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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冥冥之中 ...

  •   就在冯来晞起行离京的第二天,一匹快马带着一幅画卷来到京城。
      京中一处华丽的宅院,管家小心翼翼地捧住画卷,来到主子面前,道:“二夫人,殷小姐派人给您送礼。 ”
      女子皓齿蛾眉,杏眉桃腮,虽未到倾国倾城之貌,风姿却透出温柔端庄的涵养,她正是殷敏琴的堂姐殷素琪。殷素琪与殷敏琴差十岁,未出嫁前可怜殷敏琴自幼丧母,常常与之来往,两人如亲姐妹般亲密。
      殷素琪笑靥如花,伸手接过礼物,打开锦盒,内藏一卷画和一封信。管家为她摊开画卷,卷中五男一女,俊郎美女,貌似天仙,画的正是在品青楼的日常,是清花言巧语求淮画的。台上,清在抚琴,雪与寒齐舞,湘、海儿和马冰琳在堂前忙碌。
      殷素琪与管家目不转睛,欣赏许久,才想起夹在一起的书信。殷素琪细心阅读,原来画中人皆是殷敏琴于扬州结识的朋友,她想替海儿找失散的父母。
      殷素琪修长的玉子指住白衣楚楚的雪赞叹道:“此颜本该天上有。”又扫过橘衣的清道:“此男子秀丽俊俏,尤胜女子,教身为女子的我自形惭愧。”
      “何人令夫人自愧弗如? ”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穿紫色朝服,双眉又浓又长,眼睛炯明,向来严肃的表情见到殷素琪后化作柔情,挂住宠爱的笑颜走来,此人正是陆相陆丞明。
      殷素琪向丈夫展示画卷,道:“这是我堂妹琴儿从扬州送来的肖像画,你看,个个都长得出类拔萃,堪比神仙之容。”
      陆丞明半信半疑地一看,柔情蜜意的目光猛然变得尖锐,问:“夫人,此画从扬州送来,那画中人也在扬州?”
      殷素琪点头,看他神色凝重,慰问:“怎么了? ”
      陆丞明换过一脸笑靥,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溺爱地说道:“没事儿,只觉夫人真是上天赐我的福星。”
      殷素琪哼了声道:“油嘴滑舌。”可还是藏不住嘴角的笑意。陆丞明轻吻她的额角,余光落在画中蓝衣男子身上,喜上眉梢。
      自二皇子回朝便跪在殿外,他们母子两人向外宣称二皇子是在跪天为皇上祈福,极力隐瞒五皇子失踪的消息,但怎能逃过他在宫内外的眼线。五皇子长住后宫,禁止与外臣来往,可陆丞明三不五时会到后宫探访妹妹惠妃,自然也见过五皇子,他是朝中为数不多知道五皇子长相的人。从惠妃的讲述,他也察觉到五皇子于皇后及其儿子的分量,为保亲侄子四皇子能上位,陆丞明早有捉五皇子的计划。现在他比皇后等人先得知五皇子下落,正好加以利用。
      陆丞明问:“夫人,此画可有其他人见过? ”
      殷素琪回道:“就你、我和管家见过。 ”她指了指青衣的海儿道:“但琴儿让我帮她寻此男子的父母,我正在想如何是好。 ”
      陆丞明心中打着算盘,提议道:“不如办个庙会,又可以为皇上祈福,顺道向其他夫人小姐打听打听。若全无头绪,我替你问问其他大臣。 ”
      殷素琪点头,“夫君好主意。 ”转头便跟管家商议起庙会。陆丞明看着纯真的夫人,虽有一丝愧疚,但不碍他利用殷家的心。陆丞明写了一封密函,飞鸽传书至苏州。

      苏州初夏,荷莲清秀,月见俏娇,榴花艶丽。美景在前,奈何烈日炎炎如火,人们躲在林荫中乘凉,呆在屋檐下避日。马步声哒哒而来,盖过响彻天际的蝉鸣。
      浙翻身下马,踏进大门敞开的品青楼。
      夫人见到他,纷纷向他打招呼,似自家孩子刚出完远门回来般问候道:“总算回来了。”浙笑着点点头头,径直向掌柜的湘走去,满目柔情地问道: “可想我?”
