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42、宫车过，红颜泪

　　从那天得到另一半玉坠开始，我就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我完全分不清这个世间孰真孰假了...

　　苍紫无月...那个神秘的女子..当真就是我么？可是我又怎么知道这个玉坠是不是这个暻假造的呢？

　　当时的紫云不是就是利用那个玉坠欺骗了我那么久么？只是暻为何要假冒我哥哥呢？像我这么一个没有身世，没有地位的人...而且他还在生死关头救了我一命...

　　想到这些，只感觉头好痛...

　　“娘娘，这些天，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小淘关切地问道，我淡淡地摇摇头，示意无妨...
　　只是思绪依旧沉浸在那个苍紫无月里面...
　　如果我真是他妹妹的话，那么阿嬷不就是我亲娘了么？那她为何要用养母的名分抚养我长大呢？
　　越来越多的疑问积压在心里面，堵着心头好闷...
　　“小淘，我想出去走走..”
　　“奴婢陪您去。”
　　“不用了，我只是在附近散散心..”
　　“是，娘娘小心。”

　　不自觉地走到了巽芳公主府，只是不知道那个暻是不是仍旧在这儿...
　　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我仍旧选择转身离开...我感觉我现在连巽芳都不敢面对了...虽然我有许多疑问想要问清楚，可是我怕知道地多了，反而活得不自在了...

　　“月妃娘娘来见公主的么？怎么不通传呢？”抬头一看，是巽芳的贴身婢女小红...
　　“我才来..”
　　“奴婢带您去见公主。”
　　我也只有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公主府...

　　“月。”巽芳依旧是挂上了甜甜的笑容拉起我的手，“你可终于来了。”
　　“哎？”
　　“哎什么？就不能想你地么？”她俏皮地笑起来了，看见她那爽朗的笑容，我的心情也被感染上了...
　　“巽芳..”
　　“哎？你怎么还叫我名儿？这可是大不敬噢。”
　　“...”
　　“呵呵，你不是应该唤我姐姐么？”她对着我眨了眨眼睛，她的这句话又把我带进了阴霾...
　　“巽芳，暻真的是我哥哥么？”
　　“哎？”她没好气地说道，“傻姑娘，你到现在还在怀疑么？你想想，如果你不是无月，那么我们为何会这样相像？”
　　“...”巽芳这样说也不无道理，只是我内心里仍旧排斥那个暻...虽然他差点为了我丢了性命..
　　“暻为了寻你，可是付出了不少。”她淡淡地说道，我却没有听得真切...
　　“那阿嬷为何不告诉我呢？”
　　“姨娘肯定是希望你不要活在那些恩怨之中吧..”
　　“...”是么？阿嬷，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让我快乐地成长对么？

　　“月，你当真要一辈子呆在这皇宫里么？”
　　“呵，就算我说不想，又能怎样？”
　　“暻，可以带你出宫。”
　　“...!他？”
　　“恩。”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我知道她是说真的...只是我...“你还是不相信他是你哥哥么？”
　　“我..”
　　“月，你怎么会忘却他们呢...”
　　“呃..”
　　“忘记了暻，还有他...”
　　巽芳又沉浸在悲伤之中了，苍紫暝就是牵系她命脉的人...只是苍紫暝当真是我大哥么？
　　看着那摔碎的玉坠，我陷入了无限的徘徊之中，我到底该不该相信那个暻呢？如果他跟紫云一样，那么我是否还有勇气站起来？
　　我突然发觉自己好胆小，害怕受伤害...我一直习惯躲避在冷漠的面具下面保护自己，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希冀依赖别人...

　　“公主公主。”小红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皇上召见月妃娘娘。”
　　“皇上？”巽芳淡淡地奏起眉头，我默默地向她点点头。
　　“巽芳，我先去了。”
　　“月..”她急忙拉住我..
　　“怎么了？”
　　“我希望你相信暻，更要相信你自己。”
　　看着她那关心的目光，我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暂且放下那个苍紫无月，苍紫世家..我还是我，不是么？无论是叫紫月还是苍紫无月..
　　“我会的。”留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我跟在宣召的宫女前往羽桁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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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在此等候，奴婢先行通报皇上。”
　　“恩..”我轻轻地应承了一声，独自站在这布满金光的羽桁萱..脑袋里面残存巽芳方才说的话，暻可以带我脱离这个深宫之中，只是我是否应该相信他呢？那个曾经与我正面交锋的白衣男子，也是那个用胸膛堵住剑锋的男子...如果他不是我哥哥，那他又是谁呢？如果他是我哥哥，为何他不早点揭穿紫云的面目呢？为甚么有那么多的为甚么呢？

　　“娘娘，娘娘。”小宫女轻轻唤醒了我，我抬头抱歉的笑了笑，“皇上让娘娘进去呢。”
　　“恩，好..”
　　现今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因为我要面对的人，是我在这深宫之中最大的敌人...上次丽修媛的提议我至今都没有明确地给她答案，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答复她...

　　“在朕的面前还敢想别的？”慕容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将我从思量之中狠狠地抽离了出来...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饶有趣味地打量我...
　　“参见皇上。”我冷冷地对他说道，“不知道皇上叫我来...”
　　“朕就是想见你了。”
　　“...”他硬生生地打断了我，继而用一种很暧昧地眼神看着我...看的我有点茫然，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着什么药..
　　“怎么？月妃见到朕不高兴么？”他笑着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看见爱妃精神这么好，朕可是放心了。”
　　“那可要多谢皇上了。”我缓缓的曲下身子让他的手脱离我的脸...
　　“...”他突然变得好沉默，沉默的我都有些不习惯了...我悄悄地抬头打量他，不巧碰到他看着我的目光...柔弱中带着伤，仿佛冬日里的雪，一触即逝...他微微疏开他的眉宇，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就像那西子湖畔盛开的荷花...

