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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八章 墨焰 ...

  •   I

      穿着战袍的齐溟掀开厚厚的牛皮帐门,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微笑,“辰,怎么一来就大呼小叫的?”伸出手便是要将我纳入怀中的姿势。

      “哼,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避开他的手,给他一个斜眼,打算给他这个主帅留点面子,到了帐篷里再算账,可是脚一踏进帐篷中,我立刻感觉到了不寻常的结界气息。

      “什么东西?”我皱着眉,就算是军事机密,也应该没有必要要设一个隐匿结界吧。心里愈发的不舒服起来,可是再进一步,我却发现了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虽然微弱,但是和隐匿结界的法术气息混和在一起的,的确有泯的气息。和平时并不完全相同的气息,不仅仅是被结界所挡,气息本身似乎也非常虚弱。

      “你的那只小狐龙为了保护八殿下被毒箭擦伤了一点,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似乎有些力量损失。”齐溟跟了进来,一边解释一边撤去了结界。帐篷深处的床上赫然躺着一头一臂长的狐龙,龙的身体,背上双翼,但长着狐狸一样尖尖的嘴巴和蓬松的尾巴,整个躯体上也都覆盖着红色的短毛。

      “泯!”我叫了一声,之前的不爽也暂时都抛到了脑后,快步上前,将他抱了起来。他动了动,睁开了乌黑滚圆的眼睛。

      “吱。”泯张了张嘴,但狐龙的声带无法让他说出人类的语言,前肢伸了伸,翅膀拍打了几下,好像不希望我像对待宠物一样抱着他。

      “伤在了哪里?”

      “左肩。”齐溟回答到。

      我把他重新放到床上,拨开泯左肩上的绒毛,伤口的确已经愈合了,疤痕也很浅,也没有留下毒素的紫黑色。

      “是为了疗伤解毒所以花去了很多妖力吧。”我看着泯,想象着毒箭朝锦儿飞去而泯奋不顾身地去救他的情景,渐渐地,想象的画面和另外的一幕重合了。

      小径旁的树丛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便叫着危险边把我撞倒在地上,扑到在我身上的少年背上插着一支注满了妖力的箭。然后他抬起头,一边不屑地对我说,走在这种地方怎么也不防备一些,一边掩盖不住脸上痛苦的表情,身形渐渐变化回了原形,昏倒在了我的怀里。

      “和你那时一样啊。”我坐到床边,嘴角带着一丝无奈抬头看着齐溟。

      齐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你也准备采取一样的行动?”

      “怎么,你不满意?”我斜视着他,伸手覆上泯毛茸茸的头顶,力量从手掌输入到他体内。泯倔强地不想接受我的施舍,可是身体却本能地贪婪地吸收着力量,几下挣扎之后,意愿终于向本能妥协。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平稳,越来越厚实,只是我的体内有些空虚起来,有些头晕,在收回手的时候身体甚至有些摇晃,被眼明手快的齐溟一把扶到怀里。

      “放毒箭的凶手呢?”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有些虚晃。

      “清理战场时找到了数支毒箭,但让人逃了。”齐溟看了看我,“恐怕很有可能我们这边的人。”

      “难道是大皇兄……”我急了,气息更加不稳起来,“那锦儿岂不是很危险?!”

      “有你的护身符在,而且我已经命令人暗中加强防御了,不必担心。倒是你,一到就乱来,你这样还怎么收服妖血?”他也坐了下来,抱着我放到膝盖上。

      “妖血?”身体暂时的虚弱让我无法抗议他的行为,只能任凭他摆布,“你叫我来不是为泯而是为了妖血?”

      “就算没有你这只狐龙没多久也能恢复。”齐溟有些醋意地瞧着开始化形的泯,捞了一件外套扔到已经有些看得到裸露的人类皮肤的泯身上,“但妖血却只有你能收服,”他看了看我,“前几天对战的时候我看到了它,妖血的确是神剑——是你这个神过去用的剑。”

      “什么?!”我惊叫了起来。

      “虽然样子有些改变,但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你的墨焰。来自神界的剑,也就难怪力量如此强大,如此难以控制了。”

      “我的剑……”我闭上眼睛,存在于记忆中的几个零碎的片段里,那个紫发的男子或者少年手中的确有一把长剑,难道就是那个……“可是怎么会在这里,青飖国又正好送给我当贺礼?”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齐溟收住了声音,没了下文,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愣愣地看着某一点,但却没有开口告诉我,“总之它既然出现了,又合情合理该属于你,那么你将它拿回来不是正好么?”

