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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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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隔天又下起了雨,容洛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外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容洛皱起眉,隔着幕帘问:“甘草,出了什么事?”
“公子,前面躺着个人。”
容洛神色未变,伸手掀了幕帘,遥遥望了躺在雨中的人一眼,淡淡道:“将他扶到车上来吧。”
甘草应了一声,将地上昏迷的人半拖半抱着弄上车,容洛抬眼看向昏迷的男子,唇边划过一丝冷笑,吩咐道:“甘草,转头,回家。”
“公子,他这是怎么了,脸色好苍白啊?”甘草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担忧地说,“怎么还没醒?”
“无妨。”容洛走至案前,将桌上的灯芯挑亮,径自看起医书来。
舒曼疏躺在温暖的床上,目光落在书案前那个白衣身影上,灯光下那人的侧脸柔和,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眼神认真而专注,一缕碎发落于耳畔,使得那人少了几分清冷。
“可是看够了?”
清冷的碎玉声骤然响起,眼中万年不变的风雪泛着冷意看着他,琉璃色的眼眸带着疏离和防备。
悄然弯起唇角,舒曼疏懒懒地应:“不够。”
还没有抬起头,右肩就已经渗出鲜红的血,泛着暖意滴落在身下的床单上,舒曼疏却似浑不在意,反而笑得开心:“呐,这次是真的受伤了。”
却是伸臂拉住他,无赖如同顽童:“容洛,你要对我负责。”
再次醒来却已是三日后的早晨,送药的小童恰是那日救下他的甘草,见到他睁开眼睛满面欣喜,“公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三天了。”
这么久了么?舒曼疏低下头轻笑,天冥剑果然厉害,只是轻轻一剑就让他昏睡了三天。
“你家公子在哪里?”
“公子在练剑。”
舒曼疏“哦”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外,桃花林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剑花纷飞,白衣飘飘,如神似仙。
白衣,乌发,琉璃眼眸。
好一个如画美人。
容洛转身,淡淡扫了一眼门前站立的舒曼疏,冷声道:“伤好了,你该走了。”
舒曼疏缓步踱到他身前,扬眉浅笑:“不,我要留下来。”
容洛蹙眉,声音愈加清冷:“不行。”
“可是,我想和容洛在一起。”舒曼疏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笑得无赖,“不然,你再刺我一剑?”
容洛身形微动,不着痕迹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没再说话,丢下他径自走了。
舒曼疏“刷”的张开玉骨折扇,水墨丹青后的墨中带着些蓝的眼眸笑得狡黠。
晚上的时候,容洛正在挑灯夜读,就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从窗前响起,接着就响起扣窗声,不依不饶的,大有不开窗誓不罢休的意味,终于还是妥协,打开窗子的那一刻,那双灿若晨华的眼眸在暗夜的映衬下反倒是愈显璀璨。
“你做什么?”容洛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悦。
“呵呵,”舒曼疏将身子靠在墙上,唇瓣微微翘起,如同含了糖在嘴里,“容洛,我冷。”
容洛微怔,旋即恢复了清冷的表情,淡淡道:“和我无关。”
舒曼疏却仿似没有听到一般,懒懒的抬起一双墨中带着些蓝的的眼眸,水辘辘的望着他:“容洛,我想和你一起睡。”
满意的看到容洛眼中的愤怒,猝然关闭的窗几乎夹到他的手指,不在意的笑笑,下一秒却已是来到容洛身前,在他发火之前扯住他的衣袖,软软地唤:“容洛。”
本欲震怒的脸上划过一丝愕然,不知怎么的,就没有甩开那只放肆的手,只是淡淡说了句:“不许吵到我读书。”
舒曼疏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却是低下头,掩去眸中神色,笑得得意。
次日清晨,舒曼疏从梦中醒来,抬眼便可看到书案前那个伏案而眠的清冷身影,脸庞枕在臂弯里,面若寒雪,就连在睡梦中也是这般的冷冽模样。
缓步走至容洛身边,将椅上随手放置的衣衫披在他的身上,手指抚过他清俊的面容,触手冰凉,心底却渐渐浮起淡淡的暖意,白皙的指腹将要落在他的唇瓣上时,猝然止住。
真是恨不得撕开那袭白衣,看看那里面包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灵魂,还有那万年不变的冰雪面容,他可是很期待看到冰雪融化,万物逢春的那一刻呐。
既然已经住下来了,就一直这样过了下去。白天的时候,容洛练剑,舒曼疏就在旁边看着,间或喝声彩,或是亲手泡茶给他喝,又或是絮絮叨叨着和他将近几万年来天界发生的趣事,从太上老君炼的新丹被那个闯入天宫的齐天大圣偷吃个大半,到天蓬元帅醉酒调戏嫦娥被贬下凡,再到王母蟠桃盛会赏了花仙子七彩琉璃杯,最后到自己私自下凡被天帝派兵追回……容洛静静的坐在桃树下,连个回应的表情都没有,舒曼疏也不觉得尴尬,兀自说得口若悬河。晚上的时候,指定要跑到容洛的房里睡觉,有时去的早了,就站在他身边替他研磨,看他读书作画,咂舌赞叹:“容洛好画艺,这一树桃花灿若朝霞,落英缤纷,比起天宫的画师也半点不会失色。”