　　我来不及收回我放在他的身上的目光，只见他轻轻地拥住我，只是轻轻地把脑袋放在我的肩上...我仿佛被灌注了铅块一般，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他抬头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一抹黯淡的孤独...只有那么一个瞬间但是却又那么地真切...我轻轻地抬起手抚过他的眉间，我不知道我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动作...只是突发地想要永远地抹平他眉宇之间的皱痕...
　　“月..”他的嘴角仿佛染上了梨花的艳丽，微微地弯起一个弧度...这是我在他的唇边看过的最美的一个笑容...没有嘲讽，没有奸邪，只是轻轻的一个微笑...
　　“...你...”我突然有种穿梭时光的感觉，就像穿越在现今与过去一般...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曾经是谁，现在又是谁...继而我想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融进我内心的最深处...
　　“月，就让我做那永永远远的慕子寒好么？”他轻轻地问了一句，而我却是走进了又一个彷徨...
　　曾经，我对自己说，那个慕子寒永远死在我的心里...可是他却说，要做那个永永远远的慕子寒...
　　本来我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可是今天的他...仿佛回到初见般的温和...

　　只是，转念一想，站在我面前的，仍旧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无论他是慕容羽还是慕子寒...不是么？

　　我温和地笑了起来，轻轻地垂下双手...紫月，你当真是好骗呢，差点就要走进他的迷宫里面了...
　　“月...”
　　“皇上，你找我来这是为了说这些么？”
　　“...”看着我隐去的柔和，他微微地奏起眉头...“当真是回不来了..”
　　“皇上终于明白了。”
　　他微微转了个身看向书桌之上...眼神里面充斥着空洞无力...
　　慕容羽，纵使你再想变成当初，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他突然转身说道，“月妃今天就你侍寝吧，下去吧。”
　　“...！”听见侍寝两个字，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示意我退下...慕容羽，这才是真正的你，纵使你再想伪装，都掩饰不了你的本性...
　　我嘲讽地笑了笑，沉声说道，“原来皇上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又为何要点我？”
　　“...”
　　“还是说皇上也只能靠着权势处罚我？”我冷冷地看着他，他微微的挑了挑眉毛...
　　“紫月..朕记得告诉过你，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
　　“朕也告诉过你，你是朕的！一辈子都是！”他用一种坚定的口气说道，倒是让我的气焰一时被压了下去...

　　“还有，紫月，”他背过身去，不再看我，“可能你还不知道，言采女在自己房里自尽了...”
　　“阿！”他的这句话委实吓了我一跳...言采女？就是那个言淑妃，居然自尽了？
　　“她是因你而死..”他的话再次飘进我的耳朵里面，可是我却仿佛听不真切..她是因我而死，她是我害死的...如果我没有那样...
　　“我...”
　　“紫月，丽修媛是不是跟你也有隔阂？”
　　“...你要作甚？”
　　“聪明地你应该知道朕要做什么。”
　　看着他那阴沉的背影，我终于明白这深宫最可怕的是什么了...是君王，他们的指尖指向谁，谁就要死...
　　虽然我并不喜欢言淑妃还有丽修媛，可是她们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抹杀了...
　　“自古有言，最毒帝王心，我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最好，朕不会伤害你，但是你周身的人朕可不敢保证...抑或者，朕的月妃也有一颗狠毒的心？”他沉沉地笑出声来，那个笑声仿佛梦魇一般一直萦绕在我耳边，久久都散不去...
　　“皇上不用再激将我...”我微微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怎么？朕猜对了？”
　　“呵..”我不置可否地应承道，“皇上不是说要立我为后么？那皇上至今都还欠我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他好奇地转过身来..
　　“一个华丽的婚礼。”我嘴角噙着笑，淡淡地看着他...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穿上红嫁衣是一个女子一声最大的亟盼...难道皇上连这样的亟盼都不能实现么？”
　　他思量一会，暗暗点点头，“好，朕答应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
　　“等下..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不要宴请大臣。”
　　“为何？”他的嘴角又浮现了那种邪笑...
　　“婚礼，在乎的是温馨而不是隆重...”
　　“呵，是么？”他笑着问道，“还是你在害怕？”
　　“...”我不置可否地低下头，等待他的回答，其实慕容羽一开始就看出了我的目的...我不让他宴请群臣，主要还是害怕上次筱雪的事件...我怕屠苏他...

　　呵，也许屠苏根本不会在乎我呢...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出宫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朕允许了。”皇上的话飘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也将我从悲伤里面拉了出来...

　　“多谢皇上。”我微微施了一礼...

　　屠苏，你和筱雪是不是...

　　后面我没有去想，我怕我一个不小心会哭出来...

　　只是怎么会突然想起他..我以为我在这深宫之中早已忘却了他们...

　　屠苏...兰生...还有他...少...恭...

　　眼泪浸湿了眼眶，我仰起头想要把眼泪咽回去...可是眼泪还是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一直羡慕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可是没想到当我穿上红嫁衣的那天...牵起红丝带的那个人...不是你...

　　少恭...还是说，你已经将我遗忘了？还是说...那句白首不相离，早已遗落在了过去...

　　只是如果还能见到你...

　　我多想再跟你说一句...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