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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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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比试这一天。
军中空地上特意围了一个圈,将士们平日训练都没机会看大人物展露身手,若冯来晞赢了,将是他们的领头将军,人人都翘首以待。
冯来晞身穿暗蓝劲装,腰间系着玄剑朝军,站在台中静音雁秋。雁秋打了个呵欠从台下走上来,不悦地说道:“昨夜太兴奋没睡好呢。”众人哗然笑了起来。
“你的剑”冯来晞看他两手空空,问。
“别着急,来吧,你先。”雁秋一副把握十分的模样,双手负在身后,邪媚地笑了笑。冯来晞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却难得遇上比自己还要不正经的人,皱了皱眉,拱手后拔剑刺去。看着势如洪水袭来的剑头,雁秋嘴角扬得更高,展示出半月的笑容。观看的江桥拍了下额头,心里替冯来晞着急,这么快就把雁秋撩出玩味!
雁秋不着痕迹地挪了一步,侧身躲开那一剑,弯下身,手往冯来晞腰上一伸,冯来晞错开了一步,明明没被雁秋碰到,腰带却裂开了。冯来晞后跃两步,回想方才雁秋的一举一动,但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动作。雁秋没等他多想,又来一波袭击。见雁秋赤手空拳,冯来晞收起朝军,与他公平较量。冯来晞虽然剑法不如大皇子,拳法却胜他一筹。雁秋左跳右窜,闪避冯来晞的拳头却躲不开掌风。雁秋流星大步绕到他身后,手正要勾到冯来晞的颈项,冯来晞左手一反,擒住他的手,用力一抽没想到雁秋身量太轻,险些被冯来晞摔出台。幸得大皇子不知何时站到雁秋身后,挡住他飞出的冲力。
雁秋还要出手却被军轹逮住腰带,大皇子冷声道:“你胡闹够了没剑都不带,比什么”雁秋反了反白眼嘀咕道:“明明是你藏的剑。”
将士看雁秋悻然离去,只当冯来晞身手了得,赢了大皇子身边红人,一阵欢呼。
“都散了。”江桥吆喝道。
原来全都是大皇子布的局,这场比试,冯来晞一定会赢,而且赢得士兵们的信赖和敬仰。大皇子是决心将军印给冯来晞,只是从招兵买马到训练阅兵都是大皇子一手包办,谁会接受天降一人做他们的将军,何况冯来晞现在名声可臭了。名声大皇子控制不了,但在士兵心中建立形象还是不难的,比试不过是让冯来晞在士兵前建立威望的方法罢了。
“若不是雁秋没剑,方才你已身首异处。”大皇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冯来晞手覆在破了一口腰带上,确实那一击若非赤手空拳,自己怕是已经肠穿肚烂。
最终,冯来晞还是从大皇子手中取得军印,受封为将。
林相语念诗学经,最常看到先古圣贤感叹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面不相逢,而今日,他是真的设身处地体验到此意境。孽缘,孽缘呀!看到人群中那一道黑影,和军状上冯来晞三字,他差点要收拾包袱逃走。可细想,自己不能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而放弃报国志向,林相语只盼冯来晞每日平平安安,不要受伤,那样他们才不会碰上。
翻阅士兵名册,冯来晞为找不到林相语一名而讶异。林相语要投军必先到此军营,从林相语离开扬州城至今已有大半月,便是徒步也走到京城。莫非途中出事了?
“江桥,这兵士名册可有核对过?”冯来晞问坐在一旁的江桥。大皇子将军印交给冯来晞便不再到军中,江桥受封为副帅,再过半个月的磨合,他们便要发兵出征。
“对过,没错。怎么,有蹊跷?”招兵后,他们已将人数清点过,也查核兵士身分以免有细作。
“没,没有。你看我需掌握军权,却与大家不熟,之后很难带领兄弟们与我一起同生共死。你说明日,我跟你一齐阅兵如何?”冯来晞卷起名册,推开案上要查看的卷轴,借口道。
“你先把军报看完再说。”江桥不理会他。
冯来晞长叹以后,只是继续看那十几张卷轴。卷轴上写的是近半年疆北的境况,从大皇子驻守时的安泰到大皇子回京后戎族的大小异动,将士如何驻守都详细地叙述。以往冯来晞随大皇子出征,都是大皇子分析,冯来晞出去杀敌,甚少需要大皇子亲自出马的情况。这回大皇子不去,他就成了下令之人,自然要清楚敌方的所有动态,疆北地形,才能找出制胜之道。他现在只领千人北上,但到疆北后,他要控制于疆北驻守的将士,只能先透过文字先了解和思量对策。江桥被封为副将的原因,就是因为江桥曾与大皇子一同留守疆北,了解疆北也有一定军望,能成为冯想晞日后在边疆立威信的桥梁。
“江桥。”
“又怎么了?”江桥开始不耐烦,他已数不清冯来晞今日是第几次叫唤自己。可能是跟惜字如金的大皇子跟太久,江桥真真受不了冯来晞一刻不话会死的个性,大烦人。
“殿下离开边疆一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为何这么问?”
冯来晞挠了挠下巴,道:“戎族的异动是从殿下离开的第一天便开始,就好像算准殿下会离开似的。你说离开三五天不见人,开始躁动还合情合理,一走就闹境起来也太奇怪了。除非......”
