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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生辰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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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中张灯结彩,来贺者络绎不绝,贺礼堆满一个侧厅。谢若回自己房换过一身显贵的衣冠,金冠玉石,黄袍祥云绣花,这衣袍是母亲为他亲手缝制的生辰礼。谢若与父亲同日生,但家中只有母亲会在父亲的寿宴后为他庆生,今后怕是无人记得他的生辰。
谢若安静地坐在主席右侧第一个座位,论资排辈,谢若身为谢家嫡长,当坐此位,家中众人虽觊觎此座也不能多说。谢云入座后,成群儿女争先抢快地献上贺礼,唯独谢若安静地吃着菜喝着酒。谢云眯眼睨视不成才又风流成性的儿子,述说不尽的厌烦。
左侧的三娘瞧谢若默不作声,笑道:“清诺,你的弟弟妹妹贺礼都送了,贺语全说尽,你作为长兄,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莫不是忘了准备贺礼?”
右侧的四娘啧声责道:“清诺,离家半月回来,既不问候父亲姨娘,也不送礼,怎好意思坐在那里。”
“怎敢。”谢若起身,从案下拿出木盒,来到父亲跟前,双手奉上贵重的翡翠如意,翠绿欲滴,灵气逼人,乃玉中极品。谢若承李华之语,道:“清诺离家后便四处物色可以送给父亲的礼物,此玉可是历千山万水,长途跋涉从京城送来。清诺在此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云反覆把玩如意,点头示意他坐下,看来对此物甚是满意。谢若坐下,暗自舒了口气,这关算是被他蒙混过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厅内坐的都是镇江城名士贵客,他们言谈举止规范,在谢若眼中只落得做作二字。比起与家人、上宾同堂而坐,他更喜欢到院中与十几桌那些毫不相干的客人聊天喝酒,大家轮番劝酒,笑声不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们渐散,喝得有点过头的谢若顶住醉意回房,没想到一入门便看到谢云坐在中间,谢若立即一个激灵,才转身,皮鞭已抽到他身上。谢若真是幸福日子过太久,竟忘了父亲有酒后打人的癖好。
连爬带滚,谢若头也不回的往外跑,打得不逮劲的谢云踏住飘浮的脚步跟住谢若。酒意全消的谢若飞快地从后门逃出,果然谢云再糊涂也有三分理性,停在门口,反手把门给关上。谢若哭笑不得地望住谢府,摸了摸后背,可怜衣服居然被弄破。
打更声响彻冷清的大街小巷,谢若在孤寂的声响中踱步,边走边埋头想,母亲嫁给父亲,三不五时被打只能哑忍,有苦自己知。也许谢若母子前世对谢云有所亏欠,今生谢云偏爱拿他们母子出气,对其他弟妹偶有打骂也未至于用皮鞭抽打。为人子女,被打反抗为不孝,忍受是耻辱,所以他只能逃避。女子出嫁从夫,那他又能从谁想着想着他已走回莫府,虚掩的门后透出明亮的烛火。
谢若心头咯噔一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还没睡,他在等我?
绝默听到后门的动静,出迎,看到穿着光鲜亮丽的他,未靠近,他浑身的酒气已随风飘来,眉头收紧。两人对视无语,绝默陪他回到房后,离开片刻,回来时手中捧住一碗热汤,好让他暖暖胃。谢若满心的寒意被这一碗热汤驱赶,顷刻热了眼眶。
见谢若一下把汤喝完,绝默接过空碗又要到厨房为他添上,却被谢若扯住袖角,绝默俯视坐着的谢若,瞧见玉冠略歪,抬手之际低头的谢若扬首望他,通红的眼眸仿佛瞬间便要落下泪来。谢若瞅住绝默的手,鬼使神差下把脸往他满是茧子的手蹭了蹭。绝默拿碗的手轻颤,眼光落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
良久,谢若开口道:"我困了。 "起身爬上床榻,被子盖过头,遮掩自己丢人的模样,以往他从不知害羞为何物,今日自己居然做出这种只有孩子才做的事,也太丢脸!谢若紧闭双目,心里默念:“我醉了,一定是醉了!”
