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连城》丹青子

1、琼苑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儿？

　　——男孩儿？不不，我会喜欢上那样一个人，气度高华，睥睨江山。

　　我梦魇住，不断的回放过去的事；那时，我是个整天为成绩担忧的女孩儿，梦里都是拿不到高中毕业证的后果。朵拉是我中学时期的好友，她没什么稀奇，如同普通女生八卦。

　　没想到，少女时代的玩笑话，一语成谶。

　　一语成谶啊……

　　天边冉冉升起一轮红日，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好，开始新的一天。从二十五岁的高龄，倒回十五岁的相貌，抱着铜镜顾影自怜一阵：浓眉，尚好；杏眼，普通；秀鼻，还善；樱唇，极好！

　　一张尖刻的瓜子脸，略显薄命些。到底是过了十多年饥寒交迫的奴役生活，我与琼苑宫女不同的是，我是禹朝大祭祀与叛逆璟王一夜风流后、孤注一掷生下的孽种。

　　祭祀服之繁琐令人厌恶，沉在烟色华服中的我，姿态滑稽无比，方靠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维持威信。

　　走在高耸的云梯上，宫人纷纷屈身行礼。

　　穿云的楼鬓没在半空中，疾步行走的我仿佛不带有一丝尘寰的生气儿，只是一件寻常运转的工具。

　　琼苑只是这样一个地方，承载千年死寂之地。它古老而又寂寞，我不知道我那名义上的母亲怎么下去，实际上我从未下去过。

　　因为太寂寞，只有养些牲畜来玩儿。

　　同我这寂寞命运练习在一起的人，便是翻动书页的连城殿下。

　　据说，连城王子十岁得了怪病，只能靠琼苑的神迹保护才能勉强活完下半辈子。这里的男人平均只有五十六七的寿命，半辈子等同二十八九岁，如果在这之前没有建树，恐怕老来也很难发迹。

　　弱冠的连城抱着一摞书卷，一本一本得砸向高空，由它们自由落下。
　　宫人退避三舍，只有我站在他的背后，以防他从凭栏上跳下去。

　　每一年他的生辰都以这种特殊的形式庆生，他作势下跳的样子我还记忆犹新，十岁那次以后就喜欢砸东西，各种各样的珍玩、笔墨纸砚、书籍、衣服、他亲手养的盆栽……就差了活物。

　　“殿下，接旨回宫吧。”由于太监的身体是不洁的，只能由大宫女添墨奉上御旨。

　　我是天朝大祭祀，无需行跪拜之礼；连城也是守仪之人，眼看他冷冷扫向添墨大宫女，从她手中硬是夺过诏书。他展开看了看，是一封册封诏书。

　　他手里的诏书举高了，又低了，终究是放入袖口里。

　　琼苑若锦衣玉食，更磨损人的心智。所幸这里只是茹素，他不会不想离去。

　　一时说来我竟是十分羡慕他的。

　　“就此拜别。”他向我作一揖。

　　我回礼，甚至比他还低下身段：“恭喜，王子保重。”

　　大祭祀玉艳骨，本名玉华浓，因破戒而被赐予花下牢伍佰男为妻。
　　祭祀者，代代姓玉。
　　我便是在玉华浓抛至花下牢前，出生的。
　　之所以我记得这些，因为我只是一个投胎者。
　　我淡漠地看着士兵从她的身体里挖出婴儿的身体，而婴儿还活着，那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鬼差说，只欠东风，我且祝你一臂之力。

　　然后，我就姓玉了。

　　琼苑，大概就是玉的意思。
　　苑，指代帝王偏宫。
　　琼苑在山上，冬夜极寒，我命人点上炭火，独自涮着一锅素味的火锅。
　　下是百丈玄冰，这里无风无雪。
　　晴得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