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8、年少时，暗芳许

　　十来天过去了，我按捺不住内心被无限放大的恐慌，虽然大夫一直说他会醒过来，可是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大夫是一个庸俗的骗子...

　　这样下去越拖越糟糕的，我真怕屠苏就这样..沉睡一辈子..

　　“喂，我说你这个洛阳第一大夫，到底什么时候木头脸才能醒过来？”

　　“...”我抬头看了看一脸彷徨的大夫，莫不是他真如我所想，只是一个江湖骗子？

　　“诸位，在下恐怕要辱没这洛阳第一的名号了...”说着他摇了摇头。

　　“切，我早说吧，我一直没看好你也...”

　　“猴儿~”红玉对兰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

　　“不过..”他略微思量了一下，接着说道，“在下结识过一位朋友，他内力雄厚，说不定他能利用武学中的气脉，让这位公子苏醒。”

　　武学？这倒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的味道，曾经我听武学老者说过，人体中有种气脉，一旦阻塞可能会导致死亡，所以练功者都存有一定地风险...

　　“内力雄厚？有多雄厚？比我还要厉害么？”兰生又开始自吹自擂了..

　　“...”

　　“猴儿莫不是又找打了？”

　　“切~”

　　“既然先生说凭借武学，那我们不可以么？”我起身问道。

　　“两位姑娘的内力自是不弱，但是毕竟是女子，阴气重，阳气不足..”

　　“...”他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阴阳双生，并非纯阳就是最好的，不过可以暂且一试，也许他的那位朋友真能救屠苏呢。

　　“哎？那我不是正好么？我可是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兰生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只感觉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在兰生的自恋之中...

　　“既然如此，不如一试，不知先生这位朋友现在身在何处？”我完全忽略了兰生..

　　“姑娘莫要担心，在下前些时日已经修书给他了，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

　　“那劳烦先生了。”

　　“不必客气，在下先回去，诸位等在下消息吧。”

　　“先生请！”

　　看着大夫走出了屋子，我静静地看了看屠苏..如果大夫所说之人还是无法救你的话，我就要亲自试试了..

　　“月！”红玉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人在那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只是在想那大夫所言..”

　　“你也觉得有问题？”

　　“...!”莫不是红玉姐也发现了什么？

　　“恩..我只是觉得他所说的纯阳之气并不如他说的那般重要。”

　　“...”看来红玉姐知晓的真的很多...

　　“如果那人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功夫，那我倒有一个感觉”

　　“什么感觉？”我急切地问道。

　　“倒像是在举荐某人..”

　　“...”举荐某人？红玉姐想的倒是真细腻，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倒真是有点举荐的味道..

　　“那他为何一开始不直接举荐？”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欲举先贬的道理吧。”

　　“...”果真不错，先贬低自己的能力，在把别人举荐出来，倒是真能达到预想的效果。红玉姐，你当真是让我佩服...

　　回头想想，无论这个大夫是要举荐还是当真是无能为力了都不那么重要，能让屠苏醒来才是关键吧。

　　翌日清晨。

　　我来到屠苏的房间前，透过半掩的房门看进去，发现扒在床边熟睡的兰生..

　　我知道屠苏这样，平时他表现的满不在乎，其实他也是很难过的..他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男生，表现的对屠苏很厌恶，但是这个时候又愿意彻夜守着他..也许他和我一样，都是一个很在乎朋友的人..只不过是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我拿过软榻上的薄褥，轻轻地盖在兰生的身上..他，少恭，屠苏，是我所遇过的男生中最特别的三个人..他们各有不同，但是同样的有不同寻人的地方..也许，世间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让我在人世间游走的时候能够遇到他们三个..

　　“恩？”兰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我..

　　“累了去床上睡吧..”

　　“没事..”他挠了挠他的脑袋，“你这早就起身了？”

　　这些天，都是深夜才能入睡，但是睡意却很浅，天刚亮就再也睡不着了..

　　“恩..我来照顾他吧..”

　　“小小月！”

　　“恩？”

　　“如果，我说如果，少恭也这般，你会不会这般担心？”

　　“...”敢情你一早醒来就要八卦一下？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让你个小脑袋整天想东想西的..

　　“你打我作甚？”他摸了摸头，弄的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回房睡觉去！”我拉起他把他往屋外推。

　　“哎哎，小小月，你不是想要做什么坏事吧？不不不，我不回去，我就要在这..”说着说着他大声喊了起来...

