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选亲（1） ...
-
*****
仿佛搁置在一片黑暗中。
一双手试探着触摸实在的墙壁，可是刚一触碰，那里的漆黑好像掺了水一样变淡。
远处，漆黑慢慢凝聚。
他的手在颤抖。
叠放在身体上也没有任何的触觉，只有思维在无尽的恐慌里沉沦。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声音施了魔法般入耳，脑袋的每个细胞都回响着他的话。
他努力向远处张望——可是除了想象的画面，什么都看不到。
回去……
“你不属于这个时空。”绵长的声音有些嘲弄，“不必白白送死。”
死……她呢？她会死在这里吗？
麻木的身体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哈哈……”那个声音笑得猖狂，“我数十下，你要是考虑好了就告诉我……十……九……”
“不用了。我留下。”他打断声音的叫嚣，神情坦然。
虚空中的声音疑惑着：“你没听清我的话吗？你……”
“我听清了，你刚才听到的也没有错。”
“留下来，你受的折磨远远不止现在的！”声音恶狠狠的，“我只是让你感受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痛楚，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留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是你什么人？你要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虚空的声音漂浮着。
“……”他想说，但还是忍住了，虚空中的“人”，又怎么能懂他们的感情呢？
“她对我很重要。”
要是她知道他说了这样的话，会不会笑出眼泪？
黑暗的上空被剪开般透出光亮，很快将他整个人湮没其中。
他忽然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
杨家花园。
彩蝶纷飞，花朵在枝头妖娆地绽放。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让人不自主沉溺其中。
小翠透过窗户看到这样春意盎然的美景，她转回头，篱箬还在埋头练字。以前三小姐的风格柔弱妩媚，但是现在的写法好像是随意挥就，并没有以前那样拘谨。
“这样好么？”篱箬擦擦汗，招手叫小翠。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不知为什么，落笔之后写下来的，就是纳兰性德的《长相思》。那时的纳兰在风雪交加的行军途中思念故园，心碎难以自持。而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家又在哪个方向呢？
小翠摇摇头：“小姐，我虽然不懂你写的意思，但是你写的一笔一划都没有一点收敛，不像以前的小姐了。”
篱箬把墨迹未干的纸张揉成一团，拿出一张纸又重新写了起来。
不会掩饰自己的人，怎么能挡开那些明枪暗箭？
书桌旁，篱箬端坐着拿起毛笔。
三个时辰之后。
小翠默默给篱箬换了一杯热的茉莉清茶放在桌子旁边，她瞥了一眼篱箬手边的宣纸，很是惊异：“小姐，小姐！你改回来了呢，完全是大家闺秀的字体了小姐！”
篱箬揉了揉发酸的手指，微笑着啜了口茉莉清茶，漫不经心道：“你要对小姐我有信心……对了，最近爹娘都在做什么？好久没给他们请安了。”
“老爷最近除了公事之外，还把周围十里八乡的人的名册要过来做摘录，一边写还一边叹气，好像很不情愿似的。”小翠仔细想了想。
“名册？看来这次的选亲大会还是很热闹嘛。”篱箬勾起唇角，眼眸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翠吃了一惊：“选亲大会？那小姐你的竞争对手不是很多？老爷怎么会……”
“他是我亲爹吧？”
“是。”
“他想让我嫁给那个什么少爷吧？”
“是。”
“既然如此，他就算挑，也只会找些姿色平平的庸脂俗粉上去，充个数字罢了……”篱箬神态自若，妩儿的姿容不算上等，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多利用下包装资源绝对所向无敌……
“不是的小姐……”小翠阻止了篱箬进一步的遐想，“老爷是个办事很有原则的人，挑出来的人绝对是国色天香的大美女。小姐，你千万不要轻敌了……”
“咳咳……”
篱箬喝进去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小翠忙过去给她捶着后背。
杨妩儿的父亲真有这么正直？如果真的正直，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一个物品？要是真的正直，又为什么要在选亲这件事上不给女儿一条好走的路呢……
真是让人头痛的纠结……
*****
今天就是选亲的日子。
街市里的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崔家大宅却没有看到马车和宾客。
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有的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夜，别说漂亮姑娘，一只苍蝇都没见飞出来。
崔府的大门紧闭。
大多数人散去，也有一小部分人不死心，还在门口等待。
一辆马车从崔府门前驶过。
梳着双髻的圆脸女孩从车帘里露出半个脑袋张望，她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相貌虽然平凡，但脸上天真烂漫，看了也让人动容。
她看到崔府紧锁的大门，朝车内道：“小姐，你看啊，这就是崔府了！哎哎，车夫你怎么不停啊，都过去了……”
