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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九章 束发 ...

  •   I

      我开始整天呆在房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有些事好像明了了,但还有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事。为什么这个身体让我觉得很习惯,神力的运用也那么自如,原来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我并不是占了玄孝辰的身体,我还是完整的我,独立的我,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巧?我的模样变化了,变成了玄孝辰的样子,出现在了玄岭国,出现在了玄神殿的神坛上,出现在了齐溟的面前……

      「曦日殿下应该对你说过,人界分成许多互相平行的时空,而每个人在每个空间里都有一个对应但互相独立的存在。这个时空里的玄孝辰和你也许就是这样的关系。玄孝辰或许发生了什么而身亡,知道平行存在的齐溟便施展了召唤术。我确实是感应到了从这个时空发出的召唤,才能在睡眠状态将你平安送来。」

      我抱着膝盖听着雷伊斯与我在脑海中的直接对话,或许是这样,可是他又为什么在我初醒的时候要杀我?既然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玄孝辰,连这个身体也不是玄孝辰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说爱我?他爱的到底是谁……

      「辰,你不打算离开吗?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逝速度比你原来的时空中的快不了多少,离开了十几日,那只狐龙精也会担心了。」

      “嗯……”我点着头,泯现在大概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可是我……“我想再过几天,等齐溟的伤好了,毕竟那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辰,你最好不要喜欢上他,那样对你没有好处。」

      “我知道,我也不想喜欢上他。”我把头埋在手臂里,“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总觉得他对于我是个特别的存在。和他接吻之后,头脑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就越来越多,我真的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什么。”

      「那么那只狐龙精呢?你喜欢他不是吗?」

      “我喜欢泯。”我抬起头,“雷伊斯,这件事你别管,感情的事,你别管。”

      火焰在脑海里跳跃了几下后熄灭,「知道了,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伤害。」

      窗外的阳光很明媚,一连几天了都是这样的好天气,可是我一点外出游玩的兴趣也没有。竹儿按照我的吩咐对外宣称我依旧身体不适正在养病,将几乎所有的来访者都挡在门外。而我则成天在屋里埋头看着书房里的史书,什么也不愿去想。等到齐溟的伤好了,我就离开回去原来的时空,回到泯的身边去,告诉他我喜欢他,然后把发生在这里的所有事都忘了。

      竹儿每天都会去照看齐溟,然后回来把齐溟的情况告诉我。我想她早就知道齐溟是妖了,又或许连她也是妖。我没有问,即使她是妖,我也没有降服她的打算,所以不如就把她当作人。

      「你总是这样,觉得人和妖没有区别,大概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但你却拥有降妖的使命。」

      雷伊斯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我没有去反驳,只是无奈地提起嘴角。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到了这里,身边最近的地方生活着两个妖我却没有发现,实在有些侮辱我的名声罢了。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我也实在懒得算日子了,竹儿告诉我还剩三天就是玄孝辰的束发仪式了,皇宫里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去就是我要本人记清整个流程我该怎么做。皇帝派了个负责司仪的人来向我详细讲述,而玄孝锦也正好来辉熠殿,就和我一同听了起来。

      整个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一些,但还是充满着我痛恨的形式主义。首先由司仪念束发辞,然后束发的皇子要背诵玄岭皇族家训,一一跪拜祖宗牌位后,由皇帝亲手将其头发束起,接着皇子便要宣布将来的去向。选择从政的,皇帝将赐予象征成年皇子的衣袍,从此可以参与朝政;选择从神的,神祭将赐予祭袍,进入神殿的皇子直接成为祭祀而不用从祭官开始做起。最后是送礼和表演的环节。

      “这是殿下要在仪式上背诵的家训,请殿下务必牢记于心。”

      年过半百的老臣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我接过展开,一个个方块字整整齐齐地排了十多行,每行四句,每句四字,虽然算起来也不过两百来个字,可问题是这每句和每句之间没有任何承接关系,我怎么背得下来!想当初成人仪式时宣誓还有人在台上带领呢。

