可以看见，而有些等待，你看不见。”
我问：“这话什么意思？”
布莱特转身，一边向前走一边说：“字面上的意思。”
很久之后，当我了解到全部真相以后，再想想以前布莱特对我说的话，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那些对我来说莫名其妙的语句中，包含了太多东西，只是那时的我太天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探寻。
黎明之前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