绝默握紧被磨蹭过的掌心,盯住隆起的被窝,喃喃自语:“生辰快乐。”
秋风凉爽,阳光明媚,谢若醒来张开双臂,舒畅地伸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正要更衣,瞧见袍上的破洞,苦恼地皱起眉头。把柜子翻个遍,找到针线,端坐在窗前好不容易将线头穿进针孔,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手一抖,线头又跑出来。正当他感觉背后凉凉时,绝默已将黑袍披在他肩上,一阵暖流静静地捂热着他一颗心。
谢若回头看他,再平常不过地说了句:“回来了。”
绝默点头,不明所以地看他手中的针线。谢若意会,扬起破掉的外袍说:“这是娘替我缝的生辰礼物,昨晚不小心弄坏,想着要补一补。拿起针来却不知从何入手。你会吗?”
绝默摇头。谢若笑了笑,原来这天下也有舅舅不会做的事。灵机一动,谢若从椅子上弹起来,道:"我知道谁能帮我! "说罢他要出门,绝默自然紧随其后。
谢若抱住衣袍来到玲珑丝绸店,绫罗绸缎挂满墙,五彩斑斓,琳琅满目。谢家的衣裳大多都在此订制,老板娘红绫虽然年纪轻轻,女红却十分了得。红绫见到谢大少爷,热络地招呼:“谢少爷,来订衣服啊。本店新进许多绸缎,来瞧瞧。 "说着手便圈住谢若的手臂,谢若任她半身依偎自己,道:"我有件衣服想你帮忙补补。”
她接过谢若手中的衣服,衣料的确上乘,手工仔细,可做生意的当然要推销自家货。她随手将衣服放在桌上,道:“衣服破了直接做新的便好。 "转头介绍道:"您看,这布料成色均匀亮丽,可好看了。”
谢若摸了摸她推荐的丝绸,光滑柔顺,使墨绿的颜色看起来不过于死沉,他瞄瞄了身后整天穿得黑不溜偢的绝默,又掂量一下自己昨天从家里带出来的家当,道:“好,你替我身后这位公子量身定制一套,可是, "他指向桌上的袍子,道:"那衣服你还是得补。”
有生意她自然乐意,频频点头:“包在红绫身上。”说罢她转头便向绝默走去搭上他的手,还未开口,“啪”一声,绝默猛地甩开她的手,戒备地盯住她。红绫惊恐地缩回到谢若身旁,道:“谢少爷,我这.......只是想替他量尺寸。 ”
谢若走近,沉着声音问:“她不过碰你一下,用不着反应那么大。”绝默木然,谢若却渐渐读懂他的表情,眉头微小的挑动,谢若瞧出他的难受和不自在。目光挪到绝默埋在衣领中的皮肤,红点斑斑若隐若现,绝默因长年在军中户外训练,肤色晒成古铜色,不细看实在难瞧出那些红斑。
“这是怎么回事?”谢若问,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红斑?
绝默拉紧衣领,淡然回道:“无碍。”
谢若看绝默满手的红点,捉住他的手,急道:“怎么可能无碍!我带你去看大夫。 ”绝默伫在原地,谢若自是拉也拉不动,差点气到跺脚:“走!无端生出这般多疹子,定要去查个清楚。”
绝默反手拽住他:“不是无原无故,一会儿便退。”谢若这回没能理解,正要开口,被冷落的红绫轻声探问道:"二位其实不必为奴家吵架,小事而已。 "见红绫靠近,绝默的手不禁收紧,攥得谢若手疼。
奇怪,舅舅为何紧张?谢若疑惑地瞥向红绫,回忆方才那一幕,红绫碰到绝默后,他莫名奇妙的反应还有突然发出的红疹......谢若半信半疑地试探道:“莫不是因为红绫碰到你,你就......”
绝默眼瞳一缩,微妙的表情分明是被谢若说中的。谢若紧张的心情抒缓,转笑道:“你居然碰不得姑娘。不,应该是不能让姑娘碰。”绝默甩开他的手,罕见地露出不想理睬他的模样,别开目光,不知看向何处。
“让红姑娘见笑了。”谢若拱拱手,“不如,我替他量吧。 ”红绫巴巴地眨眼,犹豫地问:“谢少爷会吗?”
谢若笑了笑:“晓得。”之前母亲替他缝制的衣裳都是量身定做,被量多了,自然记得。他接过红绫手中的绳子,让绝默张开手,站在他的背后,将绳的一头从左手虎口拉到到右手虎口,定下长短便递给红绫记录。然后再量他的肩、项、胸、腰,最后从他的肩头拉到脚踝处,动作十分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