      早已习惯聚少离多的湘瞪了他一眼,道:“大家都在看。”然而微翘的嘴角却藏不住再见的喜悦。
      浙一把抄起他的手,邪媚地笑道:“所以我带你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去,好好聚旧。”说罢便要拉他走。湘忙不迭的扔下笔,冲住在大厅跑堂的海儿扬声道:“海儿,让寒来掌柜。”未等海儿回应,浙已将湘拉走。
      急匆匆地关上房门,浙已按捺不住藏在心底多时的思念,以最直接粗暴的吻倾诉自己对他的爱......
      一场翻云覆雨后,浙侧卧在湘身边,目不转睛地凝望。瞅出浙眸中的不舍,湘问道:“怎么,又要走了?”
      “嗯。”浙应道。他受大皇子之命盯梢张江和李桥,可福州一别后他已无两人消息,所以想起当时留在品青楼中李桥给的竹筒,想来可以用来与他们联络。当然,其中不缺想回来看湘的私心。浙伸手翻了翻枕下,却得个空,问:“你可有见过放在枕下的竹筒?”
      湘摇头,回想前些天海儿曾帮忙整理房间,道:“可能是海儿和琳儿不小心拿出来玩了。”
      浙心底一悬,追问:“然后呢?”
      湘回道:“然后就炸了,大白天放烟火,被邻理说了几句。”
      浙“哦”了一声,自我安慰,世间如此大,张江李桥怎会那么巧就在苏州,又那么巧地看到误放的信号。他本意是拿了竹筒,然后上福州沿途打探两人行踪,有把持才放竹炮引他们现身。
      “但是......”
      浙才下心头的担忧因湘的一句“但是”又浮了起来,问:“但是什么?”
      湘简述清与海儿那晚所见道:“那夜,有两个飞贼,被墨和一红衣人打跑了。”
      浙听他云淡风轻地述说,即是飞贼又被打跑,应该......是桩小事......红衣?大概只是凑巧......浙留恋地凝视眼前人,不断地自我说服......小事......没事......
      浙猛地坐起身,嘴里嘀咕: “没事才怪!”随意地穿上衣服,问:“雪在哪?”
      湘亦起身,答道:“他在你们以前住的小院。”那小院离品青楼不远,是雪与浙两人刚到扬州时住的地方,后来住的人越来越多,又想做点小生意,才买下品青楼。
      “好。”说罢,浙已准备出门,刚踏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浙大步走到湘的面前,俯身吻上他的唇,久久方难分难舍地松口,然后真的走了。

      简朴的小院子里只有一棵盛开的梨花树,树下石桌放置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
      雪一身素白伫立在树下,目光散漫,似在发呆,又仿佛在等人。
      推开门,冯来晞气冲冲地站在雪的跟前,怒气冲天的他差点便要上手揪住雪衣领,最终他强吞下那口恶气,连珠炮发地问道:“你,从何时知道他的身份?明知我在寻他为何不告诉我?他的存在有多危险,你心中没数?万一连累楼中其他无辜的人,你又如何?他们与这场纷争毫无关系,为何要置他们于险境?”
      冯来晞气得脸红脖子粗,雪却是一脸平淡,仿佛被兴师问罪的是旁人。冯来晞缓过气,咬紧牙关地说道:“说话呀!”
      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问:“说完了吗?”冯来晞被他瞪得心中发怵,宛如被当面泼了盘冷水,浑身怒火熄灭,唯唯诺诺地点头。
      坐下,雪悠闲地泡着茶,冯来晞犹豫片刻,也坐下,从前他便拗不过雪,细细想来,今天还是自他年少时欺侮雪以后第一次冲雪发火。然而,一念及“飞贼”来袭的那一夜,林相语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受到波及,冯来晞怎能不紧张?