      “话虽如此,可是……”我现在这个身体又不会使剑,拿回来了也只是摆设而已。

      “没什么可是,你都已经来了,嗯?”齐溟紧了紧手臂,语气柔得好像会融化一样,带着十足男人味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我不由地脸一红,心都好像漏跳了一拍。“怎么没有戴我给你的耳钉?”

      “还没到我的生日吧。”我随口应付道。

      “那么生日那天我亲手给你戴,原本还怕见不着你,现在不用总是担心着你了……”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再弯下脖子一些,唇碰上了我的唇。我想推开,但身体没有力气,而且他的吻好像有一种诱惑力,让我身不由己地想去获取。唇与唇轻轻碰了一下后分开,正要再次重叠时,我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旁边的人影,泯裹着那件外套,咬着嘴唇看着我们。

      “泯……”我慌乱地避开齐溟,脱开他的怀抱,转身扶着泯的双肩检查着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泯有些冷冰冰地回答,然后转头看向齐溟,视线里有着深厚的仇恨,“辰给你力量也同样给我力量,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了,你不过比我早认识辰而已。”

      “嗬,我比你早认识辰,就凭这点辰就是我的。”齐溟傲慢地回答着,“既然变成人形了,这里帅帐就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哼,谁要留在你这里!”泯迅速地下了床,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就朝帐篷外走,我连忙从后面叫住了他。

      “等等,泯,你要去找锦儿吧,我也一起去。”我跳下床,双脚刚落地,又立刻感觉到了身体的软弱无力。脚软得根本站不起来,眼看着膝盖就是着地了,整个人忽然被什么力量拉回到了空中,然后被放到了床上。

      “你怎么还乱来。”齐溟无奈地对着我,“让小狐龙去告诉八殿下你来了不就好了?”

      “可是……”

      “我让八殿下来这里,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床上!”门口的泯也回过头来狠狠地命令道。

      “哦,好吧。”

      “你怎么听他的话就不听我的话?”

      “你,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我从躺着的姿势换成了坐起的姿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玄孝摇干的好事!”

      “什么?”齐溟蹙起了眉,“我和他?他刚才只是在质问我为什么按兵不动要等到你来。”

      “就只有这样?”我哼了一口气,开始磨牙,“那么你们驻扎曼礼的时候,你在他的帐篷里做的事呢?!”

      “辰,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他把眉头蹙得更紧了,“我从未去过他的帐篷,倒是他来过几次我这里,你是听何人讲的?”

      “你跟他搂搂抱抱的,想耍赖也没门!我通过通视镜亲眼看到的!”

      齐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是不是玄孝仪给你看的?”

      “是又怎样。”

      “呵呵,”他愉快地笑了起来,伸手揽住我的腰,“玄孝仪给你看的东西你就信了?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通视镜,倒是听说过一种可以将事先准备的场景重现的铜镜。怪不得玄孝摇得意洋洋地说你不会再信任我,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你竟然会认不出那不是真正的我……”他捋起我的一缕长发,眼睛里开始放出危险的光。我的身体一抖,但随即他的动作又温柔了起来摩挲亲吻我的发丝,“不过我似乎更应该为你会为了那种虚假的东西吃醋而高兴。”

      “谁吃醋了!”我死不承认地抽回在他掌心里的头发,“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说明那个镜子里的画面是虚假的?!”