开始的时候,容洛还会皱下眉,或是冷冷的看他一眼,后来就懒得再理,连头也不再抬了,照旧练剑,读书,写字,作画。只是夜夜读书到天明,而第二天又总是披着带有暖意的披风醒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墨离的前来,一身玄衣的狐王墨离坐在院子的桃树下,姿态慵懒:“怪不得到处寻你不见,却原来是躲到了这谁也寻不到的世外桃源里。殿下的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
舒曼疏就扯了他的衣袖笑骂:“你这成了精的狐狸,到底被你寻了来。”
墨离大笑:“才多久没见,你脸上的笑倒是多了几分温情。”
舒曼疏一愣,却是很快的伸臂拥住他纤细的腰身,语气暧昧:“离,你可是让本太子想念的紧呢。”说着就作势靠在他的脸侧要去吻他的唇。
却在转身的霎那看到一双冷冽的琉璃眼眸,噙着万年的风雪看着他的动作,但也只是一眼而已,就径自进了药庐。
“怎么,你这脸色可真是风云变幻啊。”墨离看了一眼药庐的方向,打趣道。
舒曼疏端起一眸的冷意,故意提了声音笑道:“理他作甚,你难得来看我一次,我带你去偎翠楼喝酒去。”
墨离笑笑,却分明带着些促狭,伏在他的耳畔,低低笑道:“曼疏啊,想要得到别人的真心可莫要先失了自己的心为好。”
手中的玉骨折扇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掉落在地上,俯身去捡,再起身时脸上已是一片风轻云淡,“呵,自是不会。”
偎翠楼里,莺莺燕燕,丝竹声声,娇羞的女子贴在怀里,柔软的舌轻舔,噬骨的媚。
舒曼疏就着怀中美人的手喝了一口酒,看着对面一脸迷醉的狐王墨离在怀中女子身上上下其手,惹得美人娇喘连连,脑中却满是那人清冷如同万年风雪的眼眸,禁不住便烦躁起来。
却也只能忍着,杯中的酒失却了滋味,天色亦是愈来愈晚,便又禁不住去想,这个时候那人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灯下读书,明早醒来没有自己的披风护体,会不会着凉,这么晚都没有回去,他会不会站在门外等着自己归来?
偏偏墨离那个小狐狸眯着小眼看着他的每个神情变换,只能含着笑应付身边的莺莺燕燕。等到天已见亮,终于找了借口要回去,却连自己都知道,这样拙劣的借口怎能骗过狡猾的狐王,但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赶快回家,看到那人的容颜。
等到急急赶了回去,却没有看到那人熟悉的身影,寻到桃花林深处,落红满阶里,那个白衣男子斜斜倚在树干上,慵懒的看着他焦急的脸,忽然绽放出一个粲然的微笑,倾国倾城。
舒曼疏便恍了神,手指不自觉的触上容洛冰凉的指尖,“怎的这般凉?”
容洛便半阖了眼帘,清清淡淡地答:“无妨。”
这样不悲不喜的表情,清淡得仿似世间的万事万物皆与他无关一般,舒曼疏便有些发狠,一个用力就将身前的人拥入怀里,感觉到怀里之人的抗拒,就愈发加大了拥着怀中人的力度,在他耳畔恨恨地骂:“你这没心的琉璃,真真叫人生气。”
温软的唇瓣还未落下,那边就听到甘草的声音传来:“公子,有人问诊。”
舒曼疏便撇了嘴,不甘不愿的松开手,赌气似的亲了亲他躲闪不及的脸颊,看到他耳际淡淡的红晕,才扬起笑意。
抽空回了趟玉辰宫,爬满紫色藤萝的小院里,文琼背着光影采茶,看到舒曼疏唇边泛起暖暖的笑意:“天庭为了找你可是差点翻了天,你倒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也不避。”
舒曼疏就笑,走上前揽住他的肩,深情地说:“文琼,我很想念你,你可知道,我一直最喜欢你。”
文琼拍掉他的手,淡淡地笑:“这些日子你是同谁在一起?”
舒曼疏就同他说起下凡的事,说人间的沧海桑田,朝代更替,说北国的飞雪,江南的桃花,说妓院的夜夜笙歌,朝堂的剑拔弩张,说王二家的狗又生了一窝小狗崽,李四家的猫跟着不知哪里来的野猫私奔,再也没有回来过,说着说着就说到那个谪仙般清冷的琉璃,那样不悲不喜的万年风雪眼眸,真是让人生气。
文琼静静的听,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笑脸,问:“太子,你这次可是真心?”
舒曼疏便笑,指缝间的阳光倾泻了一地,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薄情,“文琼,什么叫做真心?我又不需要,也从来不信。”
文琼呆呆的望着那个瞬间冷下来的笑脸,手中的茶叶竟在不自觉间被碾成碎片,喃喃自语:“神仙,都是这般绝情么?”
舒曼疏看着他苍白的脸,一时有些担心,遂缓了口气,焦虑地问:“文琼,你怎么了?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愈见清瘦了?”
文琼摇摇头,笑容单薄:“不碍事,许是这几日太累了。”
舒曼疏便锁了眉,伸手想要探他的脉,却被挡了回去。文琼轻摇首,眼神却向他身后望去,接着就听到一声冷哼,紫袍金冠的凌光星君站在紫薇架下,冷冷望着他们。
“星君。”饶是舒曼疏是天界最为尊贵的太子,此刻却也不得不对这个连天帝都要让上几分的凌光星君恭敬行礼。
凌光星君却是理也不理,身形微动,已经来至两人身前,手指扣住文琼的手腕,飞身而去。
舒曼疏愕然半晌,忽的拊掌大笑,手中折扇一开一合,泼墨的水墨丹青上飞瀑流畅,昙花骤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