      雪问道:“你为何回来?京城是何情况?”
      冯来晞乖乖回道:“有人要杀五皇子,大皇子让我回来保护他。”
      雪嗤之以鼻,道:“有人?为何不直说是二皇子的人?”
      冯来晞一愣,问:“谁告诉你的?”
      雪挑了挑眉,瞧他的眼中又多了两分戒备,无视他的提问,雪说道:“既然各为其主,为何我要告诉你他的身份?同样是太子候选,万一你的主子大皇子寻他也是为了取他性命呢?”
      冯来晞倏地心冒三分火,辩护道:“大皇子与五皇子情同手足,怎会杀他?”
      雪转睛睨视,反问:“那二皇子呢?我也听说二皇子待五皇子不薄,为何他的人却要杀五皇子?”冯来晞顿时语塞,箇中太多阴谋诡计岂是他俩人现下能辨明,最后只能弱弱地道:“反正我是奉命来保护五皇子。”
      雪冷哼,轻声说道:“那两人明明就是你招来。”声音虽轻,冯来晞却听得一清二楚,暗暗捏了把冷汗,转换话题:“你打算瞒住他的身份多久?品青楼已藏不住他,日后必定有更大的危机,牵连到楼中无关的人便不好。”
      雪轻蔑地质问:“无关?当真无关?”他俯身捡起数块碎石搁在桌上,道:“先说湘——林相语和墨——莫辰,他们的父亲为官清廉,不愿归从陆氏而蒙受不白之冤,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清——谢若,镇江谢家长子,谢家纸业受封为御纸靠的是陆氏力荐。淮——杜一圭,曾经的御用画师,马冰琳,吕公公的姪女,还有你,冯少将军除了身世不明的海儿,你们个个都和陆氏、皇家有剪不断理不清的连系。”
      冯来晞皱了皱眉,他虽有暗中调查众人身份却从未与雪细说,雪是如何得知?雪与他们关系再亲近,有些事连本人都不清楚,又怎能告诉雪?
      冯来晞反驳:“往事旧情,与现在太子之争有何干?”天下受陆氏迫害者不计其数,和陆氏同流合污者数不胜数,可见陆氏势力之大,但与品青楼这群年轻一辈无关,便是有父仇家恨的林相语和莫辰,他们根本无意亦无力去对抗陆氏。
      “自然,”雪将方才拿来列举的石头握在手中,道:“可如果集合天下与陆氏有恨之人,搜出全部和陆氏蛇鼠一锅的罪证,我不信扳不倒他们。”
      冯来晞惊讶地瞪眼:“这是你留他们在身边的原因?”
      雪撒手,石头散落一地:“我从未强留他们。再说,冥冥之中他们聚在一起,是天意让他们成为五皇子用来推翻陆氏的筹码。”
      冯来晞不可置信地看着认识了十多年的雪,从前他以为自己看懂雪五分,现在顿时惊觉自己从来都不懂他,一点都不懂。冯来晞疑问:“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五皇子?”
      雪抬头,满目坚定:“若五皇子要浪迹天涯,我陪他,若五皇子要这天下我给他。”
      冯来晞拍案起身,吼道:“你疯了你是疯了吗?”冯来晞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有此异想天开的念头,追问:“你以为自己是谁?天下岂是你想给就给的?连大皇子也只有五成把握,你如果为他去争?”
      雪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盯住他,平静地说道:“任何成为五皇子登上皇位的绊脚石的人,我都会摒除他。”此话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使冯来晞不寒而栗。不知为何,冯来晞竟有种雪说到做到的感觉。
      良久,冯来晞说道:“他可是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怜惜和感慨。雪垂目,喝了口茶,回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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