      “我在曼礼时几乎都和你那皇弟在一起,不信你可以去问他。”齐溟这回放弃了我的头发,转而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吻着我的手背,然后一根一根吻着我的手指,最后把我的食指含进了嘴里。我浑身一个激灵,只见他坏笑了一下,趁着我这么一愣,把我推倒在了床上。“我们继续刚才被打断的。”

      不等我反应,热吻已经覆了上来。

      II

      「雷伊斯,你看,父神给我的剑,让我起个名字呢。嗯……就叫墨焰吧,墨指我,焰指你。」

      画面停留在了一把看似玄铁打的长剑上,黝黑的剑柄不知是什么材料,里面闪着点点银色,好像夜空中的群星一般。阳光照射在上面,折射出的光好像是剑柄自身所发出的一样,又如水一样在上面流动,看得人入迷。

      「墨焰,墨焰,嗯,就这个名字了。」

      鲜红的血从手指滴上宝剑,在剑柄上流淌,又在利刃上流动了一周,整个剑身突然变得血红,好像烧红了的铁一样,但下一刻,红色消失了,连上面的血迹也无影无踪,只有剑柄下方多了图腾般的“墨焰”两字。

      墨焰……

      “报——齐将……”

      “嘘……”一个更加靠近我的声音制止着另一个高声的男音,我意识到了自己还在睡觉,翻了个身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不想让人打扰。靠近过来的人似乎极小心地放轻了步子和声音,但我还是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报告齐将军、八殿下,前方情况有变,似乎是四殿下私自出了军营。”

      “什么?”齐溟低沉而警惕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不知,四殿下是打昏了巡逻的士兵离开的,从巡逻的排班来看,应该是半个时辰之前。”

      “……我知道了,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出战准备。”

      “遵命!”

      “四皇兄怎么会……啊,辰哥哥好像醒了。”

      “辰?”

      身边剩下的两个气息都靠了过来,我睁开眼睛坐起来,下身的不适很快提醒了我入睡之前发生过的事,心一紧,不过随即发现我的身上整齐地穿着睡衣。揉着眼睛环顾四周,我发现少了一个人。

      “泯呢?”

      “他自然不愿意看到你躺在我的床上。”齐溟半调戏地说着,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话里也的确有事实的成分。“能起来吗?”

      “你以为是谁害的?!”我没好气地接过他递来的外套披上,走下地面。下身并没有在疼痛,但那种非疼痛的感觉更加令我想骂人。

      “能下床了就应该不碍事了,虽然想让你再休息会儿,但看到并没有时间了。”

      “嗯?”我忙着系衣服上的带子,没有经过思考就问了出口。

      “辰哥哥刚才听到了吗?四皇兄私自出营了。”玄孝锦开口了,“他是打算去证明他也有能力把妖血夺回吧。”玄孝锦说着看向了齐溟,等待着齐溟对他的推测的评价。

      “没错,但是他太高估自己了。”齐溟不屑地哼了一下,“不过好歹他也是我国四皇子,所以得尽最大的努力将他平安地带回国。半个时辰已经够他进入褐风的地盘,要追已经来不及,所以准备战斗吧,八殿下也请回帐准备吧。”

      “嗯,我知道了。”玄孝锦点了点头。

      “啊,等等,锦儿。”我叫住了转身向帐篷门口走去的玄孝锦,“让泯在帐篷休息,他才刚恢复,需要休息。”

      玄孝锦回过头,好像突然有什么想要说的一样愣愣地看着我,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帅帐。

      “锦儿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琢磨着他的表情,转头问齐溟。

      “他是个聪明人。”齐溟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我一句。

      “嗯……”我半赞同半条件反射地点着头,也不高兴再去细究玄孝锦究竟想说什么了,便改变了话题,“你真的觉得那把妖血是墨焰?”

      “我与你相识了百年多,怎会认错你那把扬名神界妖域的宝剑?不过样子确实有些变了罢了,过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过会儿?”

      齐溟没有回答,只是把嘴角上翘到了一个足以表现得狡猾的弧度;而我也很快明白了这个笑意背后的意义。

      营地里的所有士兵和民间百姓都随着齐溟的命令做好了打仗的准备,上次在占优的情形下被迫撤退的不甘经过这几天的休战被酝酿得更加浓烈,战鼓响彻云霄,人人都整装待发,准备好了报上次的仇,可是最关键的发号施令者却带着我和几个亲信偷偷从营地溜了出去,小心地运用着法术从褐风的边上绕了过去。

      “就这里吧。”齐溟看了看周围,示意一行人停下。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褐风的营地,包括那顶最大的帐篷,妖血应该就在那里面了。

      “四殿下应该会从这个方向过来,无论他是打算潜入或者用更加光明磊落的方式。”齐溟指了指面向我们营地的方向,“他应该知道他在被发现溜出营之前赚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没法绕得太远,我们就在这里等……怎么了,辰?”