　　哎，我真是越来越素手无策了...

　　“哟，猴儿一大早在这鬼喊什么？”红玉姐可真是我的救星，我看见兰生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哼~”兰生哼了声，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红玉姐对他倒是有办法！”

　　“呵呵，”她捂嘴一笑，“猴儿最急不得，像个孩子。”满眼的笑意。

　　“哎哎哎！怎么还不来？莫不是放我们鸽子？”

　　“猴儿莫急，大夫既然说了会带人来就一定会来！”

　　“哼，你又不是他，你怎么这么肯定！”

　　“让诸位久等了。”兰生话刚说完，大夫就大步跨了进来。

　　“可真是久~~~啊！”

　　“猴儿！”

　　“好好好，我闭嘴。”说着用手把嘴巴捏成一条缝，我对兰生可真是无语了..

　　“诸位，我那朋友已经来了，云，进来吧。”说着闪到了一旁。

　　我不禁对大夫口中的人充满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物？看着红玉姐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望去，想必她也是跟我一样的好奇吧。

　　“诸位久等了！”只见一位书生状的男子走进了屋子。他身着白色锦衣，头发高高梳起，倒是有种意气风发的模样。右手拿着公子扇，不时地扇上一扇，我不禁有点疑惑，这样书生状的男子，真的是内力雄厚么？我怎么从外表只看得出，一股子书生意气呢？

　　我对上他的目光，感觉他看我怪怪的，不知是否是我多心了...

　　“这位公子后堂请..”红玉说着做了个请姿..我还依旧沉溺于深深地思考之中..

　　“喂喂，小小月，走啦！”兰生在我面前晃了晃，把我从深思中晃醒了..

　　“哦..”我答应着，往后堂走去..

　　“我想这位公子只是任督二脉受到了阻塞才昏迷不醒..”

　　“...”他只一眼就看出屠苏问题所在..我回过头看向那个大夫，他只是微微地眯着眼笑着...看来红玉姐是猜对了，他是有举荐的目的..也许这洛阳第一大夫早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而他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铺垫..那么他举荐这个人..到底目的何在？

　　“只要适时地渡入阳气打通任督二脉，这位公子就能苏醒过来了..”

　　“那么劳烦公子了。”红玉说着福了福身子。

　　“不用客气，麻烦诸位于屋外稍等片刻。”

　　“好。”

　　站在屋外，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的直觉就是这个男子一定可以救活屠苏，不知为何他能给我这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月，看来我是猜对了”我轻轻地点点头。“就是难以猜出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我也不知晓，当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书生男子便自信满满地走了出来。

　　“那位公子的任督二脉已经打开，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了..”

　　“那得多谢公子了。”红玉福了福身子以示道谢。

　　“不客气，那我们告辞了。”说着对着我们拱了拱手，一副书生气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吧嗒！”哎？那公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看他全然不知的模样..赶忙唤住了他..

　　“公子..”

　　“姑娘何事？”

　　“你的...”我看着手中捡起的玉坠，久久说不出话来...一模一样...我抬头看着他，难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难道...

　　“姑娘？”他出声唤醒了我...我把玉坠放在了他手上..一瞥间..我蓦然地发现玉坠一面内写着一个字，紫！

　　“你...”我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叫紫云。”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有种激动地感觉，他...就是..我找寻了那么久的人..

　　阿嬷，你看，月儿终于找到了心里的那个人...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哈哈，云，你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个大夫突然走过来拍了拍紫云的肩膀..“月姑娘，你哥找你找的可真不容易啊。”

　　“...”我抬头看着唤作紫云的男子，原来你们做了那么多仅仅是为了与我相见...

　　“月儿...”他轻轻地张开了双臂..

　　“哥..”我扑进了他的怀里..这一刻我想是我这辈子最难忘怀的..我终于找到了我寻找那么久的人..我伏在哥哥的肩膀上，轻声啜泣...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月儿，这些年苦了你了...”他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一只手轻轻地为我拭去了眼泪..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能够和亲人相见，就算再苦再累我也不怕...我看着他清秀的脸庞..微微一笑..眼前这个人..是我的哥哥...是我亲爱的哥哥....