      “殿下可千万得记熟了,到时候到场的各位皇子公主,除了八殿下都是背诵过此段家训的,要是被他们听出不妥之处,那可就难堪了。”老臣还故意这么提醒了一句。我朝他看了一眼,难道玄孝辰过去就以背不出书而闻名?那么我这回就要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嘿嘿,反正我有秘密武器。

      「雷伊斯,这个就交给你了。」

      脑海里的火焰只是一闪,接着整张纸上的文字就像被进行了扫瞄、繁简转换以及重新排版,以横版的方式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神兽不愧是神兽,更不愧是经历过高科技时代的神兽,雷伊斯在我那个时空不知学会了多少新本事,现在简直就像一台高性能会思维的超级计算机。

      “北之玄岭……”我卷起纸,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就照着雷伊斯给我的小抄一字字准确无误地“背”了起来,对面的老臣显然下巴都要落地了。

      “七殿下果然聪颖过人……那么老臣就此告退,请七殿下切记老臣刚才所言,万万不可在仪式中有所差错。”

      反被我摆了一道的老臣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门,我和玄孝锦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辰哥哥真厉害,先前皇兄皇姐们在束发仪式前都是被他唠叨到死的呢。”

      “唉,可怜的人呐。”我美滋滋地感叹着,谁叫他碰到了我。

      “还有三天。”玄孝锦有些期待地看着窗外。

      “嗯,还剩三天……”三天后齐溟的伤也该痊愈了,也许就在束发仪式之后我就会与这个时空道别。

      “辰哥哥还是决定选择当祭祀?”

      我顿了一下,点点头,“虽然我和四皇兄互相不喜欢,但毕竟我的神力不去神殿有点浪费。”

      “嗯。”他点头同意,不过接着用手指抚摸起了尖尖的下巴,好像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

      “嗯……没什么,只是昨天听流邃殿里的下人说,看到四皇兄神秘兮兮地在跟一个裹着斗篷的人谈什么,那个人长得很像辰哥哥,而且风吹过的时候从斗篷里露出了一小撮银紫色的头发。不过我想是她看错了吧,辰哥哥这几天一直在辉熠殿里吧。”

      “是啊,”我指指桌上的一堆书,“我都看掉那么多书了。”

      “那就一定是看错了。”玄孝锦放松了动作,“要不就是四皇兄故意在演什么戏。”

      “随他去好了,量他也玩不出什么把戏。”

      我很自信地回了一句,可是一个时辰之后,在送走了玄孝锦之后,我再次想起这句话时,心里却一下子收了一下。

      如果下人没有看错,那个人确实是玄孝辰,原原本本的玄孝辰呢!

      ……不,应该不会的。时空法则决定了同一个人在不同时空里的存在是不可能在如此近距离内一起出现的,否则一定会互相干扰,我和他都会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即便万一真的是玄孝辰,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他出现了,我就更有理由离开了。只是,也许会伤害到一些人,锦儿,竹儿,还有齐溟……

      齐溟,也许我该去找他好好谈谈……

      II

      虽然齐溟养病的屋子距离我的卧室不过几百米距离,但自从上次好心去探病却被轻薄之后,我再也没去看过齐溟。站在他门外,我调整了下呼吸,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毕竟他是妖,早就知道我已经向他这里走来了吧。

      “齐溟。”

      叫了一声却没听到回应,我走到床边,却见他睡着了。被子盖得歪歪斜斜的,披着的衣衫也未脱去,好像是不经意间睡着的模样。手上的绷带已经拆去,枕边堆放着不少文书,随便拿了份翻开看,只见写着我束发仪式时禁军的排布,要时刻注意其余三国使节带来的军队等等,竹儿倒没告诉我他伤着也还在工作。

      不想吵醒他,我在他房内转了圈,案台上的书几乎都是兵法与练武的,随便拿了本讲述战术的,坐在床前的桌边翻着,意外地比想象中的有趣,便仔细看了起来。

      太阳一点点西下,我有些犯困了,打了个哈欠,又勉强地翻了两页。看了眼依旧没有醒来迹象的齐溟,我打算趴在桌上合会儿眼睛。可这一睡再醒来时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我躺在了床上,盖着被子,而原本在床上的齐溟倒是坐到了桌边,披着件长袍审着文书。

      “辰,醒了?”他走过来关切地问,好像我是那个受了伤需要休养的人一样。

      “嗯……”我坐起来揉揉眼睛,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看看齐溟才反应过来自己霸占了他养病的床,“齐溟,你的伤好了?”