      我皱着眉斜视着他,“你这个人真够损的。”

      “损?”

      “四皇兄喜欢上你这只狐狸也算他倒霉。”

      齐溟愣了一下,接着笑开来,“狐狸就是天生狡猾的动物,除了真正想得到的以外都是棋子。”

      “你敢说你没把我也当棋子?”

      “至少是舍不得扔掉的棋子。”

      我抿着嘴,不知道该觉得高兴还是别的,“……也不许这样对待泯和锦儿。”

      “你还真是喜欢八殿下,不过至于那个小侍卫……你不用担心这个,先把你的剑拿回来。”他狡猾地岔开了话题,完全无视身后的亲信们和我们所处的位置,在我的太阳穴上印了一吻。

      我只好无奈地点头,“褐风不会发现不对劲?”

      “有八殿下和跟了我很久的老将在,他们懂得如何引开褐风的注意,我们只要注意别被发现了就行,虽然火克地,但有你的结界在就没有问题。”

      齐溟很自信地下了结论。火、水、风、地四向互克,地要不被火制服,至少需要比火高出两倍的力量,虽说我是神族,但神族也有强弱之分的吧,再加上刚才给了泯那么多力量,真不知道齐溟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力量虽然能与玄神殿发生共鸣,但我也会用地属性以外的法术,要克制火的话,用水就好了……

      水……

      脑海里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对了,昨天有没有一个新人加入守卫团?”

      “新人?”齐溟皱了皱眉,“守卫团是民间自发组成,几乎每天都有新人加入。莫非有什么你在意的人?”

      “有没有一个叫月立青的?”我接着问,看到齐溟有些怀疑我和他关系的眼神,又解释道,“我在曼礼碰到他,一同过来的。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不像是普通的平民。”我闭上了眼仔细探寻着他留在我脑海里的感觉,有些一晃而过的元素,好像月亮一样皎白,但又有清澈的痕迹,“……好像有水的味道。”

      “水?”

      “嗯,一个穿着白袍的……”我忽然被我意识到的一个可能性吓了一跳,如果他是水属性的国度白涟的人的话,那白色就不再是百姓所能穿的颜色了……“齐溟!”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留意的……嘘,有人过来了。”

      齐溟用眼神指了指远处正在靠近的巡逻兵,虽然身在隐形结界之内,但我们都还是习惯性地把身体往树后藏了藏,小心地控制住呼吸。

      两个巡逻兵谨慎地注意着周围,从他们的步子来看,的确很难想象他们只是一群纯粹的强匪。隔着隐形结界,我们能看到他们,但他们看不到我们,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好像堂而皇之地站在他们面前的感觉,但跟着我们的几个人还是很不自然。可是就在我自豪地认为自己的结界万无一失的时候,两个巡逻兵似乎看到了什么而加快了步伐。我心里一紧,但他们并没有冲着我们的方向而来,我随着他们奔跑的方向看去,只见空中冒着黑烟,随即尖锐的警报号角响遍了整个营地。

      “开始了。”齐溟如此说道,脸上丝毫没有紧张感,反而好像终于等到好戏开场的观众一样。

      骚动渐渐扩大,整个营地的气氛一下子改变了,脚步声和铠甲上金属相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多,但都向着一个地方汇拢。我们施展了飘浮术跟在警惕的人群后,也向骚乱的中心移动了一些,直到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正在发生什么——一队穿着褐色衣服的人正在追逐几个浑身黑色的人,当然我还不至于认为那一身紧身黑衣是玄岭皇族的标记。

      “站住!抓住他!”一个褐风的成员大声喊着,不过被勒令站住的人自然不会乖乖站住,依旧以敏捷的身手在阻扰中迅速逃离。几个用布包裹着半人左右长的东西在几个黑衣人之间灵活地交换着,看褐风紧张的样子,该不会妖血就在其中吧……

      “看来四殿下身边还有几个有点用的人。”齐溟眯着眼睛看着脚下发生的事,“还是应该说褐风的防守太松懈了?”