　　“所以我们家是遭遇奸人所害了？”哥哥告诉我，在我十岁那年家中遭遇变迁，被朝中四大奸臣所诬陷...爹娘惨死狱中，哥哥他被他师傅所救才得以幸免..而我仅仅因为年幼于家人失散..后来哥哥说他一直在寻找我...

　　我终于知晓为何我记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原来那次惨痛的回忆让我忘却了所有的一切...阿嬷对么？为何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呢？是怕我会太难过么？

　　我轻轻地笑了笑，岁月这种东西真的太假太可怕...它可以挥一挥手就带走一个人十年的回忆...它也可以只留下只言片语让你去猜测，去找寻...

　　“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轻轻地侧过头看着月光下的哥哥，他高挺的鼻梁，他清澈透明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你，我一定要照顾你一辈子，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弥补你这些年缺失的岁月...”看着哥哥坚定地眼神，我感觉内心里面暖暖的..

　　“哥..”我轻轻地挽上他的胳膊，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一直都在期许这样一种很安逸和温适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小女生的心思吧...“荣华富贵都太空洞无力了..我只希望能够天天和哥哥坐在月光下面，说着我们小故事，仅仅只要这样就够了..”

　　“月儿..”他侧过脸来看着我，用手轻轻地刮了下我的鼻子..我们相视轻轻一笑...

　　我相信，就算我忘却了那十年童年的回忆，但是有哥哥在我身边...就够了..

　　“哥哥，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好想知道小时候我是不是跟现在一样地沉默寡言...

　　“你小时候很文静，但是跟哥哥却老是很顽皮...”

　　“哦？肯定是哥哥太好说话了..”我曲起食指在哥哥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哈，长大了还这么顽皮!小心嫁不出去哦！”

　　“我不要嫁人，我只想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傻孩子...”

　　我和哥哥就这样在月光下聊了很久很久，我好像对于小时候有了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外表文静内心顽皮的女孩子...哥哥说爹爹和娘亲都很疼爱我们...爹爹..娘亲..我还能再忆起你们的模样么？

　　翌日。

　　我拾起地上飘落的花瓣，突然觉得洛阳里面的一花一草都充满了绚丽的色彩...我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感情化了？我不禁嘲笑我自己...放眼望去看见一个黑影独立于枫树之下...屠苏？

　　“你的伤没事了吧？”

　　“恩...你来了。”

　　“恩...你这一病当真让我们个个为你提心吊胆。”

　　“让你们担心了。”说着他又把目光放在远方，仿佛眼光变得幽深而久远...

　　“屠苏..”

　　“..何事？”

　　“这个给你。”我拿出他赠予我的那把剑...

　　“...”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想你比我更适合这把剑..”

　　“...”

　　“吖，对了，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好...!”

　　“该叫什么好呢？”

　　“檀月..”

　　“哎？”檀月..檀月..当真是一个好名字..没想到屠苏还有这么诗情画意的一面...

　　“檀香殷魂，月上心头！”

　　“...”我抬头看了看他，我不知道他到底用意何在，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为谁而诉...

　　“屠苏..”

　　“恩..”

　　“我们是朋友对吗？”

　　“...朋...友...！”

　　“是吗？”

　　“...是。”

　　“那么既然我们是朋友，就要互相帮助，不要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吗？”我抬头看着他，他也低头看向我..

　　“好。”看见他轻轻地点点头，我开心了笑了笑。

　　“那我们说定了，我们，还有兰生，红玉，都是永永远远的好朋友，一辈子不离不弃..”我淡淡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为何会迷上了微笑，感觉这种微笑的感觉，总是让人心里面暖暖的...

　　“那我先回去咯！”说着我向他挥了挥手...

　　“紫月...”第一次听见他唤我的名字当真不习惯..

　　“怎么了？”

　　“你变了...”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萌在那儿..我变了？也许是吧..我当真变了，变得主动，变得开朗，变得爱笑了...

　　“是..我变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

　　“当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时候就会紧闭自己，所以我们会表现的很冷淡..但是现在我有哥哥还有你们这些朋友..我找到自己可以依赖的人...我想这样自己也会轻松些，快乐些..”

　　“...”听不见他任何的回答，但是我知晓他听下去了..

　　“所以..屠苏..无论你的过去遭遇了什么..你也可以敞开心扉，依赖我们这些朋友啊...你说对吗？”

　　“...”依旧听不见任何地回答...我回过头甜甜地一笑..屠苏..我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脸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