      “还有些痕迹,不过不碍事。”他看我有些不信的样子,拉开身上的衣衫给我看。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周围铁锈红的绒毛也都已经褪去。能在那么短的几天内使那么深的伤口愈合,只有妖才能办到,换作普通人类,那道伤也许都能要了他的命。

      “在想什么?”

      “……会不会再裂开?”我伸出手,犹豫再三,还是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伤痕。痂已经很硬,下面的皮肤大概也已经新生了。

      “不碍事了。三天后的大礼我会参加,别担心。”

      “……谁担心了!”我羞愤地抽回手,但却被他抢先了一步,抓住了我的手,吻着我的手指。

      “你来这里看我,不是担心是什么?”他狡猾地笑着。

      “我……只是想找你谈谈。”我终于抬起头,平视着他在烛光下闪烁得妖异的银色眼睛,“你瞒了我很多事。”

      他扬了扬眉,“比如说?”

      “这个身体不是玄孝辰的吧!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玄孝辰,是你把我从别的时空召唤来的。”我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说着,“还有你的身份,你从没有告诉过我。”

      “可是你现在不也都知道了么?”他还是那样心安理得。

      “如果我没有从别的渠道知道,你就永远都不告诉我把我蒙在鼓里是吗?”我对他的态度很恼火,明明一切都是他引起的,他为什么还能那么平静!

      “我只是在等,等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时候。”他抚摸着我的长发,捧起一束放在唇边吻。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每次都是这句话,好像在敷衍,但那银色眼睛里透出的光却又不尽然。我别开头,换了话题。

      “既然是你召唤我来的,又为什么要杀我?把我当成祭品么!”

      “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保护你爱你还来不及。”齐溟无奈地摇着头,“那时我只是……不知道会是你。”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转过头,但齐溟又不开口了,“又是什么时机未到么!”我愤恨地说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不准回避。”

      “你说。”

      “你爱的是什么?玄孝辰,还是玄孝辰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急切地看着我,“你原来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吗?”

      “否则还能怎么认为?我跟你无缘无仇,除了这长相跟玄孝辰一模一样以外,你还会为了其他的说爱我?”

      他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些灰暗,随即又变得犀利起来,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爱的是你,辰,你记住,不是玄孝辰,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像玄孝辰,我齐溟自始自终追逐着的都是你!”

      我无法理解,心里比去找齐溟谈之前更加乱。抱着膝坐在软塌上,面前放着的是从齐溟的房间拿回来的兵书,上面齐溟的味道让我很心烦,但却舍不得放下。后天就是束发仪式了,齐溟一早就离开了辉熠殿去忙这忙那了,估计直到束发仪式我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心中的疑问只能越积越多。他昨天的话时时都会在耳边回响,吻我是因为爱我,生气是因为他对我的爱使他变得疯狂,无法见到我心里有别人,无法听见我对他的任何不信任。但是我不明白,我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分隔在两个时空,我在二十二年的人生间都没有见过他,雷伊斯也否定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记忆与他有关,那么是为什么?莫非真有前世,我和他在前世曾经是情侣爱人,却最终未能美满?

