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不起来》尘风无踪

4、训练场

　　洛期果然如江城所预料的那样来了。不过开头几天的训练却让他不甚满意。
　　“步伐错了——错了！”
　　“不行，腿部力量太差了，以后每天再加五十组交腹蹲跳！”
　　“这跨步乱七八糟的像什么玩意儿？早上没吃饭吗？！”
　　汗水源源不断地流进眼里，嘴里，洛期偏头往肩上一蹭，没什么表情地第N次架起球拍，拉开架势。
　　尖利的哨声不合时宜地划破球场上空，江城正训得兴起，一脸凶相地回头寻找声源。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场边，萧楠双手插袋，脖上挂着的银质口哨闪闪发亮。
　　训练被打断，江城没啥好气，粗鲁地把萧楠拉到一边：“姓夏的派你来的？”
　　“派？”萧楠好脾气地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好歹是老师，给点面子？”他瞥了眼仍攥在江城手中的衣领。
　　江城放了手，不快道：“不然你来干吗？这里可没有妹子看，全是爷们。”
　　“巧了，我就是来看爷们的。”萧楠还是笑容满面：“来替正在开体育科组会的王教练看管学生。”
　　“哼，”江城把头往不远处的洛期一摆：“说得好听，来看他的吧？”
　　“对。”萧楠也不掩饰：“夏旭说你会收他。果然，动作很快嘛。”
　　“哼，那是。”江城颇为自豪地挺挺胸：“队长我亲自出马呢。你别说，这新丁的弹跳力真是神了!”停了停，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唉，夏旭那小子……表面上独来独往，背地里还是忍不住给我挖人……干嘛那样看着我？做了那么多年兄弟，我就算再猪脑子也看得出来好吗？说起来，夏少的眼光是真毒哇……”
　　萧楠却沉下脸来：“你知道就好。才刚开始，你就要把人往死里练？”
　　“谁训练不是这样？”江城嘴硬：“我听前辈说你当队长那会儿可是出名的魔鬼。”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萧楠不紧不慢：“他才入队不久就一个劲地增加强度，好苗子也不带这样摧残的。你这不是训练，是揠苗助长。”说罢，萧楠收起严肃的神情，换上亲切的笑脸，扬声：“大家辛苦了！老队员再做五十组高远球加五十组杀球，新队员出去慢跑三圈再回来练颠球和挥拍。”
　　训练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叶中虽然为高一高二学生建了新的宿舍楼，但仍在装修。旧有宿舍按以往惯例，仅供高三年级使用。因此入学后，洛期暂时住在父亲给租了一个月的老居民楼里。走出校门时天色已晚，路灯还未点亮，昏暗的路上没有一点声音。脚下突然触到什么硬物，他张了张嘴，未及惊呼，身体已失衡地往前飞去。
　　在空中的失重感仿佛持续了一刻钟那么久，他以为会重重跌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却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咫尺的耳畔传来问话：“没事吧？”
　　洛期张开眼睛。视线失去了焦距，面前的人模糊却眼熟。
　　“老师？”
　　“啧，听着真别扭，看来我还没有为人师表的觉悟啊。”萧楠哈哈一笑：“江城性子急了些，你别介意。”
　　“不会。”洛期不着痕迹地避过萧楠的搀扶：“我喜欢打球。”萧楠弯腰替洛期拾起掉落的书包，替他圈在肩上。身体被男人有力的双臂环绕，只是一瞬便恰到好处地退开，让人来不及反应。
　　“谢谢老师。”
　　萧楠爽朗一笑：“这有什么，照顾学生，天经地义嘛。”
　　洛期礼貌地向萧楠鞠躬告别。萧楠在微凉的夜风中静静地伫立，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一颗圆润的珠子，若有所思。

　　“他不用训练？”洛期边压腿边问道。旁边的少年叫陆凯，理了个短茬小平头，偏偏是个小圆脸，显得整个人肉乎乎的，性子很自来熟，这两天被分配和洛期一组训练。
　　“你说夏旭啊，”陆凯舒服地枕着双臂，二郎腿一翘一翘地，眼里无限憧憬：“他可是咱队里的大神，轻易不出马，出手就必杀那种。球拍一挥就是好几个冠军，教练和队长都不能拿他怎么样！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一面呢……”
　　“他爱来不来！你们这帮偷懒的浑球没人家牛掰就统统都给我起来练！”突然冒出的江城扯起嗓子发飙。
　　陆凯愣直直地坐起：“队长，不是说休息五分钟？”
　　老队员们眼见不妙，纷纷群起而阻之：“快别问了赶紧起（保）来（命）吧！”
　　这几天对江城来讲异常地难熬，为了争取到自己掏腰包买的平板使用权，只好咬牙答应下为宿舍“美化”一周的苦差。在他的字典里，清洁对男人来讲从来都是额外任务，更何况是江城这种邋遢惯了的“臭男人”。当岳洋在宿舍翻看推理小说的间隙抛出一句“这下你体会到我平时有多艰辛了”的时候，江城正无精打采地挥舞着拖把，一副典型的怨妇模样。
　　陆凯拉起洛期，离开江城烈火熊熊的视线，等走远了才低声嘟嚷：“队长最近是不是欲求不满啊，这么大火气……哎哟我去！”
　　“什么？”
　　夏旭来了。

　　这同时也意味着训练场上会多出许多三五成群的女生团体：假装走错地方闯进来的、看上去像是体育课时丢了外套回来找的、结伴到馆里上洗手间却又流连忘返的，以及光明正大尾随帅哥进来的。
　　夏旭出现在场馆入口，一身干净的蓝白运动校服，宽松的长裤丝毫没有令他修长的双腿稍显逊色，反而平添了活力。
　　蒋岳洋端起水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江队，打脸了。”
　　江城：“……”

　　谁都知道夏旭一向只跟能称得上对手的人打球。在学校里除了教练以外，只有高年级的江城一人。没办法，水平不在一个段位的，吊打实在没意思。
　　夏旭径自穿过一个个羽毛球场，往这边看了一眼。陆凯发现这枚大神正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同一个人身上，陆凯觉得自己正逐步接近燃烧的边缘。
　　那双修长的腿优雅地迈步，果然在陆凯跟前停了下来。
　　“大神！我……我打得不怎么样，”陆凯情急之下先开了腔：“不过！我，我会拼尽全力的！”说完，两眼一闭，两手一并，一脸就义前的悲壮。
　　“嗯。”夏旭活动了一下筋骨：“挪个场地吧。”
　　“哦，到对场去啊，好嘞……”陆凯搓着手穿过球网。“我要跟大神练球了！”他压低声音冲洛期喊着，兴奋得满脸通红。
　　“啊同学，”球网另一边的夏旭提高了音量：“你误会了，我是说——你换场，他留下。”
　　夏旭看似随意地抬手一指。陆凯喜气洋洋的脸顿时垮掉。
　　洛期叹了口气，活动一下酸胀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