篱箬在车内摇得七荤八素：“到了啊？”
她掀开车帘，一个比杨府还要富丽的府邸从她面前闪过。晕车的习惯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没有变化，篱箬捂着嘴就要放下帘子。
一角白色身影拉住她的视线。
长发只是随意挽起，飘起的衣袂让他看起来有些恍惚。他静静地凝望着崔府大门，沉默地好像石化的雕像。
是……白眼狼吗？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又怎么会出现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来不及多想，他已经在篱箬的眼中成为一个白色的小点。
“到了崔府，为什么不停下？”篱箬感到疑惑，难道，选亲改日子了？
车夫扬起马鞭，大声喝道：“小姐，老爷让我把你们送到城北梁家，还有一大段路呢……驾！”
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听说老夫人不喜欢众人喧闹的环境，在城外也有很多私宅，梁家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小翠扶住面色蜡黄的篱箬，关切道：“小姐，你还好吗？现在看起来脸色很差……”
篱箬摆了摆手，屏住呼吸等马车的尘土不再飞扬，之后长长地呼吸几次，心里的反胃感少了很多。
“没事。”篱箬指挥小翠，“把绿色的包找出来给我。”
小翠依言把包递给她。篱箬从里面拿出几片锡箔和清水，又找出几个熟鸡蛋来。
“小姐……”小翠忍不住问，“你是不是饿了？等下去梁家就有得吃了，鸡蛋不容易消化小姐……”当初篱箬就坚持准备几个五颜六色的包裹，开始小翠以为是小姐要来装些珠宝就算了，谁知她愣是要了几个熟鸡蛋备用。
要是鸡蛋黄粘在牙齿上该怎么办才好呢，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小姐的……
小翠一边皱着眉，手里还剥着熟鸡蛋的壳。
篱箬也不解释，先用水洗净坐车的劳倦，等小翠剥好之后用锡箔贴在脸上保湿，过了一会又把鸡蛋放在脸上慢慢揉，很快就恢复了白皙透亮的肤色，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小翠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姐……好神奇啊？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锡箔可以让水分在脸上多留一会，促进皮肤的湿度，鸡蛋在这里相当于一个除尘设备，可以使皮肤白嫩。在这个按摩过程中，也可以减缓疲劳。”篱箬在心里一阵狂笑，难得在古代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崇拜。她忽然开始想念刘刃，在现代社会，能被她的三言两语崇拜地五体投地的人，也就只有他了。这次的保养方法是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第一次尝试效果还不错。
篱箬四下一看，古朴的建筑，朱门粉壁，门口两个石狮子和市中看到的一模一样，雕刻地栩栩如生，宛若活的一样威武。外墙种了一圈柳树，正是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时候，远处山清水秀，仿佛水墨画一般耐看。
小翠看着篱箬出神的样子，笑嘻嘻逗她：“小姐，是不是有做这宅子女主人的信心啦？”
篱箬指了指宅子后边：“你看看那是什么。”
几棵大柳树下停着七八辆马车，马儿无聊地踢着泥土，几个车夫在车上打盹。
小翠惊叹：“他们家好有钱，好多马车啊……”
篱箬郁闷地停顿了一会才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马车应该是来送参选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小姐！这里有八辆马车啊……”小翠又开始担心，小姐一个人又怎么对付得了这样的阵仗呢……
小翠扣动门环，一个青布衣服的小厮开了门。
“我们是……”小翠递上请柬。
“姑娘不用自报家门，我们老妇人说这次选少夫人要的是秉性才情，为了公平起见，姑娘们都不必在乎家世背景，两位姑娘这边请。”小厮彬彬有礼，把小翠和篱箬领到一件厢房。
“我该什么时候去见老夫人呢？”篱箬问准备退下的小厮。
“回这位小姐：老夫人有急事离开山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正常的话也要个四五天的脚程，等老夫人来了，我就会来接各位小姐去正厅。”
篱箬点点头：“多谢。”
小厮退下后，小翠扁着嘴巴道：“小姐，他们主人好没礼貌！我们来了还要把我们晾着，早知道不该这么早来了。”
“小翠，你说可能被选中吗？”篱箬笑吟吟道。
“当然可以……”
“那我一定会被选中吗？”
“……”
门外隐隐有马儿的嘶鸣。
篱箬笑笑：“小翠，老夫人可能好几天都不来，你说刚才那个人通告给其他来的女眷之后，会不会有人先回家，等老夫人来的口信到了再回来？”
小翠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小姐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篱箬摇摇头：“我看老夫人就在这栋宅子里。她只不过想借着小厮的口气探知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做少夫人这个位子的。她家家产这么丰厚，选少夫人也绝不会找粗心大意随随便便的。”
果然过了没多久，刚才那个小厮就匆匆进来：“这位小姐，我们老夫人到了，请您去正厅一叙。”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选亲（1）
，还差 