      我自嘲地笑了下,我这个活了二十二年都没有一点浪漫细胞的工科生竟然会去想前世,回去之后估计泯会用一种看铁树开花的样子看我。

      我重新拿起了书,翻开,找到刚才看到的地方。

      ——不过也许只有前世才能解释这一切吧……

      我对着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继续埋头看起了书。

      两天很快过去了,我果然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齐溟。早上一醒来,辉熠殿已经为我的生辰张灯结彩,我忽然想起来束发之后我就是成年皇子了,成年的皇子似乎不应该再住在皇宫里。

      “虽然是这么说,但辉熠殿这么多东西要搬置到新王府也需要花些时日,所以辰殿下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呢。”竹儿为我更衣打扮,一边说道,“而且就算去了新王府,我们这些婢女也都会跟去,辰殿下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其实这之后的事也都与我无关了,我还这么操心做什么呢。

      束发穿的是正式的礼服,虽然穿着完毕后人显得十分高贵,也并不怎么臃肿,但如果仔细数数,我身上穿了七层衣服外加三层云纱,真不知道这里的裁缝为什么不能把这么多层衣服都缝在一起,好一起穿上去。

      “好了,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殿下没有忘了仪式的过程吧。”

      竹儿关照着,并且在一路上又把整个过程对我说了一遍,我也像模像样地再把那段冗长的家训“背”了一遍。

      仪式在峥嵘殿进行,我到的时候殿里殿外已经来了不少人。禁军把整个峥嵘殿守得十分严密,据说会有其他国家的使节前来祝贺,生怕他们会有什么行刺的举动。我在轿子里掀开帘子张望着,有些失望地没有找到齐溟的人影,不过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困惑着我为什么要找他。

      时辰到了,峥嵘殿里嘈杂声逐渐安静了下来。竹儿搀扶我下轿,到殿门口时行礼退下。我扫了一眼大殿里的人,最高的位子上是皇帝玄襄洛,旁边一个稍低的应该是神祭玄襄衷。司仪站在两个宝座下方,大殿上有各位皇子公主,大臣,神官,一律都穿着正式的黑色长袍,还有些穿着其他颜色的,应该就是他国的使节了。齐溟也在,我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和其他与他的官服一样的大臣在一起,却跟一些看起来就没那么高级的官员站在一起,但随即发现,他站的地方离我要跪着的地方最近,一旦发生了什么是最容易采取行动的地方。

      心里好像有点波纹,我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没什么好紧张,毕竟只是走一边形式,可是我的心却在怦怦跳,好像这么个仪式也会发生些什么与预期不同的结果。

      我在宝座前跪了下来,司仪的公公展开手上的纸卷,开始拉高嗓门念。

      “奉天承运,北之玄岭,奉神灵之恩赐开国,倚神灵之庇护欣荣……”

      漫长的开场白,我听得昏昏欲睡。

      “……为玄岭第十六代第七皇子玄孝辰束发。叩拜祖先。”

      我站了起来,牌位在殿堂的最后,十五座黑色石头做的牌位依次摆放着。我一边逐一跪拜,一边在咒骂为什么玄孝辰是第十六代皇子,而不是第六代,幸好竹儿给我在膝盖上绑了软垫,否则我的膝盖都要跪烂掉了。

      “念诵家训。”尖细的嗓门再次拉响。

      我面对着皇帝和神祭,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家训一字不差地诵完。

      “束发。”

      我依旧跪着,玄襄洛站了起来,从托盘中取了长长的发带,把我的头发象征性地挽了一个发髻,然后扎好。

      “辰儿今天起就是大人了。”玄襄洛欣慰地笑着。

      “谢父皇。”我按照章程磕了一个头。

      “主意打定了么?”他再次启口。

      我点点头,“儿臣决定进入玄神殿,侍奉神灵,降妖护世。”

      我的决定并没有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玄襄洛也意料之中地点头,“以辰儿的神力定能有一番作为。那么神祭殿下——”

      另一个宝座上的玄襄衷也站起来了,一旁的公公呈上了一件黑色的祭袍,只要这件祭袍披到我身上,仪式的关键部分就结束了。我挺直了上身,玄襄衷抖开了长袍,正要往我身上披,忽然殿内有人发出了打断的声音。

      “请等下,皇叔。”大殿里的所有人顿时都把视线集中到了说话的玄孝摇身上,“这件祭袍恐怕还不能给他披上,直接就任祭祀是皇族才有的特权。”

      “摇儿,你难道是说辰儿不是皇族!”玄襄洛皱起了眉。

      “是的,父皇,因为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七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九章 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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