      “既然都已经偷出来了就不用去管造成这一事实的原因了。”我懒懒地说道,但齐溟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

      “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偷出来,褐风就不是褐风了。”齐溟沿着黑衣人们逃跑的方向看去,示意我将整个结界向东方移动一些,然后指着底下的一片小树林,“大概就在这里,你用‘识’看看。”

      我依照他的说法用手指构成三角形,透过识妖术检查着整个树林。虽然名字叫识妖术,但确切来说这是个可以看破伪装的法术,很快在树林的中心,我看到了一个肉眼发现不了的人,披着绿色的斗篷,想必是施展了隐身术,从身形和向他靠拢过去的黑衣人看来,那毫无疑问就是玄孝摇了。

      “殿下。”三个黑衣人谨慎地确定了周围没有别人,向着玄孝摇跪下,其中的一个将手中的物品托在双手上高举过头。玄孝摇张望了一下四周,终于撤去了隐形结界,接过黑衣人递来的东西,把包裹着的布扯开一角,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妖血,这就是妖血……”玄孝摇痴迷地看着反射着月光的明亮的剑身,手不由地开始拉扯剩下的布,“我得到了……我得到了妖血,这样我就可以……”

      “殿下请小心,这妖血可以夺人心智……殿下?殿下!”

      “呵呵……我得到了妖血,只要有了它,溟就是我的,神祭宝座也是我的……”裹着剑柄的最后一层布也被掀开了,我看到了整把剑的模样,并不是浮现在我的梦里的样子,剑柄上没有墨焰两个字,也不是那种梦幻般的黑色材料,而是暗红色,平实而坚固,却好像什么没有任何生气。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转过头看着齐溟,“墨焰应该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下方的树林出现了一抹异常的血红。妖血的剑柄上发出了黯淡的红晕,闪亮的剑身变成了妖异的鲜红,就仿佛沾满了鲜血一样。红不断地增强,变亮,不久玄孝摇就好像握着一块烧红了的铁一样。红光照亮着周围,把附近的树干树叶都映得血红,让人好像看见了血流成河的场景一般,有一种叫嚣着鲜血和屠杀的渴望。我的心猛然一沉,好像霎时听到了千百个嘶嚎的哭声,剑刃刺入□□的声音,鲜血滴落的声音。有一种我熟悉的感觉,被包裹在一层坚硬的外壳里,努力挣扎着要解放,但却被血腥死死纠缠住。

      “殿下,四殿下!”

      “玄孝摇被迷惑住了。”

      齐溟用好像在叙述旁白一样的口气说着,我被他的声音恍然拉回现实,只见玄孝摇已经双手举起妖血,向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挥去。他的眼睛已经不是原本的黑色,好像木偶一样没有神采,仅仅泛着血红的颜色。

      “殿下,请醒醒!”

      黑衣人用一种尴尬的方式躲避着玄孝摇的攻击,而玄孝摇就好像要身变成了个武林高手一般,招招切中要害。黑衣人不断躲闪着,不敢出手还击,然而玄孝摇的攻势越来越猛,眼看着剑就要对准黑衣人的头颅落下了,玄孝摇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了,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暗箭插在了他的手腕上,握在手上的妖血应声落地。

      “殿下!”

      黑衣人眼疾手快地卷起地上的布条,然后向地上的妖血冲去,但是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从远处飞来的一颗明亮的法术火球,仿佛子弹一样向玄孝摇笔直飞去。黑衣人顾不上妖血了,转而向他们的主子扑去。剧烈的烟从树林中升腾了起来,我们也不得不后退以免不自然的烟雾飘向暴露我们的所在。

      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我们持续后退着,但烟却始终没有消散的迹象,整片树林都好像要被白烟笼罩起来了一样,然而我却丝毫没有从中感受到火的气息。

      “奇怪了……难道……!”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可能性,刚才的火球也许根本不是火球,而只是一个释放烟雾的障眼法,“齐溟!”

