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唯雅玲

39、(十六)

　　晨光明媚，林相语打开紧闭的窗户为屋子换气。在屋子里呆了三天，他闭眼享受冬日中温暖的阳光。冯来晞在刺眼的阳光中睁开了眼睛，背光处的绿衣一同映入眸中，虽未看清人脸，他冲口而出唤道：“林相语......”
　　闻声，林相语转过头来，长吁，心中大石终于放下。走近，舒心一笑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冯来晞眼前，“你再不醒，我都不知如何向冯夫人交待。”
　　冯来晞侧身从床上爬起来，林相语急步上前扶住，让冯来晞半靠在自己身上，睡免得腰部腹一用力令伤口再次裂开。冯来晞连抬手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问：“我怎么了？”
　　“你伤势恶化，我不得以割掉一些烂肉。这一个月，你都不能碰水，也不能走动，好好休养，直到我许可。”
　　“你要陪我一个月？”冯来晞捉住不是关键的重点。
　　“如若那时我有好好关注你的伤势，你也不会严重到要割肉。既然你不自爱也不会自理，只好我代劳。”林相语把被褥拉到冯来晞身后，让他舒适地背靠，正要起身，冯来晞忍痛伸手拉住他，急问：“去哪？”
　　“通报冯夫人，她可担心你了。”
　　冯来晞仍不放手，他怕松手后，一切化作南柯一梦。林相语叠住他的手，像安抚孩子般，“我哪也不去。”
　　得知儿子醒来，冯夫人急忙赶来，泪眼婆娑，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冷静过后，冯夫人才想起要训斥一下儿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轻视。若不是林先生及时救你，几日来守望你，便是留得住你的命，身体残缺，你日后如何保家卫国？”
　　冯来晞随话望向后方缄默的林相语，任谁也能从那双眼底下的黑印看出他几天没有歇息。
　　“你真的要好好答谢林先生的照顾。”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冯来晞自然同意地点头，坚定地吐出两字......一定。
　　在林相语悉心照料下，冯来晞已经能下床，赤脚走在碎石路上，感受刺骨的冰冷。离开初定的一月之期只剩七天，冯来晞开始惴惴不安。
　　林相语刚从厨房熬好药回来，瞧见冯来晞穿着单薄地在院子里，气道：“快回去。”
　　冯来晞乖巧听话，捂住腹部，捂住腰间，脚步蹒跚地挪动，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林相语放下药碗后，又走出来搀扶冯来晞回房。
　　“少看一眼都不行。”林相语扶他到床边坐下，念叨：“怎么不穿鞋子？”
　　冯来晞装弱地指了指腰，道：“弯不下去。”
　　林相语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你把药喝了，我去烧水给你洗脚。”
　　冯来晞若有所思地凝望黑不溜偢的药，推搪：“一会儿。”
　　“现在。”林相语勒令。
　　看冯来晞哭丧着脸地把药喝完，林相语离开去备上一盘水替他洗脚，谁料冯来晞转头就吐了出来。
　　冯来晞难受地搔头，林相语打水给他洗头，梳辫喂饭，差点把冯来晞养成废人，只是冯来晞的病情反反覆覆，令林相语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直到他亲眼看到冯来晞阳奉阴违，强行吐出喝下的药，林相语终于明白。
　　林相语回忆起那一夜，自己疲乏地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林相语听到有人放轻脚步走近，对方把毛毯盖在他身上，挪开椅子，坐在他身旁。
　　对方贪玩地摆弄林相语的头发，林相语蹙眉却未睁眼。冯来晞用粗糙的手指为林相语揉平眉头的不满，声音极轻地喃喃自语：“我都要放你走，你还要自投罗网，让我如何是好？尽管你不接受我的情意，但我知晓你心里有我。若我的伤是你留下的籍口，我愿它永远不痊愈。”
　　林相语权当不知情，顺应着冯来晞继续演下去，总会无意间给冯来晞吐药倒药的空隙。或许冯来晞说得对，他需要一个籍口留在冯来晞身边，仅此而已。
　　然而，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冯来晞的伤终会结疤痊愈，林相语的心需要面对现实。
　　白烟袅袅，林相语为他熬制最后一碗药，送到冯来晞面前。
　　“烫，你先放着。”冯来晞正擦住朝军，下巴抬了抬，让林相语把药放到桌上。
　　林相语顿了顿，手一倾，将药落在窗外，冯来晞傻眼看他，问：“你做什么？”
　　“学你。”林相语定眼瞅住冯来晞，冯来晞一噎，自知有愧：“你都知道......何时开始？”
　　“......”林相语沉静许久，心里盘缠的结令他无法呼吸，终究他选择面对：“我问你，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
　　林相语转眸，不再回避冯来晞的目光，真挚地看住冯来晞，似乎要将其看穿。冯来晞放下朝军，目不转睛盯住，真诚的眼眸中是满溢的情愫。
　　林相语抿嘴抿，难为情的启齿问：“当日你说的喜欢可是真心？”
　　冯来晞睁大眼睛，对林相语大胆直白的提问感到震惊。顷刻的静默令林相语如万蚂嚼心般难熬，又要开口，冯来晞一张嘴便堵住他的口，若汹涌波涛般袭来的嘴舌交战释放出冯来晞几个月来无处可以宣泄的情感。
　　“......喜欢，我喜欢你，爱你，想亲你抱你想到快疯了......”双手捧住林相语的脸颊，他恨不得将他揉在自己怀里、心里、脑海里，无时无刻抱着、惦着、爱着
　　林相语被他吻得眼冒金星，再听到他没有底线的告白，原本缠绕多时的疑云慢慢散开，剩下最后一朵也是最黑的乌云。
　　“那雪呢？”林相语问。
　　冯来晞料不到林相语会在此时提及雪，的确在旁人眼中，自己对雪的付出和态度已超出朋友相知，何况他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冯来晞挑逗地勾起嘴角，“怎么，吃醋了？于我而言他很重要，但是，”冯来晞郑重地说明：“我爱的是你。”
　　林相语不由得扬起嘴角，被乌云笼罩的心终于一扫而空，绽放太阳。
　　正当冯来晞以为两人情投意合，又要一吻定情时，林相语将他推开，说出纠结数日的决定：“我要走了。”
　　“走？回万草堂？”冯来晞紧张地问。
　　“万草堂是你为我安排的安身之所，但，不是我想留的地方。我回扬州，明天启程。”林相语回道。
　　冯来晞从惊讶到茫然，再到无措然后失落，冯来晞的脸色越发难看。何时发现万草堂之事？如何突然要走？还要回到千里之遥的扬州。便是万草堂他也舍不得，何况扬州。不，更重要的是他刚刚说明自己一片赤情，林相语反而说要走，演的哪一出戏？
　　“我要回去替姐姐赎身，接她到京城来，然后开个小药馆，在京城落脚。”林相语说出自己的打算。冯来晞方才还沉住脸，现在侧满脸的喜悦，变脸比翻书还快。
　　冯夫人得知林相语要离开，试图挽留他多呆一段日子，毕竟林相语在冯府也住了一个多月，日日相见，生出感情，舍不得。
　　林相语谢过热络的冯夫人，但他想赶在冬节前回到扬州与姐姐团圆，不便再留，于是冯夫人简单设了宴送行。
　　冯来晞从家门一直送到城门外，两人一路无话，千言万语满腹，终究说不出一句。
　　林相语侧头看他：“不用再送，回去吧。”
　　冯来晞握住朝军的手越来越紧，久久才道：“万事小心。”林相语点点头，迈步之际，冯来晞又在背后喊了一句：“我等你。”林相语背影一僵，继续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