“除非有人泄露出去。”江桥接话,这可能性,江桥自然想过,当时他就怀疑是同行的雁秋泄露出去,奈何大皇子力挺又苦无证据,“除了大皇子,我,还有雁秋和驻守边防的罗谦副将知道此事。”
“你之前说雁秋是江湖人士,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冯来晞好奇道。
“不打不相识呗。说来话长,不说。反正他人精得很,鬼主意特别多。也不知道殿下看上他什么,处处维护他。”看江桥呷醋,冯来晞只觉好笑。
翻阅方才疆北将士的名册,找到江桥方才提到的人名,冯来晞念道:“罗谦,疆北人,投军十年。”
“他一直深得士兵拥戴,当时退任的镇国何老将军也十分重用他,所以殿下一到疆北上任,就提拔罗谦做副将。”江桥解释道,“殿下回京后,戎族起兵,死了很多兄弟,幸好有他坐镇,才让我们得以有时间招兵买马。”
“所以他和你平起平坐?”冯来晞又问。
“是又如何?”感觉冯来晞在揶揄自己,江桥愠然答道。冯来晞忙点头道:“甚好,甚好。”
三千军马浩浩荡荡地出发,冯来晞在最前头领兵,林相语则与伙头军在军队的中后方,当然若不是林相语有意躲避,他们早该遇上。行军半月,他们终于到达疆北边城,罗谦恭敬地迎接,将他们带到一旷地扎营,毕竟三千不可能挤在城里。
将军营中,冯来晞坐在正中间,江桥坐一侧,罗谦道“末将罗谦早已听说冯将军大名,此次到来,必然能驱逐戎族乱党。”罗谦侧身引荐身后傲头傲脑的男子,道:“这位是柳单校尉,领骠骑兵,在军中颇有信望。”柳单作揖,动作干净利落,粗莽的脸上有将分戆直,看冯来晞的目光中不屑和质疑毫不遮掩,分明在挑事。
“柳校尉,今后可要你多担待。”冯来晞起身抬手想要搭柳单的肩示好,却被他侧了躲过,落空的手尴尬地扬起,搔了搔头。瞧见冯来晞一张嬉皮笑脸,柳单臭着脸,转身就走,毫无军纪可言。罗谦嘴角溜过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忙打圆道:“柳单他到点训兵了,迟了有失威信,还请将军见谅。”
冯来晞依旧笑着,也不在意,只道:“没事。”
罗谦刚走,江桥实在看不过眼,训道:“什么没事,你刚才就该严惩那个柳单,否则何来威望又何来军纪?换作殿下,那人该被拉出去杖打。”
“你确定?”冯来晞反问他:“我自认没有殿下利害,可是方才若下马威,怕是军心要散了。”
“什么意思?”江桥没懂。
冯来晞摇头,解释道:“柳单虽是一师之长,但是,若没有人在背后怂恿,他怎会我到场的第一天就前来跟我较劲。”
“你是说有人有意挑拨你们?”
“非也,那人一是在试探我我底线,二是要利用柳单分化军心。看来过两天又要忙起来了。”冯来晞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像泥巴般瘫软在长椅上,“所以现在我要好好休息。”
江桥本来还想夸夸他心思缜密,也难怪大皇子会安心委以重任,但侧目看到冯来晞一副散慢的模样,到嘴边的夸赞都被嚼碎。江桥反了反白眼,临走前在冯来晞案前放下一个小铁盒,道:“皮肤那里裂了,痛了就涂一下吧。”冯来晞拿起来把玩了,还未来得及细问,江桥便走了。
冯来晞打开铁盒,瞧见一坨嫣红的膏状物体,像极姑娘家用的胭脂,只是闻起来有一鼓药味,让他想起那一夜里那一个人。
在军中找不到他也未尝不是好事,起码自己不用担心在战场上看到他受伤,更怕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伤。
在军营的另则,夜已深,炉火却从未停过。林相语将一抹红膏从热锅中括出塞到铁盒中,递给坐在一旁的士兵。那士兵连忙往脸上多处裂开破皮的地方涂上,有一点烫,有一点辣又有一点痛,但忍过片刻,僵硬得不能动弹的嘴角居然能动,士兵连连道谢。原来南方来的三千战士许多都不习惯疆北干燥的天气,冷便多穿衣服,但干燥到破裂的皮肤敷水也救不了。林相语想起在迎春楼时听说过羊脂有滋润皮肤的功效,于是请伙头将不能作为伙食的羊肉皮拿来煮,又尝试过许多配方,终于赶在出发前往疆北前就研究出能治皮肤干痒的膏药来。然而一路北上,膏药的消耗比想像还快,他又要开始制造一批新货。隔壁的伙头军又送来羊肉皮,看林相语帐中与自己煮饭时一样大的锅,锅内红通通黏稠稠的东西,加上五味夹杂的气味,太影响食欲。幸好这里是军营的边际,平日里甚少有人走动,不是伤号也不会往这边来。
一直拎住鼻子的伙头一刻都不想多呆,将东西放下,招呼也不打便走了。林相语看到有新物资,边顾炉火,边清洗羊皮,怕是这两天都不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