      “晚了。”

      齐溟俯视着底下,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跟着低下头看,虽然被烟雾笼罩,但却能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少说也有五、六十人。火把点起,驱散了烟雾,树林内已经完全变了样。

      玄孝摇和他的三个黑衣部下被围得严严实实,妖血已经不在地上,而是被一个领头模样的褐风成员握在了手里,剑柄部分用布缠着与皮肤隔离了开来。

      “嗬,就这么个小鬼?难道玄岭已经没有别人了?”为首的轻蔑地挑衅着,慵懒地架起一条腿到马背上,不屑一顾地侧对着玄孝摇。

      地上的玄孝摇已经恢复了清醒,被三个黑衣人小心地护在中央,看到刚刚到手的猎物又跑了自然不甘到了极点,“你……你是什么人!”

      “小孩子对长辈说话难道不应该更加尊敬一点吗?”他挤了挤眉毛,“看来玄岭的皇子还是那么没教养,哈哈!”

      讽刺侮辱的话让在场所有的褐风都大声笑了起来,而身份被拆穿的玄孝摇则是被辱得咬紧了牙,握紧拳头。

      “休得放肆!我……我是……”

      “哦?你是什么?”

      “我……我是玄岭下任神祭!”玄孝摇一咬牙,说出这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下任神祭?”首领伸了伸手示意安静,树林沉寂了几秒钟后,爆发出了他一个人响亮的大笑声,“哈哈哈!一个连主神也没有的国家竟然还有人自豪地说自己是下任神祭?哈哈哈!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好笑的事!”

      “你!”

      “还以为诱出了什么大猎物,弄了半天只是一个没用的下任神祭。”他叹了口气,“不过总归也算是玄岭的皇子,先抓回去再说。”他懒洋洋地把视线从妖血移到玄孝摇身上,然后故意把妖血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可不是你能碰的,看长得细皮嫩肉的,不如卖去当个小倌,不知道玄岭皇子的滋味会怎样,哈哈!”

      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玄孝摇恐怕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侮辱他高贵身份的话语,气得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但还来不及说任何表示愤慨的言语,只见褐风的首领轻轻把手掌向下一挥,几十个人同时向被围困的猎物冲去。

      “齐溟……”我看向齐溟,正要询问是否需要出手帮忙,却见慌张的玄孝摇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镇静下来,双手交叉,口中念念有词。围绕三个黑衣人的地面回应着咒文,发出了轰鸣,土构筑成的壁障从地下耸起,将褐风阻挡在了壁障之外。

      “看不出他还真有点本事,”我惊讶地看着地面上的法术,“该不会是肾上腺激素的作用吧……”

      “……什么?”齐溟疑惑地转过头来。

      “一种激素,说了你也不懂。”我用最省力的方法回答他,然后回到正题上,“你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虽然那个壁障做得的确不错,但在火法术的攻击下很快就会崩垮。”

      “你想救他?”

      齐溟语气里的不赞同让我皱了皱眉,“他至少是条生命,就算卖他个人情也好。”

      “那还要看他领不领情。”齐溟冷冰冰地说道,“与其花功夫救他,还不如趁他引开褐风注意的时候把你的剑夺回来。等剑丢了,褐风也没心思去管他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可是要怎么把剑弄过来?”

      “呼唤。”齐溟顿了顿,“那是你的剑,几百年前承载了你的血液,接受了你的心灵,所以只要你呼唤它,就能将它唤醒。”

      “呼唤……”我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一个个字地念出声,“墨、焰。——像这样?”

      齐溟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心里忽然像被电击了一下,一股微弱的颤动顺着我的血管我的神经扩散到了整个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我,像迷路的孩子在用孱弱的声音寻找着归处一样。

      “墨……焰……?”

      我又试了一次,又是一次心灵的颤动。比之前的强了一些,但依旧弱小。

      “墨焰,墨焰!我在这里,是我,辰!”

      我放开了声音,感受着胸膛里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亲切。那是属于我的东西,与我分享胜利的战友,与我分享生命的伙伴。鼓动越来越强,我仿佛都能听见心跳一般的声响,在那血红的外壳底下,墨焰的心脏在跳动,它在苏醒,在努力冲破枷锁。

      “嗯?怎么回事?”握着妖血的褐风首领也发现不对劲了,疑惑地看着手里的剑。剑身开始自发地泛红,与先前的那种红不同,这次整把剑都好像被包裹在一层红光的结界中一样,并且开始晃动,企图脱离褐风首领的手。

      “喂,这把剑怎么了……来人,来人帮我握住它!”

      原本专心对付玄孝摇的褐风成员们闻言纷纷转移了注意,几个靠近的大汉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妖血,可是妖血却好像被一双更有力的手抓住了一样,在四、五双手中挣扎。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伸手帮忙,手压着手,人压着人。

      “墨焰!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再一次的呼唤,红光终于挣脱了十几双手的束缚,将十几个人组成的人堆掀翻在地,犹如火箭冲上天,红光带着剑穿入我的结界,落在我的手上。

      “墨焰……”

      赤红色的剑柄开始龟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第一片碎片掉了下来,我看到了里面的黑色,点缀着粒粒从内部透出的银色,这才是墨焰的色泽,与我记忆中的一样的墨焰。

      “你还记得我,过了这么久……”我抚摸上了还在散发红光的剑,与此同时,齐溟向身后的亲信打了个手势,一支冒着狼烟的箭被高高地射向了空中,这是事先约定好了的发起总攻的信号。但是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它,脑海里涌满了从前与墨焰一起留下的回忆片段,从从父神手里得到它,到之后与它一起降妖……

      “辰,我们离开这里。……辰?”

      最后一片红色的碎片从剑柄上掉落,犹如被夜空中璀璨群星包围的“墨焰”两字终于完全展露了出来。墨焰觉醒了,经过几百年的时间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然而事情却还没有完结。

      剑身依旧在发光,掉落下来的碎片并没有随着地心引力洒落在结界底部,而是悬浮在空中,一片一片逐渐聚拢,像互相吸引的磁铁一样。当聚集到了一把就可以都握住的范围里后,一下子碎片化成了粉末,红色的粉末变成了一团光球,将笼罩剑身的红光一起吸引了出来,然后猛地向我胸□□来,没入我的体内。

      “这是……这难道是……魄?!”

      齐溟惊声起来,而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分析他在说什么,被回忆片段塞得满满的脑袋里又有新的一股力量挤了进来。那是人的哭声,妖的尖叫,活的鲜血,死的怨恨,血流成河,人间地狱,一切都充斥着暴力和残虐,没有怜悯,没有情感,有的只有靠武力获得的胜利。我不知道这是墨焰成为妖血时的记忆,或者是那一魄所携带的纯粹武力的力量,我只知道这两股思潮将我的所有思维能力都剥夺了,头撕裂般地疼痛起来,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自发地聚集起来阻止那血腥的念头进一步地占据我的意识。我跪倒了下来,本能地呼唤雷伊斯,但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思想无法集中,无论外界如何叫我摇我,我都只是在痛苦中不断沦陷。

      “辰,醒醒!辰……”

      齐溟的话在中途突然停止了,把我们维持在空中隐形的结界崩塌了,我们开始垂直下落。齐溟已经顾不上什么了,挥手使出妖术,重新在我们身上加上飘浮术,但此时,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给了地上乱作一团的褐风。

      攻击开始从玄孝摇转向了我们,流箭、火攻击法术不停地飞来,齐溟一边抵挡着,一边还在努力地唤醒我。可是我的思绪仍旧一片黑暗,理智被淹没在了深不见底的地方,只能与其它的东西争夺着大脑的控制权,感受着外界,知道什么在发生,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辰!辰!你听到我的声音么!辰!”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数太多了。七殿下不会有事的,还是先……”

      “万一出了事你能负责么!”

      “可是……”

      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地面飞来,齐溟转身就要张开防御,可是忽然想到了现在的我或许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妖气,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火球已经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用身体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围在身边的亲信们都开始倒吸气,可是就在这时,忽然,一股清凉席卷而来。

      “齐将军好好照顾他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白衣男子回头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空气中霎时弥漫开来水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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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八章 墨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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